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靈前
“可笑的是,前來吊唁的這許多人裏,竟隻有王妃和齊大小姐沒有落淚。”
沈嫣然嘲諷一笑。
“齊大小姐是真性情,她說她同妹妹不甚相熟,雖然有些傷心,但沒到哭泣的地步。”
“而王妃,想來便是妹妹所說的懂她之人吧。”
“齊大小姐出身高貴,心中自有一份驕傲在,想是不願意做那等惺惺姿態。”蘇夏沉默地望著棺木。
“是啊。”沈嫣然長歎一聲,“好歹相識一場,如今人都去了,總該拿出幾分真心。縱使不相熟,也好過那些虛偽之人。”
蘇夏抬眼看了沈嫣然一眼,隻見她美豔的臉上寫滿了嘲諷,心中倒是對她有些改觀。
京城裏的人都說,沈嫣然是個草包美人,虛有其表,實則是個蠢的。
如今看來,傳言果然就是傳言,能看透這些來往之人虛偽的表象,麵前這位,或許並不比沈蔚然差。
沈蔚然於世俗上看得頗為通透,其實沈嫣然也是如此。
隻不過沈蔚然因為身體的原因,清心寡欲,將一切都看得很淡。
是以她總是平淡安靜地做自己,既不怨憤世俗,也不與世俗同流合汙。
而沈嫣然,她心中明明極是厭煩,卻還要迫不得已與她們虛與委蛇。
甚至從某種層麵上來說,沈嫣然所作所為,與她憎惡的並無區別。
越發嫉世憤俗,就要越發融入。
難怪沈蔚然從前同原身提起自己這位嫡親姐姐,總是歎氣說她太固執了。
天色忽然暗下來,讓本就顯得有些沉悶的靈堂更加壓抑了。
突然進來個小丫鬟,對著沈嫣然耳語了幾句。
沈嫣然的麵色沉下來,帶著些歉意看著蘇夏,“嫣然有事急需處理,不能相陪了,還請王妃自便。”
“無妨,你且去吧。”蘇夏道。
那小丫鬟的聲音其實並不小,她站得近,隱約聽到了什麽“夫人”。
這毅勇侯府裏,能被稱作夫人,又能讓沈嫣然麵色這般不好看的人,隻有一個,便是那毅勇侯夫人劉氏。
蘇夏看著沈嫣然匆匆離去的背影,忽而覺得有些可悲。
生長在這隨時都能吃人的高門深宅裏,沈嫣然一無親母相護,二無親父偏袒,也不像沈蔚然那樣有老太君護著。
有些事情,對她來說,可能也是迫不得已罷。
沈嫣然這一去便一直沒回來。
蘇夏獨自在靈堂待了一會兒,便有個長相淩厲頗有些氣勢的丫鬟進了靈堂。
那丫鬟直往蘇夏這邊走,行了一禮,“衡王妃娘娘,我家夫人有請。”
那禮行得頗為倨傲。
又是個慣喜歡狐假虎威的丫鬟罷了。
蘇夏好笑,挑了挑眉,“你家夫人?你家夫人是哪位?”
她偏要明知故問。
蘇夏這般不給麵子,那丫鬟麵上的笑容也有些維持不住,有些皮笑肉不笑地道:“王妃說笑了,整個毅勇侯府裏,隻有一位能被稱作夫人,便是毅勇侯的正妻侯夫人。”
“哦?”蘇夏用手輕輕撫過衣袖,“原來是毅勇侯的續弦劉夫人啊。”
那丫鬟聽得續弦二字,麵色漲紅,看著要發作的樣子,蘇夏又道:“可本王妃怎麽記得,我與這位劉夫人,不甚相熟呢?”
那丫鬟聞言,倒是鎮定下來,臉上又掛了個看起來頗為咬牙切齒的笑容。
“王妃說得沒錯,我家夫人同您,的確是不相熟。可是王妃今日既來到這府上做客,我家夫人作為候府的女主人,按照咱們元國的禮數,於情於理,確實都該好好招待一番客人的。”
這話便是在拐彎抹角罵蘇夏沒有禮數了。
客人來訪,於情於理都要去拜會一番府上的主人,這便是禮數。
蘇夏是女眷,按理說應該要去拜會一番女主人。
如今女主人都派了人前來相邀了,蘇夏若是再不識趣,那便是於理不合了。
蘇夏看了看那丫鬟一切盡在掌握中的笑容,輕輕挑了挑眉,嘴唇微勾。
看樣子,若她今日不去,恐怕還沒到明日,她不知禮數的消息便又要成為坊間茶餘飯後的談資了。
隻可惜,這招對蘇夏行不通。
蘇夏勾起唇角,笑了笑,“你家夫人怕是會錯意了。”
那丫鬟笑容未變。
蘇夏彎了彎眼睛,“本王妃今日前來,是為了吊唁沈四小姐,可不是來做客的。”
那丫鬟麵色一僵。
蘇夏好整以暇地抬手理了理並不雜亂的發髻,施施然朝外喊道:“青梧,我們走吧。”
這裏是靈堂,青梧不便進來,從方才起便一直守在門外,她耳力視力俱佳,自然清楚靈堂內發生的事。
如今聽得蘇夏的吩咐,立刻心神意會,走上前來扶著蘇夏的手。
蘇夏扶著她施施然往外走去。
那丫鬟不甘心地衝上前,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王妃這是何意?”
“何意?”蘇夏裝作十分訝異的樣子,“姑娘方才沒聽清嗎?”
說罷她不待那丫鬟回答,便吩咐青梧道:“青梧,你來同這位姑娘說說。”
青梧應了聲“是”,隨後轉身對著那丫鬟,麵無表情道:“王妃今日是特地來吊唁沈四小姐的,如今吊唁完了,自然該回去了,至於劉夫人……”
“王妃今日本就是抽空過來的,如今還得趕回去處理王府事務呢,並無多餘的空閑。”
那丫鬟迫於青梧的氣勢,不敢出言反駁,隻好縮在那裏瞪著蘇夏。
影衛的人都是瘋子,她不敢惹,但是這個小小二流侯府的嫡女,居然在這裏狐假虎威,跑到他們候府撒野來了。
她回去定要向夫人好好說道說道。
“這位姑娘,你還有事嗎?若無事的話,煩請讓讓,你擋著路了。”
蘇夏滿意地看著那丫鬟的臉色由青轉紅,心中蓄滿了怒氣卻無從發作的樣子,真是有些好玩呢。
她回頭看了眼靈堂,心裏冷哼一聲。
瞧這模樣,這丫鬟定是那劉氏的貼身丫鬟。
氣焰這般囂張,竟連沈蔚然的靈堂都要來攪亂,不讓她有一刻安寧。
沈蔚然的倉促去世,必然與這位續弦侯夫人脫不了幹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