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白衣
沈蔚然雖然從娘胎裏便帶了不足之症，但被毅勇侯府老太君帶在身邊，悉心將養了這麽多年，其實已經將身子養好了大半了。
隻要她繼續悉心將養下去，雖然體弱些，但也不至於這般年紀輕輕便香消玉殞。
況且，沈蔚然似乎便是在她被毅勇侯夫人強行接到府中之後，身體狀況才急轉直下的。
那時正是年初，沈蔚然對原身說，她的繼母要給她和姐姐相看，所以要接她回毅勇侯府住。
原身那是還傻傻的開心，說那樣的話，她同沈蔚然見麵便會方便許多了。
畢竟從忠勇侯府到京郊的距離，和到毅勇侯府的距離，還是後者要更近些。
然而也就這是這次回府，沈蔚然便開始纏綿病榻。
原身沒了這個“女諸葛”替她出主意，倒追元衡道腳步也停滯不前了，於是才有後來她以自殺逼迫忠勇侯進宮求賜婚聖旨的那一出。
蘇夏眼眸微眯，這蝴蝶振翅，一環扣一環。
無論如何，她都不會相信沈蔚然的突然病重同這位侯夫人沒什麽幹係。
在上馬車之前，蘇夏又回頭看了看這座深宅大院。
她歎了口氣。
原身不讓她替她報仇，想來沈蔚然也是。
她的眼前閃過沈嫣然豔麗無雙的臉。
隻願活著的人，能平安無事吧。
至少在毅勇侯府出事之前，她能首先在這內宅傾軋之下活下去，不再重蹈沈蔚然芳年早逝的覆轍。
蘇夏撐著額頭，在車上閉目養神。
馬車顛簸，青梧見她不甚舒服的樣子，特意掀了簾子囑咐外頭的車夫道：“慢點兒，穩當些，別太顛了。”
車夫爽快地應了聲，馬車的速度果然慢下來，蘇夏也覺得舒適不少。
馬車慢吞吞的，車內搖搖晃晃的，蘇夏甚至生了些睡意。
但到底都在城內，衡王府距離毅勇侯府，並沒有多遠，蘇夏昏昏欲睡之際，馬車便慢慢地停了下來。
隻聽車夫在外頭恭敬道：“王妃，到了。”
蘇夏從困倦裏回神，在青梧的攙扶下跳下馬車。
一回頭，便見著騎馬歸來的元衡。
元衡素來喜歡穿深色衣裳，至少在蘇夏的記憶裏，他就從沒有穿過淺色的衣裳。
今日倒是破天荒地身著一身白衣，鬢發高束，頭戴玉冠，策馬而來，很有幾分翩翩少年郎的味道。
蘇夏眼中還帶著些困意，整個人都顯得有些遲滯。
她愣愣地看著元衡，直到元衡身姿利落地翻身下馬，把韁繩丟給一旁等候的小廝後，蘇夏才回過神來。
蘇夏偏過頭去，有一股熱度從兩頰開始蔓延，她有些懊惱自己竟盯著元衡看了這麽久。
待轉過頭去後，她又覺得自己這樣是心虛的表現，便將頭又轉回來看向元衡。
不過是個美人而已，讓她看看怎麽了，又不動手。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她心虛做甚。
蘇夏的目光，又爬上元衡的那張俊逸非凡的臉。
不得不說，他一襲白衣策馬而來的樣子，真真切切與她的審美點完全一致了。
那句詩怎麽說來著。
翩翩濁世佳公子，富貴功名總等閑。
元衡這副模樣，無端讓她想起這句詩，極是相配。
衡王府的大門口倒是頗為清淨，人流都在隔壁那條街。
從王府門口路過的行人不多，也都自覺繞開，遠遠避著王府大門走。
蘇夏光天化日之下就這般直勾勾地盯著元衡看，周遭的空氣都靜了不少。
其他人紛紛低頭，不敢直視這個場景。
元衡嘴角微勾，擒著一絲笑意，道：“這般看我做甚？”
“好看唄。”蘇夏十分自然地回答。
她這副坦坦蕩蕩的模樣，倒是讓元衡麵無表情地沉默了半晌。
當然，如果細心的話，就會發現元衡的耳朵已經染上了淺淺的緋色。
再這麽在門口站下去也不是事，元衡敏銳地察覺到來自不遠處的看好戲的目光，他率先抬步往裏麵走，淡聲道：“走吧。”
蘇夏跟在他身後進了王府，之後才是其他人。
元衡走得不快，蘇夏快步跟上他，問道：“王爺今日怎麽想著穿白衣裳？”
元衡微微蹙眉，低頭看著自己的衣著，“方才在鄭穀樓，被潑了一身茶，便叫青澤去買了一身衣裳，誰知他竟買了白衣。”
語氣裏帶著十足的嫌棄。
青澤跟在後麵，聽著前頭兩位主子的對話，心裏十分委屈。
冤枉啊，王爺素日裏隻穿月來坊的衣裳，月來坊每日擺出來賣的成衣本來就少，今日他去時，已經晚了，最後一件成衣已經被人買走。
青澤逼不得已掏出王府的令牌，望舒姑娘沉思片刻，這才拿出來這件白衣，說是晨間剛製出來的，還沒來得及擺出來。
情況緊急，青澤知道自家王爺一向不喜穿白衣。
可他這也是無奈之舉，總不能讓王爺穿著被茶潑髒的衣裳一直等著吧？
然而主子跟前，青澤剛被免了影衛的刑罰，縱使他再委屈，也是不敢出聲為自己申訴的。
蘇夏自然也聽出了元衡語氣裏的嫌棄，她側頭問道：“怎麽，王爺不喜歡穿白衣嗎？”
白衣明明很好看啊。
而且元國的人，無論男女，似乎都很喜歡穿白衣。
譬如那日皇後生辰，在宮裏見到的，和齊靈走在一起的那位，就是一身白衣。
再譬如沈蔚然，她也很喜歡穿白衣。
麵對蘇夏的疑問，元衡默了默，半晌吐出幾個字：“太過張揚。”
“張揚嗎？”蘇夏不解。
元衡蹙著眉，“白衣顯眼，不張揚嗎？”
蘇夏停下腳步，細細打量了下元衡，點頭道：“似乎也是，人群之中，總能第一眼看見穿白衣的。”
元衡正要表示讚同，蘇夏便話鋒一轉。
“可是，王爺穿白衣，卻是比平時要更好看些。”
元衡：……
緋色又悄悄地染上了他的耳朵。
蘇夏沒注意到，她歎了口氣，“我本來還以為，王爺不穿白衣，是怕自己的風姿太過，迷得那些少女暈頭轉向呢。”
這話一出，元衡忽地頓住。
跟在他們身後的青梧青澤二人也有些呆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