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流嵐
隨女冠羽士沿山路石階而上,姚平攙扶著屈順此番方順利的步入了仙霧繚繞的道觀門庭。他於門庭下舉目向觀宇中望去,但見在這個偌大的道觀之中,竟是空空蕩蕩,不見一人身影。
在女冠羽士將三人引領至了觀中一處側殿中後,姚平遂將屈順扶至了側殿中一張席塌上平臥。
“波靈兒,去取些外傷丹藥來吧。”在屈順躺下身子後,女冠羽士看著屈順的傷處突然開口道。
“是,玉虛子師叔。”一個稚嫩的聲音忽而回應道。
姚平茫然尋向那稚嫩聲音的來處,隨後他方才看見了一個機靈可愛的女孩從側殿內屋應聲跑了出來。那女孩身穿著有些寬大的道服,頭上亦還盤著兩個綁了道巾發團,儼然一副五六歲道童的樣子。
“道長,您道名乃是玉虛子?”姚平在見那叫波靈兒的女孩邁出側殿門檻,向外跑去後轉而向玉虛子問道。
玉虛子輕輕點了點頭。
“玉虛師真人道長,我求求你,你想辦法快去救救我媳婦吧,你不用管我的傷。”屈順此時忽的從席塌上坐起了身之,他轉而朝玉虛子開口道。
玉虛子伸手示意屈順平臥席塌,並開口道,“善主有傷不宜妄動。我觀中悅丹還未出爐,這救人之事若是沒有悅丹,貧道也是無能為力。”
“什麽丹?”屈順剛要躺下即又坐起了身子問道,“道長,你的那丹跟救人有什麽關係?”
玉虛子見屈順不及躺下又坐了起來,無奈輕輕搖了搖頭道,“善主有所不知,這衝雲嶺中乃是有一眾喜好吞服丹藥的神秘山民。他們時常俘掠過往商客百姓,綁架過往路人,其又並非是為了害人性命,奪人錢財。”
“那是為啥?”屈順問道,“為了你的這個丹?”
“來慚愧,他們俘掠過往行人,實則是為換取我衝雲觀中煉製的悅丹。”玉虛子道。
姚平一聽轉而問道,“玉虛道長,您的意思是,那些抓俘了我們同伴的怪人們,他們其實是想要用抓到的人來要挾交換貴觀中的那副丹藥?”
“正是此意。”玉虛子道,“不過善主也不必太憂心,這些山民他們如此做法也並非一次兩次了,他們無意害人性命,他們確隻是意圖我觀中悅丹而已。”
姚平看了看臨澗戰士,又看了看屈順後道,“這麽,想來那些人就是故意抓了我們的人,然後再故意趕我們往這邊跑,好讓我們來衝雲觀求救,以便拿這裏的丹藥去找他們換人?”
玉虛子輕歎了一聲道,“貧道想,他們或許正是此意吧。”
“真混賬”屈順低聲道,“他們一群什麽玩意兒,要吃什麽丹藥自己來求就是了,竟然還抓人,完了還再逼迫別人來幫他們求,真虧他們能想得出來。”
“道長,他們即是為了丹藥,那他們為何不親自來求呢?”姚平問道。
“師尊有命,不準將觀中丹藥給予他們。”玉虛子道,“不過也正是因為師尊的此命,所以才造成了那些山民想出了此挾持之法,來驅使別人為他們求丹。”
“可這丹藥最後還是得落到了他們手裏了。”姚平道。
“沒有辦法,救人,又不明違師命,貧道也隻能如此了。”玉虛子道。
姚平點了點頭而後向屈順道,“順子,他們若是抓人隻為了求丹藥,那我們倒也可以稍稍安心些了。如此看來,至少花花和酈君她們的性命無憂了。”
“道長,那能否現在就給我這位朋友幾顆你的那個什麽丹藥,好讓他盡快拿著去救人?”屈順看著玉虛子問道。
“善主,方才貧道已經了,觀中煉製的悅丹此時還未出爐。”玉虛子道。“故貧道暫時也無能為力。”
“丹藥要什麽時候出爐?”屈順繼續問道。
“尚需兩。”玉虛子道。
“啊?”姚平與屈順異口同聲的驚訝道,“還需要那麽久?”
玉虛子看了看兩人,輕輕點了點頭。
“這可怎麽辦。”屈順焦急的問道,“道長您還有沒有其他的辦法啊?”
玉虛子輕輕搖了搖頭道,“其他的辦法貧道便沒了,貧道隻知那些山民確隻是一心想求我這觀悅丹的。”
“玉虛道長。”姚平問道,“那些山中野民為何這般想求貴觀中的悅丹呢?”
玉虛子輕輕搖了搖頭,似不願訴。
“玉虛子師叔,化傷粉,止血膏,百蓮方,安愈液都拿來了。”此時波靈兒捧著一大堆藥罐藥包走進殿中道。
“嗯”玉虛子轉而看向波靈兒道,“就將這些藥物都放在這裏吧。”
“玉虛道長,請問,您昨日有沒有見到兩位朋友來這裏求仙問道?他們一個叫柳恩哉一個叫展野。”姚平在看了波靈兒一眼後,轉而向玉虛子問道。
玉虛子搖了搖頭,“最近這幾日,除了你們三人之外,再沒有人上到山上來。”
姚平在和屈順對視了一眼後道,“這下可麻煩了,我們反倒先上了這衝雲觀,柳恩哉和展野他們倆倒還沒找過來。”
“萬一他們找不來這裏,那個丹藥暫時又出不了爐,我們可怎麽去救人啊?”屈順問道。
“善主,煩請勿動,貧道要取下你傷口上的紗布查看傷情。”玉虛子向屈順道。
“順子,你趕緊躺下別再亂動了。”姚平著便將屈順按倒在了床榻上。
玉虛子在查看了屈順傷口一番之後開口道,“這位善主你的傷口崩裂,並內部積有大量的膿液,此番情景若是想治愈傷情保住性命的話,那必需得開刀放膿,剜去壞肉,再燙合傷口,塗抹特製膏藥才行。”
“道長,看來道長有救治之法,煩請道長傾心醫治好我的兄弟吧。”姚平一聽之後,即懇切的向玉虛子道。
玉虛子輕輕點了點頭。
“道長,民我逃難來此,身無分文,恐怕不能給觀中捐贈。”屈順看著玉虛子道,“不知道長”
“善主多慮了,恩濟世人乃是我混元宗的立派之本,我派萬不像那些江湖術士一般,救人以賺取錢財為目的。”玉虛子道,“隻是善主,在治療你傷勢的這個過程當中,其過程必痛苦難耐,甚至還會反複治療,望善主自己且做好心理準備。”
“多謝道長!”屈順激動的道,“我不怕疼,道長即願恩救醫治民,那民甘聽道長擺弄。隻是,我還是有些擔憂心我媳婦和我兄弟媳婦的安危。”
“這救人之法貧道剛剛也已經過了。”玉虛子道,“善主若是再放心不下,貧道也難能有更好的辦法了。”
“順子,你躺好吧。”姚平道,“你別再為難道長了。”
玉虛子在俯身先向屈順的傷口上塗抹了一些膏藥後道,“待悅丹煉製好了,貧道自會取來給予善主,以好讓善主去救人。”
屈順歎了一口氣,而後又暗自罵起了擄去陳大花的那群人。
“順子,你罵也沒用,看來想救人的話,我們也唯有等觀中的悅丹出爐了。”姚平無奈的道。
“他們這兩要是敢動花花一根毫毛,我非得宰了他們。”屈順狠狠道,“我要當著他們的麵把那個什麽丹全吃了,先氣死他們,再宰了他們。”
“我最擔心的也是這點。”姚平著從背上取下了“影切”,他扯下包裹“影切”的裹布,將“影切”握在手中著看著道,“他們那些人要是膽敢動了她們,我定要與你一同跟他們拚命。”
在姚平拿出了“影切”後,玉虛子的目光很快便被“影切”吸引住了,在打量了“影切”兩眼後,玉虛子即向姚平開口問道,“這位善主,敢問你手中所持兵刃可是櫻州刀?”
姚平一愣隨即舉刀答道,“嗯,這是把櫻州刀。”
“善主可否借刀予貧道一看?”玉虛子問道。
“自然可以,道長若是相看,拿去便是。”姚平著便把“影切”橫握,送遞到了玉虛子身前。
手托“影切”的姚平看到,玉虛子在放下了藥罐後,轉而後伸出了一雙纖白的玉手,似有些恭敬的用那雙玉手輕輕托住了“影切”的刀身。
“想不到道長還是個愛刀之人。”姚平收手將“影切”交予了玉虛子後道。
玉虛子沒有話,她一手握住刀鞘,一手握至刀柄,在查看了刀鞘兩眼後,她緩緩的抽動刀柄,轉而將刀從刀鞘中抽了出來。
“影切。”玉虛子在看到了刀刃根部銘刻“影切り”後開口道。
“啪!”刀身複入刀鞘之中,玉虛子抬頭看向姚平並向他問道,“善主,請問你的這把刀是從哪裏得來的?”
“他還沒過門的媳婦給他的。”屈順插嘴道。
姚平無奈的看了屈順一眼,而後對玉虛子道,“是一個叫平千真影的櫻州劍客贈送予我那位朋友她的。”
玉虛子將刀橫握,並沒有還給姚平,她繼而道,“波靈兒,去取尋金粉來。”
“是,玉虛子師叔。”波靈兒即轉身邁著步子又跑出側殿而去了。
“道長,難道你在這刀上發現了什麽古怪?”姚平好奇的問道。
玉虛子細看著“影切”的刀柄和刀格開口道,“待波靈兒取來了粉塵一驗,貧道方才可予善主道出一二。”
等波靈兒拿來粉塵期間,姚平看著手握“影切”的玉虛子轉而又問,“道長,我有一事不解想問道長。”
“善主請講。”
“方才我在上山的時候,明明是跑著上了山的,可是跑了半卻怎麽是又從山下上來了呢?”姚平問道。
“此山眾多雲霧煙瘴,善主定是遇到霧瘴之氣,迷失方向了。”玉虛子輕聲道。
聽到玉虛子的這番話後,姚平心生疑惑,他想,這種話若是屈順來,也就罷了,但居於此山之中的道人竟也這麽,那就顯得有點太過敷衍了。
“這霧瘴之氣,是山中常年皆有,還是偶爾有之?”姚平繼續問道,“若真是霧瘴之氣,為什麽我隨道長上山的這一段路上,卻再沒有看到什麽霧瘴之氣?”
玉虛子沒有回答姚平的問題,她抬眼看了看姚平。
“善主可用這把刀打鬥過?傷過人?”玉虛子沒有理會姚平的上個問題,她轉而開口向他問道。
姚平一愣,他看著“影切”,回想著道,“之前在臨澗縣城的時候,我們遭遇了暴民的圍攻,我確是用它打鬥過,也用它傷過人,救過人。”
“那善主有沒有發覺這把刀與平常刀刃有什麽不同?”玉虛子問道。
“發覺了。”姚平道。姚平話音剛落,他即發現玉虛子目光中閃過一絲驚訝的異樣。
“它很鋒利。它甚至能削斷斧頭和鐵鏈。”姚平補充道。玉虛子眼中的驚訝轉而消逝。
玉虛子輕輕搖了搖頭,沒有話。
“玉虛子師叔,尋金粉拿來了。”波靈兒稚嫩的聲音傳來。
波靈兒手捧著一個紅木盒走來。玉虛子在從波靈兒手中接過盒後,轉而將“影切”放到了一旁的案台上。
玉虛子心的打開了紅木盒,並從中取出了一個瓷瓶,隨後,她從瓷瓶中倒出了一點紅色的粉末到手心。
麵對案台上的“影切”,玉虛子隨手一揚,即向“影切”上空中撒去了手心中的紅色粉末。
姚平看到,那紅色的粉末先是在空中輕飄的散漫飛舞,隨後又伴著粼粼閃閃的反光,緩緩的向著“影切”落了下去。讓他感到驚訝的是,這些粉末在緩緩下落的過程中,好似被“影切”吸引了過去一半,原本散漫的它們漸漸變得不再分散,轉而在下落中逐漸聚攏,齊齊的飄向了“影切”。
最後,那些粉塵竟無一例外的都飄落到了“影切”的刀鞘和刀柄上。不及片刻,落在“影切”上麵的紅色粉末又好似融化了一般,轉而消失不見了。
看到紅色的粉塵悉數消失,玉虛子急忙拿起了“影切”在手,並對姚平道,“這位善主,請隨我來。”
姚平不等開口,他便見玉虛子拿著刀快步走出了側殿,向著觀宇中另一處屋舍去了。
姚平快步追上玉虛子,他在隨她進到一間屋舍內後看到,他們來到了一間並不算大的屋舍內,這屋舍內且擺放著琳琅滿目的種種法器。
“善主可知,你可知你的這把兵刃乃是一件神器?”玉虛子在進到屋內後即對姚平問道。
“嗯?”姚平一愣,而後遲疑的看了看玉虛子手中的“影切”,並向她問道,“道長,你這把刀是一件神仙法器?”
“神器。”玉虛子看著姚平困惑的樣子道,“看來善主於這些事情並不知曉。”
姚平點頭道,“我的確並不知曉這刀是件神器,因為這刀原本也並非是我的物品。道長,您既然這刀是件神器?敢問,它是供奉哪路神仙用的器物?”
“善主誤會了”玉虛子遲疑了一下道,“貧道眼下所的神器之意,並非是指供奉神仙用的貢物。”
“那道長所的神器指的又是什麽呢?”姚平困惑的問道。
玉虛子想了想道,“貧道所指,乃是如神仙顯靈般的器物,稱謂之神器。”
“如神仙顯靈般的器物”姚平盯看著玉虛子手中的“影切”喃喃著撓了撓頭。
“嗯,此刀確是一件來自櫻州的神器。”玉虛子在將“影切”雙手遞還向了姚平後開口道,“善主,請聽貧道一言,既然這件神器現在善主手上,那就煩請善主一定要妥善保管好它,切莫讓它落到了歹人的手中。”
姚平接過“影切”,他遲疑的看著玉虛子點了點頭,而後問道,“道長,不知您可否告知我這件神器它怎麽個顯靈法?”
“神器蘊含的玄機太過繁瑣複雜,貧道怕是一時難以予善主清。簡而言之,這把刀,它是蘊含著超然的奇妙法力的。但至於這個法力是什麽,貧道則也無從知曉,也無從相告。善主若是有緣,日後當也自會明了。”玉虛子道。
姚平看著手中的“影切”沉默了片刻而後才開口道,“謝謝道長這些予我,既然道長它與眾不同,有奇妙的能力,那我自會照看好它,不會輕易讓它落入歹人手中的。”
玉虛子點了點頭。在猶豫了一下後,玉虛子轉而抬眼看著姚平並對他道,“善主,請隨貧道移步吧,貧道給善主看樣東西,那或許將有助於善主很快理解何為神器。”
“嗯,有勞道長了。”姚平應聲,隨後隨玉虛子走出了屋舍。
隨玉虛子穿過觀宇幾處殿,姚平來到了觀宇中靠近山崖的外緣一帶。通過山崖上修築的懸廊後,兩人來到了修建山崖之上的一座視野開闊,可飽覽群山的望亭中,在此,玉虛子停下了腳步。於這望亭之中,姚平即抬眼看到,就在這亭台的一角上,赫然係著一個青銅的風鈴。那風鈴古老陳舊,其金黃的銅色早已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滿滿的銅鏽綠跡。
“善主請看這件風鈴,它叫做流嵐。”玉虛子望著“流嵐”對姚平道,“它便是一件神器。”
“這風鈴便是神器?”姚平一聽之下立刻好奇的走到“流嵐”下端詳起來,他看著“流嵐”向玉虛子問道,“道長,若這風鈴是件神器的話,那它又與那些掛在其他飛簷下的風鈴有何不同呢?”
“善主,還記的你在上山遇到的那一幕嗎?”玉虛子道,“你方才也問過貧道的。”
“玉虛道長,你是是我遇到的那個霧瘴?”姚平略顯驚訝的問道。
玉虛子輕輕點了點頭,“是霧瘴也是嵐氣。這風鈴它所具有的的能力,便是能夠讓山中的嵐氣流動回轉,形成亦真亦假的虛幻蜃象。貧道將它掛在這裏,便就是利用了此神器的這個奇妙能力。”
“啊?竟然還有這種事。”姚平瞪大了眼睛再度看向“流嵐”,他繼而問道,“敢問道長,那你又是如何使用它的呢?”
“貧道知曉它的能力,隻要貧道心中所想,然後將它掛在這裏就好了。”玉虛子淺笑道,“但凡有人擅自上山來,它便會叮鈴作響,使得山上的雲霧流動變換,形成虛幻之象。”
姚平驚訝之餘開口問道,“道長,那如果它一直響的話,豈不是沒有人能上得了這山上來了?”
“善主話是沒錯。”玉虛子道,“但是貧道自是不會讓它一直響的。當它響時,貧道聽聞風鈴之聲會來這裏。而站在這裏向山下瞭望,恰是能夠俯瞰到整個上山的山路的。待貧道看清了上山的人,再捏住鈴托中的鈴錘不讓它響,那嵐氣也便消散了。”
“這世上竟還有這麽神奇的東西”姚平望著“流嵐”感歎道,“這真是太不可思議了,一個鈴鐺竟能掌控住山嵐的流動”
正當兩人一同看著“流嵐”繼續交談之時,“流嵐”忽然輕輕搖動了起來。鈴垂輕擺撞擊著鈴托,發出了“叮·叮當·當”的清脆悅耳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