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快意酒樓
這日,見遲遲沒有得到兵武府的召見,阿薩娜在庫特塞婭的請求下,答應一同出洛川城到洛北駿山遊玩散心。
就在姚平帶她們遊玩歸來,即將走回洛川城的時候,一隊身披重甲明光閃耀的騎兵忽從城門飛馳而出。騎兵隊伍行動急,其中當先帶頭的一個騎兵校尉險些因此而撞到躲閃不及的庫爾塞婭。幸得阿薩娜眼疾手快身手靈敏,將她拉扯至身旁,才躲過奔馳的馬匹。
姚平正要這幫騎兵太過莽撞時,卻見那為首的騎兵校尉在奔出不遠後旋即勒停了馬匹,複而調轉馬頭又奔了回來。
那騎兵校尉坐在馬上,定眼看了看姚平,而後試探著問道:“你可是搖光州,晴甫人氏?”
姚平一愣,見此人口音十分耳熟,於是答道,“是,是晴甫人。”
那校尉一聽姚平是晴甫人,也立即下了馬匹,摘掉了頭上嚴實的頭盔。
姚平再仔細的瞧向眼前這名摘了頭盔的騎兵校尉,不禁突然驚喜的問道,“你是,卞來哥?”
“哈哈,平弟,真的是你。”卞來大笑著著,他即激動的與姚平擁抱在了一起。
“我記得你隨著你家親戚去遙山關那邊做生意去了,現在這怎麽到了洛川來了?”卞來興奮的扶著姚平的手臂向他問道。
“我這次是因事隨舅舅回洛川一趟。”姚平笑著道,“真巧,沒想到能在這裏遇到卞來哥你。”
“真巧,真巧。”卞來笑著道。
“卞來哥,我記得你是去了開陽州,到北方去打胡達人了,怎麽現在也到洛川來了?”姚平問道。
“這不是隨姬遠將軍回帝都來匯報戰況來了嘛。”卞來笑著向姚平問道,“咱們哥倆得多少年沒見了?”
“得有五六年了吧,從你走了,咱就沒再見過麵了。”姚平想了想道。“我都不大敢認你了。”
“五六年了,也沒見你長肉啊。”卞來捶了捶姚平胸口道,“怎麽覺得你比以前黑多了。”
“關外生活不比咱們這邊啊,荒漠裏太陽也毒一些。”姚平笑著道,“卞來哥,我感覺你可是比以前還高還壯了。”
“哈哈,是嗎?可能是因為開陽的軍糧充足,還經常有肉吃的緣故吧。”
姚平看了看卞來身後跟隨的幾位騎兵道:“卞來哥,你這都是你的兵吧?你做上騎兵將軍了啊?”
“什麽將軍。你哥我隻不過是殺了一個胡達頭子,上麵給了個騎射校尉當當罷了。”
“校尉啊,那應該也是不的官了。”
“嗨,不是什麽大官。”卞來笑道,“姚平,現在我還有任務,不能和你多聊了。今傍晚,你到享樂坊的快意酒樓等我,我請你喝酒,咱哥倆到時再好好敘敘舊。”
姚平點了點頭,“好的,卞來哥,我等你。”
“剛才騎馬險些撞到的這位姑娘,你們認識?”卞來臨上馬之前,看到庫特塞婭一直站在姚平身後,於是問道。
“是的,認識。”姚平道。
“哦,替我給這位姑娘聲抱歉,軍務緊急,先告辭了。”
待卞來匆忙騎馬帶隊走遠後,阿薩娜向姚平道:“姚平,我想要你幫我件事情,但你不要告訴你的舅舅,可以嗎?”
“什麽事情,阿薩娜颯拉你盡管,我向你保證不給我舅舅就是了。”姚平道。
阿薩娜猶豫了一下,還是道,“你能帶我去找你們伊洛掌管建設和製造的官員嗎?”
姚平瞬間想起了裴夏在驛站給自己的話。他看了看四周,然後聲的對阿薩娜道:“可以颯拉。既然你要去那裏,我就應該告訴你一件事情。你還記得當初在驛站救我的那個皇庭使吧?”
阿薩娜點頭,“我記得。”
“他讓我在你要去找工造府的時候告訴你,直接去找一個叫邵紜的工造府官吏就好。”
“竟然還有這樣的事情,那個人怎麽會知道我會想找工造府的人”阿薩娜困惑的問道,“你知道他是什麽人嗎?”
“皇庭使啊,我給你過了。”姚平道,“至於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我並不認識他,來,我覺得他這個人挺奇怪的。”
阿薩娜思考了一下繼而道,“去找他的那個人吧,等見到她,也許就明白了。”
“那好,我明去打聽打聽她的住所,等我打聽好了,我就帶你去見她。”
“謝謝你姚平。”阿薩娜本想再願支付一點酬勞,卻聽姚平笑著道,“舉手之勞而已,談什麽感謝。”
夜幕降臨後的享樂坊燈火通明,五彩的燈籠與招牌懸掛在鱗次櫛比的門店門前。洛川城裏,無論是達人權貴還是有些閑錢的市井民,都喜歡在夜晚匯集於此,到各種檔次的酒樓歌樓中把酒言歡。
姚平在快意酒樓二樓的一個靠窗位置坐了下來。不多時,姚平便見一身便裝的卞來,走上了樓來。
卞來一到,便叫了上好的酒菜,姚平受寵若驚,主動給卞來斟滿了酒。
看著給自己斟酒的姚平,卞來問道:“平弟,你也有很多年沒回晴甫了吧?”
“哎,是啊卞來哥,從離開了那裏再也沒有回去過了。”
“我都想死咱家海邊撈的黃魚了,這些年在塞北一次海裏的魚都沒吃到過,真是讓我想念極了。”
“哈哈,卞來哥,我還不如你呢,那遙山關外就連河魚湖魚的影都少見的很呢。”姚平道。
“對了,今遇到的和你在一起的那兩個外族人是誰?”卞來笑著問道,“是不是你從關外娶來的妻子啊?”
姚平羞愧的擺了擺手道,“哪有,哪有,我可沒那福氣。她們其中一個人還是喀爾多部落的公主呢,我可高攀不上。這次回洛川啊,就是因為她的委托,我才來的。”
“哦?一個公主千裏迢迢的來到我們帝都?”
姚平將自己在沙漠中被阿薩娜所救,以及辛瓦遭到了亞梭爾的襲擊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給了卞來。
“那她挺可憐的,一個人到我們伊洛求援來了。”卞來道,“你們找到兵武府的人怎麽?”
“哎,別提了,一連都半個多月過去了,除了那個門庭的府吏,其他人連影都沒見到呢。”
“連人都沒見到嗎?”卞來道,“看來兵武府似乎對遙山關外的事情不怎麽關心啊。不過也難怪這些年戰事就數塞北最緊。”
“對了,卞來哥,你講講你在塞北和胡達人打仗的事唄?”姚平好奇的問道。
“你子又沒參過軍打過仗,問這麽多幹什麽?”
“我是沒參過軍,但是我聽得懂打仗的事兒啊。”姚平殷切的道,“卞來哥,你就給我唄。”
卞來笑著道:“好吧好吧,我就給你講講吧。記得剛當兵那兩年,我們一直在開陽的北朔一帶據守要塞。當時的邊關將軍這樣的據守即可以最大限度的減少胡達人對我們的傷害,也能有效節製他們的深入侵擾,也確實如他所,那兩年無非就是沿著城牆射射胡達人。但是,卻始終不能從根本上打敗他們。直到三年前,咱子派來了姬遠將軍,姬將軍厲害啊,他一來就將原本用於構築城防要塞的資金都拿去了培養騎兵和製造弓弩了。在姬將軍帶領我們經過了多年的訓練和準備,到去年年初的時候,我們開始了對胡達人的主動出擊。”
“我們主動出擊胡達人了?”姚平關切的問道,“怎麽樣?打的胡達人是不是怕了?”
“何止是怕了啊,簡直要了他們老命了。”卞來感歎道:“第一次出擊,我們便直搗了胡達風火雷雨四大汗帳之一的火部汗帳,一舉將其擊潰,還斬殺胡達火部敵軍兩萬餘人,俘獲牛羊十幾萬頭。不過那場仗打的也是十分慘烈,我的一位好兄弟,便是被胡達人削去了手臂。”
“殺了那麽多敵人啊,卞來哥,你沒受傷吧?”
“你哥我沒事,胡達的刀劍豈能傷的了我。你難道忘了以前的時候我們在沙灘上打架,最後就剩我自個站著了,你們都趴那沙灘上不敢起身。”
姚平笑道:“是了,咱們幾個一起玩大的都打不過你,都怕你。”
“哎,當時覺得長大了出去打仗會很好玩,現在才知道,打仗真是慘啊。”
“卞來哥,你殺的胡達頭子唄。”
“好,給你。”卞來舉起酒杯與姚平同飲而下後講道,“當時你哥我還隻是個弩兵,我記得當時是梅花正開的時候,我們大軍從北朔出征,一路隨著姬遠將軍深入到塞北草原,最後在一個叫什麽旦旦河的地方,我們遭遇了胡達火部汗帳的主力。姬將軍帶主力在一處山坡紮下營帳,他不下令讓精銳的騎兵匡滅營進行迂回敵後,卻令我們步弩兵為主的挽風營進行迂回敵後的作戰。我們挽風營接到軍令後雖然也困惑,但軍令如山,軍命必達。在半夜的時候我們準時全部輕騎出發,抹黑在亮前到達了指定的伏擊位置。就是那個旦旦河的一個平緩的淺灘區。在那裏我們稍稍休息了一番,就開始了戰鬥準備,一開始我還納悶,怎麽設置的障礙是朝著河對岸的自己人那邊啊。你猜怎麽著?”
姚平迫不及待的問道,“怎麽著?”
“姬遠將軍真是料事如神啊,當兩軍就在姬將軍大營外開戰了,我們伊洛軍仗著強弓勁弩據守陣地,那胡達人的騎弓射程可沒有我們的伏遠弩和擘張弩遠,甚至都沒角弓弩遠,也就跟單張弩的射程差不多。我們大弩一射住他們的先鋒,使他們根本不敢硬衝,而他們在遠處呢,又實在討不著什麽便宜。他們呀,是打又打不著,衝又不敢衝,於是便想迂回我們身後的大營。就在他們重新整備隊形,準備分兵向後方迂回我們的這個關鍵時候,姬遠將軍下令讓匡滅營的騎兵迅速從陣裏撲了上去。然後步兵也隨之快速跟進,這突然的進擊直逼得胡達人一時亂了陣腳,開始了迅速後撤。實話,這胡達人本若是要逃跑,我們也難能追上他們,但他們這卻正是朝著我們挽風營設伏的這裏逃來的。你可知道,當他們跑到我們埋伏的這裏的時候,色都有些暗淡了,我看著那麽多胡達騎兵過來也是很害怕。但是當我們營旗令一揮,唰一陣箭雨齊齊射出去之後,我心裏就有底多了。他們的馬經過這麽長時間的奔跑早就乏了,衝不起來了。而且他們那種後撤簡直就是亂跑,根本沒有什麽軍紀,跑的快的在前,跑的慢的在後,陣型稀稀拉拉,一點都不規整,這點可就給了我們充足的重新開弩搭箭的時間。那殺的可叫一個痛快啊。”
姚平:“那卞來哥你豈不是射殺了很多敵人?”
“是殺了不少,但那都不算數,那麽多人,那麽多箭,誰知道誰放誰殺的呀。軍功最後還不都給記挽風將軍頭上了。”
“那胡達頭子又是怎麽算作到哥哥你身上的?”
“那可不一樣,你聽我,當時我們雖然守住有利地形,但是畢竟敵人太多,他們源源不斷的衝擊過來。尤其是我的那個胡達頭子,他是個什麽火部汗帳的火烈將軍,穿著一身紅皮襖,還帶著一隊精騎,就是他最後組織胡達兵衝破了我們陣線的側翼。他當時衝破側翼後也不再戰,就開始逃跑。我當時也不知聽誰喊了一聲不能讓他跑了,以為是軍令呢,於是便沒多想,抓住身邊一匹馬就騎上去追他了。這一追不要緊,人沒追上不,還變得黑了起來,最操蛋的是,我一回頭,整個挽風營就他媽我一個人追出來了。這可把我給嚇壞了,原本我想著得趕緊回去,但是又怕遇見後麵來的胡達兵,於是我就找了個山坡想藏一藏,等過去這陣再回營。誰知道,就是這麽巧,等我到山坡後麵的時候,我猛地看見了幾個下馬的胡達人。啥也不,我抄起背上的大弩就往當中那人身上給了一箭。也不知射中沒射中人,我害怕他們追我,我就趕緊騎馬跑了。跑了好一陣子,等我折騰半在馬上再裝好弩矢的時候我才發現,根本就沒人來追我。於是我這又慢慢悠悠的折回去了。等回到原來山坡後邊那地,我發現那幾個胡達人都不見了,隻有地上還躺著一人。我走近一看,一枝箭不偏不倚的正插進在這個死人腦門上。等我拔箭的時候才看清,著家夥就是那個將軍。哈哈,當時我還尋思呢,是不是這家夥的官也不算大啊,怎麽身邊的衛兵都撂下他跑了呢。過了一會兒,匡滅營的幾個兄弟到了,那我才悶過彎來,那些衛兵都被嚇跑了。不過我可把匡滅營的這幾個兄弟給氣壞了,他們下馬一看我殺的正是火烈將軍,都我一箭搶走了他們飛黃騰達的機會。哈哈哈。”
姚平也放聲笑著端起酒杯道:“卞來哥哥真是藝高人膽大,一個人敢追別人一隊,而且還殺了敵人將軍,真是太令弟我佩服了。”
卞來興奮的與姚平碰杯,一飲而下後道:“平弟,如果你想參軍,就來找哥哥我好了。我帶你一起沙場殺敵,建立軍功如何?”
姚平笑著道:“謝謝哥哥的一片好意。我雖也有心為國,可是殺伐戰鬥我覺得我著實有些做不來。”
“你呀,還是以前那樣子,膽怕事的。”卞來夾起一塊牛肉放到姚平碟中道,“無論你以後打算幹什麽,多吃些肉,多長點勁兒總是沒錯。別受了人欺負。”
酒酣腦熱之後,姚平與卞來相扶一同離席。在走下樓梯的同時,他忽然從一個俯視的角度發現,在一樓的一個隔間裏竟坐著自己的舅舅公西暘,他翹首向內張望,一旁還有庫特塞婭和阿薩娜,以及兩位皇庭的官吏。
看到這一幕,舅舅曾經過的話,在他腦海回響起。難道庫特塞婭真的就是一件阿薩娜向伊洛借兵的贈禮品?姚平不相信,也不願意相信。這一路走來,他覺得阿薩娜待庫特塞婭也完全不像對待一個女奴婢,兩人更像是姐妹一般。可眼下,看到兩位官員麵露色相的看著庫特塞婭,不禁覺得心裏一緊。
“走了,平弟,你看什麽呢?”卞來有些醉意的將手臂搭在姚平肩膀上,看著他看得方向問道。
“沒什麽,卞來哥,我們走吧。”姚平嘴上這麽著,可突然覺得自己眼眶中有淚似要湧出。
“走了走了,我還要回營。下次見你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咯。”
姚平抹了抹眼角,“是啊,卞來哥,今日一別真不知道我們什麽時候再能相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