走馬觀花(3)
又是一次看似賭氣,都明擺著說這幅畫是贗品了,可李凡還是毫不猶豫的讓凱琳娜付款拿下,難道真是就是為了證明自己的判斷是否準確嗎?別說劉道源看不明白,就是他那個心機深沉的老婆愛瑪也沒有吭聲參合。
實話說,看這油畫的能力,劉道源和愛瑪都不是外行,別忘記人家原來可是科班學習畫油畫的,對歐洲的各種流派的畫作那也是門清。眼前這幅畫作不用凱琳娜提示他們都看出來這是奧匈帝國時期著名畫家漢斯馬卡特的風格,可要說這就是馬卡特畫的,兩人是都不認可,因為,他們感覺這畫似乎畫的太好了。
漢斯馬卡特是當時奧匈帝國學院派畫家的領軍人物,不能說其畫的不好,可畢竟其生活和成長的年代在身上留下的烙印很重,加上其畫法是學院派的,中規中矩,沒有重大的缺陷,可也沒有重大的突破,尤其是在人物肖像畫上,遠不如當時其他畫派的那樣令人深刻和內涵更多,往往就是平鋪和直觀反映,簡單的解釋就是他的畫作裏,大部分就像是一個不是那麽會用光的攝影愛好者拍照片,不過是把眼前的景象如實的反映出來,其它的就啥都沒有了。
可是眼前這幅畫,一個貴婦人的肖像畫,從眼神到手型都隱隱約約的透露出畫中人的某種幽怨和無奈,還有後麵的背景,似隱似現的告訴觀畫者,後麵的建築似乎在龜裂和侵蝕之中,這都意味著什麽呢?劉道源甚至認為,如果這幅畫是有名有姓的現代畫家,那這幅畫的價值也不會很低。
早期的歐洲畫家是不會在自己的畫作上留下自己的名字的,因此,大批的無名氏畫作流傳在民間,就算是用佚名的名義也是賣不出什麽價格的,就像找祖宗一樣,一定得找到一個著名畫畫的蛛絲馬跡,這才有可能進入市場,這一點就與華夏收藏完全不一樣了,在華夏的博物館裏,遠到唐代近到明清,許多沒有落款的無名氏畫作精品都被收藏著,東方人是看畫作的優良,西方人還要看作品是否“出身名門”,否則,就不認,就不買賬,而李凡看到的是畫作的水平,劉道源琢磨的是“無名無派”,這就是差距,一個是畫廊的小老板,一個是鑒賞大師。
李凡讓凱琳娜付錢,然後去“抽絲”,凱琳娜一下子就明白了李凡的用意,把6張500歐大鈔給了大胡子以後,這幅畫的產權就算是轉移了,隨即,領班還拿來了一張白紙,雙方簽署了轉讓的簡單合同,這就算是完事了。
凱琳娜按照李凡的提示,從畫布的邊上抽出了一根絲,一抽出來她自己就樂了,“你真是太神了,你怎麽就看出這幅畫用的畫布是化纖材料的?”
“什麽?這畫布是用化纖材料紡織的?唉!我怎麽就沒注意呢!”劉道源此時開口純屬是馬後炮了,“那這幅畫能不能考證出是誰的畫的?也許作者在畫上留有暗記的,隻要找出來,這幅畫就有升級的空間啊!要是那樣,這錢就沒白花。”
“那都是一些次要方麵的,不過我可以肯定的是,這幅畫的作者大概是個華人,從那種隱喻的手法和一些著色的技法上看,我其實已經圈定了一個大致的方向,不夠,這些都不重要的了,反正我們今天算是由當了一回大傻子!”李凡此時笑嗬嗬的接過領班讓人重做的菜肴,也不講究了,大快朵頤起來。
“這根絲線能說明什麽問題呢?畫布不都是用的紡織品嗎?”大胡子把錢收好後開口問,“目前市麵上的油畫幾乎都是在畫布上繪製的,這一點都不奇怪啊!”
“凱琳娜,你跟他解釋解釋吧,我可是要把這些東西吃完了再說。”李凡擺擺手,“你們兩個小東西,還不過來趁熱快吃,吃完了路上就不需要吃零食了。”
倆小孩也覺得那邊的東西沒啥看的了,像小燕子一樣跑回來,也學著李凡不講究的大吃起來,而愛瑪也是搖搖頭,一步三搖的走了過來,劉道源倒是無所謂,他早就把自己的那份吃完了,此時正在慢慢的品著餐後酒哪。
“好吧,我簡單的介紹一下吧!”凱琳娜很優雅的舉著手指間的那根絲線,“油畫的出現其實是在文藝複興的中期,在此之前,西方繪畫是蛋彩畫而不是油畫,之所以叫蛋彩畫,就是因為顏料不是用現在流行的各種易揮發的植物油來調製,用的是雞蛋清或者根據色彩的需要用雞蛋黃,然後才在木板或者石膏麵上作畫,許多教堂裏的壁畫大多數是用這種方式繪製的。到了文藝複興興盛的時候,一些畫家改用橄欖油、罌粟油等來直接調製顏料,並且是在布匹上繪製,最早使用的是帆布,對,是那種原始的很粗糙的帆布,隨著紡織業的發展,分鍾細密的畫布出現了,但畫家通過多次的試驗,覺得最好用的畫布還是亞麻布。也就是在漢斯馬卡特的時代,畫家使用的畫布基本上都是亞麻布。而發展到今天,更高級致密的紡織品也出現了,所以,當今畫家使用的畫布也是因地製宜,也存在著多方的選擇,畫家會根據自己畫作的需要和自己的財力去進行選擇,而我現在拿著的這根絲線其實是化纖的,請問,在漢斯馬卡特的時代能夠有化纖嗎?”
“哄!”不是劉道源這邊的人在起哄,而是那幾個洋人在那裏嘰裏呱啦的說了起來,李凡認真一聽,發現,這些人還都是說的捷克語。對於這種語言,李凡還真是聽的不是很明白,因為捷克語在中歐幾乎就是個怪胎,是一種被多種語言混合後的一種特殊的語言,按照語係,捷克語算是斯拉夫語係的,可是,又是公認的距離斯拉夫語最遠的語言,先後受到來自東西方各種強勢語言的影響,據說,也是被公認為最難學的語言之一。
那些人說什麽李凡不在乎了,可是當東西到手後,李凡卻是得意的問劉道源,“這幅畫可不可以也放在你的畫廊裏展出一下?在作者欄裏,你可以寫上‘陳怡蜚落魄時習作(待考)’,看看觀眾有什麽反應。保不齊還是一個大漏呢!”
“我說你能不能別在忽悠我了?我至少是美術學院畢業的,對畫的感覺我可是比你要強多了,是的,我承認,這幅畫的確畫的相當的不錯,可是,沒名沒姓的,你知道啊,在歐洲這個地方,沒有曆史的沉澱,沒有名姓的畫作那是一文不值的啊,除非你找出佐證來,證明這是某位不得誌的畫家所作,並給他編出一個淒美的故事,然後你再把這個故事詮釋到他的畫作中,這樣也許還有那麽點希望!不過,這畫布既然是化纖的,那這畫也就無法長期保存了,這是個死穴!”
“也不見得啊,用特殊的方式進行保存還是可以長期保存的,至少保存個百年問題不大,百年以後也許就出現了新的技術可以繼續保留了。”李凡平靜的說。
“你們說什麽哪?不是環保組織都在倡導不要使用塑料嘛,這化纖好像也是屬於那一類的吧?那在自然界裏是很難降解的,怎麽就無法長期保存了?”愛瑪做到旁邊拿起了自己的酒杯,小口的泯了一下,“我覺得用化纖畫布作畫,保留的時間怕是更久,而且,我在上學時候就喜歡用化纖畫布,又好又便宜!”
“那些傻缺的話你也能信?”劉道源一副不屑的樣子,“給你一個塑料袋,你掛在後院,隨意的風吹日曬,你看看那個塑料袋的強度能維持多久?用不了三個月,那塑料袋就像手紙一樣的不受力了,從人類發明的第一個塑料袋到現在,你見到過保留一百年的塑料袋嗎?隻不過科學家提出的降解標準不一樣,事實上,許多塑料袋在地底下用不了幾年就啥都不是了,隻不過它不可能像植物纖維那樣腐爛成為肥料和泥土罷了。用化纖畫布作的畫,到了一定年限,那纖維就會脆斷,整個畫麵就出現了裂痕,如何保存啊?所以,使用這種畫布最多的就是美術學院裏學生們畫習作,畫那些無需保留的東西,而現在這種畫布用處最多的地方就是廣告畫,真正的畫家用畫布還是那種經過深加工的亞麻布,難道這個你不知道?”
劉道源那樣子簡直就是繪畫鑒定大師了,不,還得加上一個商業運作的策劃大師,可是他忘記了坐在旁邊的李凡,實話說,他與李凡的的差距還是不小的,劉道源看畫是用他的肉眼,是用他畫家的心思去看,而人家李凡看畫用的可是內力,用整個人文思想去看和揣摩,這特麽能一樣嗎?
“本身作為一幅古畫,如此卷曲也是不對的。”李凡此時好像是要給那幾個捷克人一點補償,特別的提示了他們一下,“如果是剛畫沒幾年的油畫,這樣卷起來是沒有問題的,就比如這幅畫的時間大約也就是幾十年,而且是使用現代已經調製好的顏料,所以,你們這樣卷起來攜帶是沒有問題的,可如果是經曆了上百年甚至更久的油畫,整個畫麵的顏料基本上都幹涸了,隻要稍微卷曲就會出現龜裂,不要去看電影裏描述的那些大盜們盜竊時候卷起來就走,那是編劇瞎編的,但凡有曆史的畫作,必須平鋪著,用專用的匣子和特殊材料保護了畫麵才可以運輸的,有的還放進專用的運輸箱中,沒見許多博物館裏對珍貴的畫作都采取了特殊保護嗎?在這一點上,油畫的保存還真是不如蛋彩畫呢!”
到了這裏,李凡基本上是把對方這些不符合規矩的地方說透了,那幾個人到是受益匪淺,可他們是一點也不難堪,反而心安理得的收拾收拾東西走人了,不過,他們還是很紳士的留下了自己的飯錢,也算是保留了最後的那點尊嚴。
“咱們也趕緊走吧,你看看外麵,已經有不少人在窺視我們了,不走,咱們在這裏可就要開鑒定大會了,你願意幹你幹,我可是不幹的!”李凡抹抹嘴說道,“問問領班的,這裏有沒有後門?讓愛瑪和凱琳娜帶著孩子先走,咱們最後離開!”
劉道源一看外麵,還真是有好些人站在外麵等著,還排著隊,此時的他腦袋都大了,“我們不可以這樣甩手就走啊,那樣我們就要上頭條了,不如……”
“我不幹,沒來由的幹嘛去裝大尾巴狼?給他們說對了,他們不會說個謝字,說錯了,還得找咱們的麻煩,再說了,你就不怕是那個盧又霆繼續給你下套啊?”
“嘿嘿,有你在,誰特麽下套都不好使,我去跟他們說說,咱們不收錢,可用人家這地方,必須要給錢,讓領班去對付他們!”劉道源臉皮夠厚的。
結果,劉道源走過去與領班的一通白話,然後自己又走到門外宣布了幾條規則,中心思想是,“我們不是權威鑒定專家,我們的話僅供參考。不支持你們在東西被鑒定後去找後賬的行為,我們不會承認我們說的一切。同時,我也要事先生命,我們不收購任何東西,請不要指望我們會買下你們手上的任何東西……”
領班更絕,宣布,“由於午餐時間已過,本餐廳現在推出下午茶下午咖啡服務,凡是進入本餐廳的,最低消費一杯咖啡或者一杯中國茶,單價500福林。”
500匈牙利福林,大約折合人民幣11元左右,對於來自華夏的遊客根本不算啥,可對於當地人來說,大約相當於買上一瓶啤酒的價錢了。
讓劉道源沒有想到的是,這個口子一開,來的人大多數是遊客,不單單是華人遊客,還有許多歐洲遊客,拿來的東西也是五花八門,當這些人排著隊規規矩矩的讓李凡鑒定的時候,李凡心裏把劉道源恨得是嘎嘣嘎嘣的。
“你這個皮帶是贗品,在五十年前,皮革不是這樣硝製的,這是最近二十年用工業法加工的……你這個望遠鏡是最近生產的,你看,這裏麵有一排字,你找人翻譯一下就明白了……你這個珊瑚有一半是人工加工的,這裏有粘合的痕跡……哦,你這個飯盒是正品,回去可以收藏,價值嘛,那不就是飯盒嗎?”
這一通的忙活啊,把個李凡給煩透了,幾個華人進來,還用漢語跟李凡套近乎,可她們手上拿著的瓷器和寶石全都是假的,李凡也隻能安慰他們,“東西不錯,拿回去裝點家裏也不錯,收藏,還是別了,你們要是不怕丟人就去找人看……”
這一通忙,一直到下午四點多,人家餐廳要準備晚飯了,領班這才宣布“鑒賞會結束。”李凡總算是脫離了苦海。而愛瑪和凱琳娜他們已經在賓館裏睡完了午覺了,本來還要去吃火鍋的,這一通弄,李凡沒興趣了,直接去酒店的餐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