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過榕兒吧

  皇后早接到管事姑姑通傳,見墨景熙滿眼血絲,蒼白且疲憊的闖進正殿,眉心微微蹙起,淡聲吩咐道,「來人,給四王爺備碗筷。」

  侍奉的宮女俐落的擺上赤金鏨花餐具,皇后才嫻靜的抬眼,「熙兒,坐吧。」

  「母后,兒臣有要事相商,請恕兒臣失禮。」墨景熙也不落座,撩袍就跪在皇後面前,俊秀的臉上掩不住的焦急與憤怒。

  皇后臉色微微一沉,揮退殿中的宮女,只留管事姑姑在旁邊伺候著,便親手扶起墨景熙坐下。

  她不急不躁,頗有興緻的為墨景熙布菜,「熙兒最喜歡吃三鮮鴿蛋,還有今日的口蘑炒雞片甚好,多吃點。」

  管事姑姑盛上一碗碧粳粥,笑道,「四王爺開府出宮以後,便不曾陪伴皇後娘娘用膳,今兒個倒是來得巧,都是四王爺往日愛吃的菜。」

  墨景熙面色凝重地盯著黃釉暗雲龍盤碗,一語不發,他很暸解母后,她從不直截了當的回答他任何問題。

  他表現得越急,母后就會想盡法子磨他的性子,外人眼中溫潤如玉的墨景熙,不過是皇後手中打磨得光滑圓潤的一枚棋子罷了。

  皇后淺淺一笑,心裡卻是暗自嘆息。

  熙兒一向是皇子中的佼佼者,也是她最大的倚仗,近日卻走了霉運,為了一個四王妃弄得灰頭土臉。

  墨天騏向來與皇后相敬如賓,不遠不近的維持著帝后的和諧。但日前卻在皇后這兒把話說白了,要是熙兒再鬧出治家不嚴的醜聞,她這個做母親的也難辭其咎。

  皇后逼不得已,只好頻頻給墨景熙支招,首先要他在家韜光養晦,等風波平息后,再每日去太師府走動走動,至少要讓外界感受到四王爺挽回四王妃的誠意。

  沒想到熙兒勤快的去了幾日,不只沒見著慕榕的面,連慕太師都避而不見,皇后實在沒轍,只好走了一招險棋。

  想必墨景熙火急火燎地進宮,必定與此事有關。

  皇后見墨景熙也不動筷,臉色越發深沉,便微微一笑,若無其事地問道,「熙兒因何如此心緒不寧?母后讓你去辦的事,成了?」

  墨景熙見皇後主動提及,這才鬆開緊握的拳頭,急切的說道,「母后,兒臣按照您的吩咐,去到白馬寺北面的荒山,但.…..榕兒卻消失了。」

  皇后臉色微微一沉,蹙眉道,「你說什麼?那蕭媛呢?她和慕榕一起失蹤了?」

  這不可能!為了這次的行動,她可是派出鳳儀宮培養已久的得力心腹,怎麼可能出岔子?

  就她所知,今日是慕榕的生辰,往年蕭媛都會帶著女兒前往白馬寺參拜,今年應當也不例外。

  因此皇後派出了菁英暗衛,暗中迷昏了太師府的馬夫,再偷偷把馬車駛向荒山,營造成盜賊綁架勒贖的場面。

  太師府發現夫人小姐遲遲未歸,定會著急忙慌,焦急得有如熱鍋上的螞蟻。

  此時讓墨景熙率領一隊人馬,前往荒山打退盜賊、救回蕭媛和慕榕母女倆,那與慕家的關係勢必就和緩了,說不定慕榕也會因此感動,念起她往日對墨景熙的情意來。

  皇后推敲得入情入理,卻不知計劃哪裡出了差錯,派去的暗衛和慕榕都消失無蹤,現場只剩下一灘血跡。

  最重要的是壓根兒不知道是誰的血,這事就難辦了。

  皇后聽完墨景熙細細說完,臉色驟變。

  該死!難道那暗衛失手傷了人,自己畏罪潛逃了?

  墨景熙見母后滿眼陰鬱,一顆心有如墜入冰窖。

  他壓抑下憤怒質問的衝動,維持著斂首垂眉的謙恭姿態。

  榕兒生死未明,現在不是跟母后對質的時候。

  他一見到那灘血跡,不由得往最壞處去想,母后該不會是明面上派人擄走慕榕,實際上卻暗中讓暗衛殺了她,以絕後患?

  慕榕一離開四王府,其他對皇位有覬覦之心得皇子,勢必會蠢蠢欲動,極力於拉攏慕家。

  說句難聽的,即便慕榕是二嫁,但是看在她身後娘家的實力上,其他皇子也會願意迎娶她作為平妻。

  母后說不定就是為了斬草除根,才會痛下殺手,再讓他親眼目睹慘狀,滅了他拘泥於情愛之心。

  從小母后就是這樣對他的,但凡墨景熙醉心之事、心愛之物,甚至是傾心之人,在權位面前都無關緊要,過去的楚晴嵐是如此,如今的慕榕更是如此。

  凡是阻擋在他帝王大業前的人事物,母后都會雲淡風輕的剷平,再讓他細細體會失去的痛苦。

  好聽點是鍛煉心性,說白了就是剝奪他所有樂趣,把眼光放在金鑾殿上的龍椅。

  難道父皇.…..就是如此孤獨的站在權力的巔峰,身邊竟無真心愛他伴他之人?

  就算黃袍加身,擁有滔天的富貴,無上的榮華,又有何意義?慕榕又何其無辜?

  墨景熙頹喪地嘆了口氣,「熙兒斗膽,懇請母後放過榕兒吧。」

  燭光明滅之間,他神色黯然。

  如此怯懦的模樣,如何擔當得起傅皇后心中的期望?

  她十五歲入宮,一步一步走到後宮之主的位子上,誰又能明白韶韶芳華在無止境的等待中空轉的悲哀?新人笑聲婉轉嬌柔,舊人只能在深沉的夜裡日漸衰老。

  苦心沉潛多年,把所有期望寄托在唯一的嫡子身上,她又有何錯?

  皇后目光微凝,唯有起伏的胸口泄露了一絲怒氣。

  她怎麼就生了這樣一個缺心眼的兒子,還懷疑到她頭上來了?

  「熙兒,事到如今,你還不明白母后是在想方設法讓你們破鏡重圓?你對慕榕有情,她又是重臣之女,母后怎可能對她痛下毒手?」

  皇后勉強按捺下脾氣,好聲好氣的勸解。

  說白了就是慕榕還有利用價值,殺了豈不可惜?而且就算要殺,她也會借刀殺人,絕無可能用自己的心腹,還落得蛛絲馬跡被發現的風險。

  這種虧本生意,從來不是她的作風。

  墨景熙一怔,心頭微松,若非母後下了毒手,那慕榕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

  那女人詭計多端,說不定已經自己逃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懊惱道,「是兒臣多慮了,母后恕罪。」親手端了一盅秋梨燉金絲燕窩,恭敬的呈給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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