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機會
墨王失蹤的消息,終究是紙包不住火,很快地就從後宮流傳到朝堂,轟然一聲,引起軒然大波。
這一日散朝後,墨景熙心急如焚地等在議事殿外,見慕安面無表情地走出來,立刻一個箭步上前去攔住他。
「慕參政,本王有話要問你,可否借步一敘?」
說完也不管慕安答不答應,拉著他就往偏殿走去。
慕安臉色微沉,頓住腳步,拂袖道,「下官趕著回府,另有要務,四王爺有話請直說吧。」
他忙得很,沒空搭理這個心懷不軌的傢伙。
四王爺此刻攔下他,多半又想藉機打探榕榕的消息,慕安可沒興趣陪四王爺作妖。
墨景熙假裝沒聽見慕安似有若無的嘲諷,皺眉道,「聽說皇叔遭到暗算,如今下落不明,但就我所知,玫兒妹妹已經抵達北月國,不日即將完婚,慕參政可知此事?」
他近日韜光養晦,避居府中,兩耳不聞窗外事。連鬧出了這麼大動靜,都是聽七王墨景逸和八王墨景燁閑嘮嗑時才知道。
當下墨景熙像是被雷劈中,連日來的修身養性都白費了。
要是皇叔真的出事了,那榕兒怎麼辦?
翻譯成更深層的意涵.……要是墨雲霄真的死了,那他豈不是又有機會了?
慕安維持著讀書人的風度,四兩撥千金地說道,「四王爺,下官不知,也無從得知。」
墨景熙溫潤如玉的臉龐都快猙獰了,想從這人口中探聽消息咋就難如登天呢?
他還不肯死心,執拗地追問道,「那榕兒人呢?她可還好?皇叔若真有個三長兩短,她一個人豈不是無依無靠?」
慕安在內心咆哮了,這缺心眼的王爺,還是先擔心擔心自個兒的前途吧。
雖然心中不悅,但慕安臉上依舊一片平靜,聲調不緊不慢,「四王爺如此關心皇叔皇嬸安危,孝親尊長,實乃社稷之福,下官佩服。」
「……」墨景熙怎一點都看不出來慕安很佩服?
堂堂四王爺,跟慕安鬥智斗勇大半年,卻還是被噎得說不出話,臉上跟打翻調色盤一樣精彩,卻無法反駁,憋屈得都快內傷。
他死不承認、絕對不可能開口叫榕兒皇嬸,想都別想!
墨景熙咬牙道,「本王與榕兒之間,無須如此生分,倒是皇叔英勇無雙,竟會遭賊人所害,實在匪夷所思,慕參政以為如何?」
他就不信這個邪,套話不成,單刀直入的問了總可以吧。
慕安沉靜的眸底劃過一抹暗芒,淡淡地說道,「四王爺,墨王在皇家別院遭到賊人暗算,的確事有蹊蹺。但真相如何,恐怕唯有等到六王爺安全回京,方能探究一二,下官不敢妄議,先行告退。」
語罷,如同一陣清風飄然而去,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反倒給墨景熙心裡種下許多疑問。
慕安……此話是何意?
他與墨景淵雖非同母所生,但年紀相近,自小六弟就是他身後的小跟屁蟲,課業馬馬虎虎,資質普普通通,胸無大志,但父皇交辦的政務,倒是都能中規中矩地完成。
並不特別出色,也不至於駑鈍愚昧,明確的把自己定位成逍遙閑散的王爺,對皇位並無覬覦之心。
但自從墨景熙接二連三在墨天騏面前翻車,好像在不知不覺間,皇帝交辦給墨景淵的任務,一次比一次重要,幾乎快越過他這個皇后嫡子的地位了。
皇家別院遭賊人入侵,連皇叔都會遇害,聽起來更是撲朔迷離,疑點重重。
墨景熙雖然沒有上過戰場,但也知道皇家別院的禁衛軍非同小可,再加上有龍武軍、丹梁城駐軍的馳援,何以會淪落到墨王叔獨自抗敵的局面?
莫非這其中隱藏了什麼滔天的陰謀?
還有……六弟對安妍表現出來的一往情深,難道都是為了暗中鋪路,爭取北月國成為他最有力的後援?
墨景熙眼眸微眯,匆匆回了四王府,立刻喚來司棋吩咐道,「六弟護送玫兒和親,山高水遠,怕是趕不上過年,你且到六王府上去,瞧瞧能幫得上什麼忙。」
司棋一怔,人家府里有總管有管事嬤嬤,他幫得上什麼忙?
轉念一想,他才靈光一閃,慎重地低聲道,「王爺可是.……」讓他到六王爺那兒探探虛實?
墨景熙抬手阻止司棋,意味深長地說道,「雖說六王府什麼也不缺,但府中事務繁多,總歸會有疏漏,你且去儘力幫襯幫襯。」
司棋瞭然地頷首,「是,屬下遵命!」
四王爺與六王爺素來交好,派人上門噓寒問暖、關懷家眷,本就是稀鬆平常之事。
六王府的總管一見是司棋親自來訪,絲毫不敢怠慢,殷切地以好茶款待,客套話高來高去,好半天才順利完成四王爺表達關心慰問的任務。
在司棋努力拖時間的同時,四王府暗衛早已神不知、鬼不覺的在六王府溜了一圈,仔細盤查是否有異樣之處。
不查還好,一查之下,暗衛們竟揪出了許多線頭,一樁樁一件件,聽得墨景熙臉色鐵青,心亂如麻。
自小,傅皇后就對他言傳身教,在絕對的權力之下,親情只是淡薄無用的空談。
如果把世俗的情愛看得太重,心有雜念,註定要成為輸家。
至尊的帝位只有一個,生在皇家,人人都有拚搏一把的雄心壯志,要是個個無欲無求,那隻能說明皇室教育徹底失敗。
只是沒想到,平時看似庸碌無為的六弟,竟也會為了皇權富貴執迷。
然而牽扯進皇權爭奪的腥風血雨,又有誰能全身而退?
就算真的站在登上大位,成為天下仰望的君主,接受萬民朝拜,陪在身邊的女人若不是她.……那會是多麼孤獨凄冷?
墨景熙沉沉地嘆了口氣,望向書案上的畫卷。
畫上的女子眉眼彎彎,笑容絕美,正是他魂牽夢縈的慕榕。
但那樣發自內心的幸福笑容,卻是為另一個男人而展現,他越畫越是心如刀割,思念噬骨如狂。
但如今,他的機會又來了。
自古美人愛英雄,若是世上再也沒有墨王,而他成為手握權柄的君王,還怕榕兒不肯心甘情願的臣服嗎?
墨景熙輕撫畫上女子姣好的容顏,心中已有了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