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戰五百年
翌日,天才濛濛亮,大多數人都還抱著棉被賴床,客棧外就傳出不小的動靜。
三個高大的男人,護著一個身材瘦小的男子,四匹馬才離開客棧,就如箭離弦,沿著官道朝著北方疾馳而去。
大雪紛紛揚揚灑落,天氣苦寒,四人皆蒙上面罩,抵禦迎面撲來的刺骨寒風,依稀可見前路茫茫,渺無人煙。
身後數百米外,隱約有噠噠的馬蹄聲忽遠忽近,但是經過兩個時辰的縱馬飛馳,來時路只余深深淺淺的馬蹄印,北風呼嘯而過,轉眼就毫無痕迹。
不遠處就是驛站,為首的赤炎穩健的舉起手,往左一揮,四人便極有默契的勒馬慢行,拐進一旁的小樹林。
那兒有棟外觀看起來廢棄多時的木屋,玄蒼和赤炎輕車熟路地將四匹噴灼著滾燙氣息的馬,牽到屋后喂些草料,稍作休息。
白辰扶著那瘦小的男子進了屋,隨即緊緊的關上門板,抵禦屋外刺骨的冷意,聊勝於無。
「王妃先歇會兒,我燒些熱水,很快就好。」
這棟木屋外表雖然不醒目,但卻是躲避風雪的好去處,看似已經有人先行打理過,也有儲備的食物跟柴火。
白辰手腳麻利的升起火堆,尋了只銅鍋,裝著乾淨的白雪,架在火堆上煮。
那瘦小的男子脫下貂皮手套,舉著手指放在嘴邊哈氣,活絡了下僵硬的指節,才慢慢取下斗篷和面罩,小臉凍得通紅,赫然是昨晚嚷嚷著要改道大雁山的慕榕。
她哆嗦著接過白辰遞過來的茶杯,燙手的熱度,讓人不由得發出滿意的喟嘆。
特么的冷死了,沒有地熱供暖,叫人怎麼活啊!
為了故布疑陣,她大大方方地穿上所有衣裳,把自己整成一團肉球,若非如此,只怕很難在雪地里捱上兩個時辰。
赤炎和玄蒼照料完馬匹,走進屋裡避寒,就看見詭異至極的畫風。
他們家王妃娘娘捧著茶杯,蹲在椅子上,指揮白辰煮熱湯麵。
「麵條晚點兒、晚點兒!先把臘肉切了扔進去,還有香菇木耳,對對對!」
她微眯著眼觀察鍋中的動靜,努力回想蕭媛是怎麼教的,「哎呀你別著急,都說了麵條晚點兒,得先把蔬菜的甜跟臘肉的咸給熬出來!」
赤炎摸摸鼻子,決定不淌這趟渾水,果斷的走到窗邊,透過縫隙望風去。
玄蒼瞅瞅這個,看看那個,很自覺地加入赤炎的行列。
他從懷中取出羊皮圖卷,仔細研究,隨口問道,「大哥,咱們跟暗一暗二分頭趕了一早上的路,果真能瞞過那些探子的耳目嗎?」
赤炎頭也沒回,淡淡地說道,「不能。」
玄蒼小朋友真是好傻好天真,暗一暗二帶著「假慕榕」進大雁山兜圈子,總要停下來歇息,估計沒兩天就會被那些精成鬼的探子們識破。
但到了那時,真正的王妃早已暗渡陳倉,往丹梁山前進,徹底躲過探子們的糾纏。
玄蒼皺了皺鼻子,毫無誠意的敷衍道,「虧得王妃娘娘能想出這個主意。」
他納悶了一整晚,白辰才好心的給他解惑。
慕榕一發現後面跟了好幾條尾巴,就開始苦思該如何甩開這些人的監視。
事關墨雲霄的安危,不管這些探子背後的主子是皇帝或著太后,都不能掉以輕心。
當赤炎拿出羊皮圖卷,試著說服她改變主意時,她手裡拿著筷子說要穿越大雁山,指的卻是官道。
赤炎和白辰當即領略,王妃這是要來出調虎進山之計,就算騙不過那些埋伏在客棧外的探子,他們也不吃虧,頂多是暗一暗二倒霉了點,白白進山裡兜圈兒。
不過按照目前的情勢看來,慕榕真賭贏了這一回。
白辰第一次充當伙夫,手忙腳亂的煮了鍋熱湯麵,感覺比殺敵三千還要累。
嗚嗚嗚,他以為做飯很容易的哇!
平時煉製藥材、熬湯啥的他樣樣順溜,到了王菲這兒,煮個面都跟拚命一樣,也不知道能不能吃……
算了,反正就算吃壞肚子,他也能治!
慕榕聞著熟悉的湯麵味兒,不禁肚子餓得咕咕叫,使喚白辰給眾人分了湯麵,便笑吟吟的吃了起來。
白辰才喝了口湯,眼睛就為之一亮!
乖乖,用蔬菜提鮮的湯頭清爽可口,臘肉的咸香畫龍點睛,吃上一碗熱騰騰的麵條暖胃又暖身,大早上冒著風雪趕路的疲憊都一掃而空。
他原本只是想煮點熱茶佐乾糧果腹,沒想到竟然整治出這麼美味的湯麵,他也是一個勁兒的佩服自己哇!
也許是終於順利踏上尋夫之路,慕榕心情稍稍放鬆,臉上也多了幾分笑容,不過她才吃了幾口面,就察覺到赤炎的目光一直盯著她不放。
慕榕摸摸臉,莫名地問道,「赤炎大哥,我臉上有花兒嗎?」
雖然她對於被萬年冰山盯著看,非常有經驗,但是她對赤炎可不敢造次,還是問清楚為妙。
殊不知人家赤炎,是在看她的手。
「王妃的手受傷了。」赤炎皺眉說道。
慕榕動了動手腕,淺淺一笑,「沒事,已經好多了,白辰的葯還是頂管用的。」
「我說的是凍傷。」赤炎這麼一說,所有人的目光都齊聚在慕榕纖細的手指。
儘管戴了貂皮手套,但天氣實在太冷,她得費很大力氣才能緊緊抓著韁繩,指節便有些僵硬。
方才不親自動手煮麵,也是因為怕被看出破綻。
沒想到她只是夾麵條的動作比較遲緩,就被火眼金睛的赤炎看出端倪。
既然被拆穿了,慕榕也懶得隱藏,若無其事地說道,「我沒事,適應適應天氣就好了。」
她吃了小半碗熱騰騰的面,此刻精力充沛,還能再戰五百年呢。
赤炎默默地低下頭吃面。
玄蒼卻認真了,輕聲說道,「主子如果知道了,會心疼的。」
而且是很疼很疼。
然後揍在他們身上的拳頭,會更疼。
慕榕怔了怔,放下筷子,習慣性的摸摸系在腰間的飛羽刃。
刀鞘上的凹凸刻痕硌著指尖,彷彿能感應到墨雲霄的存在。
良久,她才淺淺一笑,又恢復了囂張的那個慕榕,「小爺為他千里跋涉,比私奔還盡心,他心疼心疼我怎麼了,不應該嗎?」
白辰無語望天…
就算生死未卜,也能被硬塞一口狗糧的感覺,還真是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