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家的姑娘
皇后先前的所作所為,只是急著想除掉慕榕這根肉中刺,沒料到人家竟是墨王的心頭寶.……
現在只盼那些死士口風夠緊,不會供出背後主使之人,否則墨王一但追究起來,恐怕連皇帝都保不住她。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東西南北四國,有任何動靜都逃不過天聖國君的眼線。
更何況是小小的皇城,鳳儀宮裡的風吹草動,根本瞞不過皇帝。
對於墨天騏來說,他可以看在皇后的母家份上,許她一世榮華,穩居中宮之位。
只要別出什麼大錯,她要為自己的兒子打算,在背後搞些小動作,他也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是連太師府都敢動,皇后的手也未免伸得太長了。
後宮干政是大忌,這口氣若皇帝還吞得下,如何安天下人之心?
墨天騏差人送來一道手諭,相當於最後通牒。
「慕太師乃國之棟樑,深蒙聖眷,屢有封賞,人盡皆知。經查,有不肖賊人心生歹念,竟多次闖入太師府,意欲劫走宮中御賜之珍寶銀錢,幸慕易竭力退敵,賊人未能得逞.……」
「大理寺卿公正嚴明審理此案,罪證確鑿,責令四王爺墨景熙監督行刑,將數十名賊人斬立決,不得有誤。」
明明是晴好的午後,鳳儀宮的雕樑畫棟卻透進無邊無際的黑暗,滿室金碧輝煌,看著刺眼且令人絕望。
皇后顫巍巍地捧著那份原本該直接送到大理寺的手諭,滿心悲涼。
那龍飛鳳舞的筆跡,她再熟悉不過了。
往日還是少年夫妻時,也曾共剪西窗燭,他讀書寫字,她伺候筆墨,何等的情深意濃。
如今皇帝分明已經洞悉她的所作所為,卻看破不說破,用這樣迂迴的方式警告她,切莫再犯。
如果皇后駑鈍點兒,肯定會感激涕零,叩謝皇帝念著夫妻之情,給她留臉面。
但悲哀的是,她比誰都暸解墨天騏的性子。
話說到這個份上,一來是在警告她,別給皇室丟臉。二來為了墨景熙的前程,最好別動不該動的人。
到底是帝王生來無情,還是對她早沒了往日的憐惜?
身為後宮之主,她不能妒、不能怨,更不能獨佔著皇帝所有心思。
那麼,她為自己的兒子打算,錯了嗎?
憂傷如同藤蔓爬上了皇后光澤黯淡的肌膚,牢牢地收緊,那張素來明艷的臉,只剩下無盡的憔悴。 ——
春禾苑,是四王府里少有的樓閣,距離熙和院不遠,就是當初墨景熙打算讓慕榕搬進去的院子。
冬天賞雪尋梅、夏天聽雨觀荷.……
墨景熙曾經為了彌補王妃,喜孜孜的編織了一個美夢,特地花費心力將府里最好的梅花樹移植過來,還引水挖池,造了雅緻的荷塘,府里眾人皆知。
旁人只道楚晴嵐大度,竟然捨得將王爺精心修葺的春禾苑撥給楚晴萱,還贊她姐妹情深,卻不知這其中竟藏著許多彎彎繞繞。
小樓外處處張燈結綵雙喜字,屋內紅燭高照,雲錦羅帳流蘇委地,微紅而朦朧的光線映襯,新娘低首垂眉,羞答答的模樣,一水兒的嬌艷。
楚晴萱一身絳硃色嫁衣,以金絲綉上各種鮮花的圖案,精巧繁複,行走之間有如百花齊開,光彩奪目。
金冠鑲著碧璽翠玉,零星點綴著紫瑛珠,這身嫁衣裳還是四王爺特意準備的,就是為了讓楚晴萱進宮拜見皇后時有臉面。
府里的女人,誰有過如此的待遇?就連楚晴嵐,當初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出嫁那日也沒有拜堂的機會。
明明妒火中燒,暗自咬碎了銀牙,卻得里裡外外操持婚禮,還要忍受家宴上各個姨娘的冷嘲熱諷,差點沒嘔出了心頭血。
幾個皇子和楚大學士相熟的官員,都主動上門賀喜,宴席間,卻沒人敢主動說起白日里轟動京城的大事。
就連一向洒脫隨性的墨景淵,都硬生生憋住話,深怕自己一時嘴快,毀了四哥的興緻……
今兒個四王爺娶側妃,墨王爺下聘,原本對皇室來說是雙喜臨門的好事,卻怎麼看怎麼不對。
自個兒的王妃,轉眼間升格成了皇嬸,四王爺要是得知這個消息,恐怕就笑不出來了。
被蒙在鼓裡的墨景熙,倒是難得的好心情,人逢喜事,笑得像個春風滿面的少年郎,對於賓客敬酒來者不拒,絲毫沒有察覺到不對勁。
溫潤的眸光瞥向以垂簾隔開的女眷席位,笑得意味深長。
他的嵐兒還真是如往常的懂事知禮,將婚禮操辦得風光無比啊。
都說有女人的地方才有江湖,原本女眷們端著架子妳看我、我看妳,眼裡都藏著神神秘秘。
酒過三巡,便有人率先打開了話匣子。
「側妃娘娘倒是坐得住,想來是還不知曉今日京城裡的大事兒吧?」
說話的是太常寺卿家的卞夫人,雖然跟評論天氣一樣平淡,話里的信息量卻大到令人側目。
楚晴嵐持杯的素手微微一頓,展顏笑道,「京城裡天天都有新鮮事兒,不知卞夫人說的是哪一樁?」
她心下暗自忐忑,莫不是白馬寺那件事露了餡兒?
自從那日丁香帶回消息,她就日夜擔心,但從墨景熙的態度卻看不出所以然。
他依舊天天到晴雅苑,有時留宿,有時稱有公事要忙,總之就是不冷不熱,不咸不淡。
唯一的區別,是四王爺開始輪番寵幸幾個姨娘,雨露均沾,十分的公平。
樂得姨娘們天天打扮得更加花枝招展,暗中不知喝了多少補身湯藥,爭著率先懷上王爺的第一個孩子。
聽到卞夫人這樣說,楚晴嵐就留了個心眼,環顧同桌的其他女眷,果然都以手絹兒捂著嘴直笑。
翰林院侍讀學士的梅夫人捏著帕子,提高了音量,故作驚訝,「側妃娘娘當真不知?今日京城裡的大喜事,墨王爺下聘提親了呀!」
楚晴嵐婉約一笑,「那真是大喜事,不知墨王爺看中的是哪家的姑娘?」
不知不覺間,觥籌交錯的宴會變得安靜無聲。
太常寺卿正要開口喝止自己的夫人禍從口出,只見卞夫人不甘被搶了風采,神秘一笑。
「太師府家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