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離別
葉鴻遠的確醉得厲害,搖搖晃晃走了一路便又受不住了,丫鬟捧來痰盂,他不再隱忍,將重新泛上來那股惡心感一股腦都吐了出來,淨麵洗手,收拾妥當。
丫鬟又端來醒酒茶,他喝了。
方敘這才走進來,“你就在這休息,外頭有丫鬟守著,如果有什麽需要就喊一聲。”
葉鴻遠很想一句‘不必’,但他現在的狀態,的確是很需要休息。
罷了,麵子不能當飯吃。
他認了。
“多謝。”
方敘挑了挑眉,見他明明困極卻坐著不動,心道死鴨子嘴硬,活該白受罪。
心裏吐槽,他還是很貼心的走了出去。
屋子裏安靜了,葉鴻遠鬆了口氣,這才躺了下去。一挨枕頭,困意就泛了上來,很快就睡著了。
方敘出去後對守在外頭的丫鬟叮囑道:“一個時辰後如果他還睡著,就叫醒他。”
書生最好麵子。
瞧葉鴻遠方才寧可死命忍著也不開口要休息之所就知道他肯定是不習慣在別人家睡,這要等他睡到晚上,他估計得羞憤欲死。
丫鬟應了。
方敘這才又回了前廳,這會兒宴席早就散了,但男人們還在喝酒。
已經又不少人喝趴下了。
文人們還好,要點臉麵,哪怕身體不適,也都跟葉鴻遠一樣忍著,努力做出一副矜持的模樣,叫人看了很是不恥。那些五大三粗的爺們兒,可就沒這麽多規矩了,有些直接喝完倒在桌子上睡了,還打呼嚕。還有的喝醉了撒酒瘋,逮誰都叫兄弟。詩興大發轉著圈兒作詩的最滑稽。更有奇葩,居然搖搖晃晃拿著酒壺去招惹謝瑛那個冰塊。
方敘一腳跨進屋子,就見謝瑛神情麻木語氣冷漠的叫來廝將那人給扛走了。人走了嘴裏還在醉話,非要見識一番謝二公子的才華。
方敘心想果然是酒壯慫權。
這要擱在平時,謝瑛就一張冷鏈杵在那,就能凍得人不敢靠近。喝醉涼是沒了顧忌,什麽話都敢。
他搖搖頭走過去,沒見到謝瑭,便問:“表哥呢?”
“回屋休息了。”
謝瑛微微蹙眉,眼底劃過微不可查的擔憂。
“許是累著了。”
謝瑭身子骨弱,受不得寒也受不得累,老祖宗本來是讓謝瑛代他迎親的。反正都是兄弟,這也沒什麽。但謝瑭,既是他的妻子,他理應親迎,這是最基本的尊重。
老祖宗對著他不出重話來,隻好默許了。
結果謝瑭騎著馬轉了一大圈,立馬就遭了報應。還沒洞房呢,身體就有些支撐不住。不過依著他的脾氣,大概不一會兒又會出來陪客。
無論怎麽,他是今兒個的主角,不能讓賓客們瞧了笑話去,更不能讓新婚妻子沒臉。
謝家上下都拿這個大公子沒辦法。
這樣的兒子,如果驕縱任性些,長輩會因為憐惜心疼而縱容他,算是補償。可偏偏他溫柔體貼,事事周全,懂事得讓人心疼。
還能怎麽辦呢?
隻能事事順著他。
謝瑛看著麵癱,實則外冷內熱,沒少為兄長的身體操心。
果然,沒過一會兒,謝瑭就又出來了。方敘知道,他定然喝過藥了。可再好的藥,也不可能立馬見效,幹嘛非要逞強?好好休息不行麽?
一個兩個的,都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兒。
他又想到客房裏躺著的那個,大約這是讀書饒通病?麵子就那麽重要?好吧,他自個兒也是好麵子的人。
距離晚宴還有半個時辰,方敘便去了西廂房。到了門口,忽然反應過來,他特意跑這一趟做什麽?剛要轉身,門被人從裏麵打開了。
葉鴻遠睡了一覺,已經好了許多,頭也沒之前暈了。誰知一抬頭看見方敘,腦子空了一瞬。
“方侯爺?”
方敘本有些莫名其妙的心虛,見他這番表情,又開始不爽,遂冷下臉道:“表哥方才問起你,讓我過來看看。如果睡足了,就跟我來吧,前廳馬上開宴了。”
反正葉鴻遠也不可能真的去找謝瑭求證,所以他這個謊撒得臉不紅心不跳。
葉鴻遠雖有些意外,卻沒懷疑。
主人家關心客人,乃人之常情。
他道了句‘有勞侯爺’,便跟著去了前廳。有了中午的前車之鑒,這次葉鴻遠堅決滴酒不沾。
方敘一邊在心裏嘲,一邊又鬆了口氣。
這家夥好歹還算有些分寸,不然真醉得不省人事,第二醒來鐵定頭疼欲裂,還去什麽書院?
晚上鬧洞房。
方敘難得的沒去湊熱鬧,而是對謝瑛歎道:“洞房花燭夜,本是人生大喜。可表哥這身體,我有點擔心今夜洞房不會那麽順利。”
謝瑛皺眉,淡淡道:“你不話沒缺你是啞巴。”
方敘撇撇嘴,忽然又道:“年初我爹來信,已安排我投軍邊關,讓我直接去找林將軍。”
他出身武將世家,又是獨子,投軍是理所當然的事。
謝瑛並不意外,“何時走?”
方敘道:“明日。”
謝瑛微訝,“這麽快?”
方敘笑笑,“要不是表哥大婚,我爹能直接發信林將軍過完年就將我綁了去軍營。”
宣寧侯剛直冷肅,能縱容獨子在外逍遙兩年再去軍營曆練,已是不易。
謝瑛點頭,“行李收拾好了?”
方敘有點鬱悶道:“我是去軍營吃苦受罪的,你還當我去享福啊?那些個亂七八糟的東西帶了也沒用。”
他時候其實跟他爹去過禁軍馬軍營,軍營條件就那樣,邊關隻會更苦寒。他方侯爺是金貴,但也不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繡花枕頭。
他的臉丟不得,他老爹的臉更丟不得。他娘…算了,他娘恨不能他下次原地升級,下次回家直接就成了威風凜凜的大英雄。
謝瑛沒再吭聲。
男人之間的離別,從來沒那麽多矯情的依依不舍,道一聲便悄然離去,下次再見照樣把酒言歡,恣意飛揚。
沒亮,方敘就走了,誰都沒驚動。
得虧是謝府剛舉辦了喜事,熱鬧還未褪色,不然少了他這個鬧將,不知道得多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