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流意

  月至中宵,他們終於找到了異常點。


  這次的靈石藏匿點是一處峪口,往前就是幽暗深邃的峽穀,而此地竟有兩塊極品靈石,分別被人以神通打進兩側石壁。峽穀內溪水潺潺,灌木茂盛,綠茵茵的草坪生機勃勃,這裏什麽都好,唯獨聽不見鳥雀的啼鳴。


  方輕鴻蹲下身,神識探入地脈,一寸寸感知靈力流向,沈柯就站旁邊當個木頭人。一路上他都這樣心神不屬,前者忙著幹正事,開始時,也沒發現他的濫竽充數,直到方輕鴻終於摸清地貌,起身看到他定定望著溪水發呆,方才譴責他這個主事者的不作為。


  靈石蘊含五行精氣,不同的屬性,其外表也會浮現相應的顏色。


  下品靈石內蘊含的靈氣不多,又十分駁雜,不足以生出五行之氣,因而都為透明的色澤。到中品時,開始能孕育出一點先天靈氣,會在透明裏摻雜絲絲縷縷的顏色,木為青、火為紅、土為黃、金為白、水為黑,屬性越單一,顏色越純粹為佳。


  上品靈石即便在上修界,都不是隨處可見的,到這個品階,靈石都擁有純正的五行之氣,修士若能結合自身屬性,得其一而吸納,對拓寬經脈、壯大真元很有幫助,修行速度更事半功倍。


  因為修士吞吐靈氣,本就要在體內,將靈氣中不適於自身的東西擇出去,金丹前更要洗淨經脈內積壓的雜質,否則結丹有瑕,直接會影響修士的未來能走多遠。


  一千塊下品靈石,換得一塊中品靈石;

  一千塊中品靈石,換得一塊上品靈石;

  而一千塊上品靈石,才能換得一塊極品靈石,還得有人願意割愛。足可見昆侖宮之富庶。


  再者,道修門派都清楚,五行亦分陰陽,十天幹下,甲木為陽、乙木為陰,丙火為陽、丁火為陰,戊土為陽、己土為陰,以此類推。在五行相生相克的原理上,還需結合陰陽妙法,譬如甲木生丁火,丁火落人間為燭光,陽生陰;乙木八卦方位在東南巽位,木中含風,風吹火熄,反倒成患。


  再譬如,嵌在左邊石壁內的靈石內蘊甲木靈氣,高山大地皆屬戊土,同為陽性的甲木克之,但大地的養育能使木繁茂。右邊石壁鑲嵌的,則是丙火靈石,火生土,土氣得到充盈,三者自成一個小循環。


  方輕鴻移動視線,目光鎖定溪流,澗下陰癸水,水生木。


  再抬頭望向夜空,星星之火,火中之陰,為丁。


  他最後回頭,距離兩人十長開外,還有座破敗的古殿,恰好和峪口構成三角陣型。古殿內供西王母像,兩列神侍各持兵器,悍勇護主。而西王母像前,亦橫呈著一把以她神兵為原型的古器。滿殿肅殺之意,撲麵而來。


  庚金為陽,刀兵之氣,劈甲助丁,木生火。


  陣法之道,相克並非一味糟糕,過於旺盛的五行之氣需要被克泄掉,而少的則需補充,達成平衡循環的效果。


  此地剛好能構成一個循環。


  方輕鴻眯了眯眼,終於明白魔修為什麽會挑這裏下手了。


  五行的循環被逆轉了。


  他也不知道前世昆侖宮最後怎麽解決的,魔修潛入昆侖是在他進入秘境後暴露的,等五十年後再出來,風波早止息了。


  而他非昆侖門人,自也輪不到他來知道事件的經過。


  昆侖大能的部署奪天之妙,連星辰都被算了進去,而魔修裏的這位陣法高手能虎口奪食,是個人物。他稍稍改變五行之氣的旺衰,就破壞了此地原有的格局,而五行之精終究未開靈智,隻知忠誠執行老祖的運行指令,自行克泄找補,反倒引起陣法逆轉,蒙蔽了天機。


  方輕鴻感到棘手,他修為太低了,眼睛看看還行,動手純屬空談。


  沈柯被叫回了魂,就一直在等他的分析結果,然而站半天,光見方輕鴻眉頭緊鎖不發一語。他忍了忍,“怎麽樣?”


  方輕鴻:“五行格局被逆轉了,我也不知道他具體怎麽辦的,但萬變不離其宗,能造成這種情況的,隻有兩個辦法。”


  “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第一個,他拿走了原先屬於這裏的某樣東西,致使其中某項五行精氣衰弱,打破平衡局勢,造成了反哺的情況。但這不大可能,那名魔修雖然陣法高明,但終究受實力限製,不達化虛,動昆侖宮的東西隻會打草驚蛇。”


  “第二個,他神不知鬼不覺地往陣裏,多加了一樣助旺某項五行之氣的東西,因為單項過旺而導致布局被破壞,引來其它五行盜泄。”


  沈柯聽得莫名其妙:“所以?”


  方輕鴻一梗:“太微垣陣法之術獨具一格,你別告訴我你沒學過。”


  沈柯理直氣壯:“我為什麽要學這種磨磨唧唧的東西。”


  方輕鴻:……哪天被坑了你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方輕鴻:“那我講簡單點,你看水如果缺了,它就生不了木,木就生不了火,一圈下來最後大家都得死。所以全局需調侯,先把水養起來,讓金去生水,但其它四樣原本都是均衡的,不多不少,金額外去生水,那金也不夠了,需要土來生金。不知不覺間,五行的運轉就被顛覆了,現在明白嗎?過旺的話,你把我剛剛說的倒過來聽就行。”


  沈柯透過現象看本質:“你就是想說,我們得知道那個被加進來的東西,是什麽玩意兒吧。”


  方輕鴻很欣慰,雖然不學無術,好歹人沒傻。


  他剛要開口,一股陌生的氣息正快速向他們所在的位置逼近。


  有人來了!!

  情急之下,兩人也顧不得形象,直接土遁出數十米,藏進森林邊緣一顆老樹底下的樹洞裏。樹洞內空間有限,他們就隻好腿挨著腿、肩碰著肩的疊一塊。透過盤根錯節,遒勁有力的樹根,還能看到點外邊的草皮。


  方輕鴻屏息凝神,聽人聲隱隱約約地傳來:


  “如何?”


  “沒有異常。”


  “很好,你回去告訴他們,一切按計劃進行,務必奪得進入秘境的資格。”


  “是!”


  “大人,少主……”


  “少主自有安排,不是你能過問的。”


  這個少主,應該就是指赫連玨了。方輕鴻暗忖,人既然到了,又是藏在哪裏。


  “這兩日仔細著點,別露了馬腳,左使去……了,在他帶回好消息前,別添麻煩。”


  “是。”


  方輕鴻湊過來,跟沈柯咬耳朵:“其實留他們進入秘境,也不失為好主意。”


  說話間噴出的熱氣掃拂過耳廓,沈柯眼簾低垂,聲音不由沉了些許:“你想請君入甕。”


  “嗯。”少年人的嗓音幹幹淨淨,輕輕透透,壓低的語調平白在這密閉的空間裏,給人增添了些許旖旎的遐思。


  沈柯臉上冒出一點熱意,明知不合時宜,胸腔內那顆心髒,仍止不住地砰砰跳。


  人聲漸遠,氣息散盡。


  方輕鴻推推他:“發什麽呆呢?你今天怎麽回事,生拉硬拽要我跟你走,結果全程不在狀態,活全是我幹。”


  沈柯下意識去抓,對方已經收回手,轉身爬出了樹洞。


  “快跟上呀,你那鏡子又罩不了多遠,回頭我要暴露了,就把你這個主謀供出來。”白衣劍修站在洞口,煞有介事的恐嚇。


  沈柯不知怎的,卻笑了:“你敢!”


  後半夜兩人又跑了幾處,把有問題的五個地點記進心裏後,方輕鴻就說差不多了,大家都回吧。沈柯有心想再給魔修找點麻煩,被方輕鴻攔下,既然他們每日都會來巡視檢查,那動手腳就沒有意義了,反而會讓魔修提高警惕。


  於是在確定被改造過的陣法,都利用五行原理布置的這一特點後,兩人就退走了。


  回程的路上,方輕鴻忍不住問:“你那藥到底什麽時候起作用?”


  “不是藥。”


  “那是什麽?”


  沈柯沒有回答,隻道:“不管真元還是魔息,他動用的越多,後果越嚴重,時間越長,反噬的越厲害,你隻管等著吧。”說完偷偷覷人家,很有些等著享受被追問的成就感。


  結果方輕鴻聽他這麽說以後,也沒強求,真就不往下問了。不但不往下問,還收回視線,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沈柯登時拉下臉,氣哼哼地拐進太微垣住地,不搭理他了,鬧得方輕鴻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隔天,大比進入初賽的最後階段,方輕鴻連勝對手,輕鬆出線,又在接下來兩日的半決賽中一路高歌猛進,率先奪得最終決賽的資格。


  第七日,築基、凝脈、金丹不再分開舉行比試,統一匯聚到金丹擂台。比賽排位的境界由低到高,先從築基開始。


  方輕鴻上台時,何田田領著一幫子師兄弟在擂台邊助威。


  “師兄你要敢輸,就別回青蓮峰了!”


  “方師弟,我可把家當都壓你身上了。”


  “我也是我也是。”


  方輕鴻手持流風劍,挽了個劍花背負身後。烈烈驕陽下,身姿挺拔的白衣少年回首一笑:“也去幫我押個注。”


  “押誰啊?”


  “自然是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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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雙休一般中午十二點,周一到周五晚七點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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