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解鈴還須係鈴人
匆匆入宮的路上,墨景熙已經從司棋口中聽聞自己昨晚的荒唐行徑,自然也猜得到母後召見他所為何事。
他向來自律甚嚴,從不沉湎酒色,如今卻耽溺於飲酒作樂,荒廢早朝,傳出去的話隻怕苦心經營的名聲將毀於一旦。
墨景熙懊惱之餘,內心也不無懷疑,昨晚的事……莫非是遭了算計?
昨晚一時興起,確實喝多了,但他酒量不算差,為何會醉得一塌糊塗,醒來以後還腦袋一片空白,完全沒有印象?
難道是那幾個姨娘趁他不注意的時候,在酒水裏做了什麽手腳?
思來想去,也隻有這個可能了。
真是可恨!為何在他身邊的人不是慕榕?
睡了四個姨娘不打緊,他擔心的是在皇祖母出麵緩頰之下,夫妻關係好不容易有轉圜的餘地,如今慕榕會不會又心灰意冷,繼續跟他索要休書?
皇後默不吭聲地盯著魂不守舍的墨景熙,見他那副頹喪的模樣,忍不住心頭火起,砰的一聲拍了下桌子。
嚇得殿內侍女紛紛低頭,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熙兒,你怎的如此糊塗?眼前是立儲君的關鍵時期,你不好好在政事上求表現,反而與侍妾醉酒廝混,難道想落得一個荒淫無道之名嗎?”
皇後杏眼圓睜,厲聲訓斥,一點情麵也不給。
為了這唯一兒子的錦繡前程,她是操碎了心在鋪路,他竟如此糊塗,一天到晚扯她後腿,這像話嗎?
太後才耳提麵命要他夫婦倆和睦相處,他倒是好,當晚就整出這等縱情聲色的行逕,還鬧得人竟皆知,就不怕有心人嚼舌根,參他一個藐視太後?
墨景熙閉了閉眼,不敢抗辯,也無從反駁,隻能低頭道,“母後責怪的是,兒臣知錯。”
他眼瞼底下一片青灰之色,眉宇間縈著深深的懊惱,看起來疲憊至極,不複以往玉樹臨風、氣質溫潤的模樣。
皇後見兒子服軟,怒氣也和緩了幾分。
從小到大,他都是個爭氣的天之驕子,天資聰穎又勤勉上進,最得墨天騏歡心。除了在迎娶慕榕時鬧過意見以外,從不敢忤逆她這個母後半分。
說不定.……是慕榕不懂事又鬧出了什麽麽蛾子,熙兒心中著惱,才會一時行差踏錯。
這麽一想,皇後很自然的把墨景熙的失常歸咎於慕榕的不懂事,心裏對她也更厭惡了幾分。
墨景熙是人中龍鳳,要不是看在慕家的份上,皇後當初根本不會允許慕榕踏足鳳儀宮半步,更別說讓兒子去迎娶那樣惡名在外的女子。
她也知道墨景熙的意中人一直都是楚晴嵐,那些花前月下的山盟海誓,又怎瞞得過她這個母後的耳目?
就因為楚晴嵐的動作太多,皇後才搶先出手為墨景熙立正妃,甚至小小算計了一下慕榕。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身居後宮,所謂的情愛,不過是麵目猙獰的偽裝,熙兒遲早要麵對女人爭寵帶來的風風雨雨。
想要當個合格的帝王,首先就要學會無情。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慕榕也好,楚晴嵐也罷,她們的價值都是為墨景熙親手搭建通往君位的青雲梯,在帝王大業麵前,這等兒女小事,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皇後眉目微凜,一針見血地直言,“熙兒,本宮知你素來厭惡慕榕,偏愛楚晴嵐,但千萬要以大局為重,切莫為了可有可無的女人,毀了苦心謀劃的一切。你可以不喜歡慕榕,但不妨礙你將她的心拿捏在手中。”
這番肺腑之言,顯然墨景熙沒有聽進去,他難掩沉重的思緒,頹然道,“母後,兒臣思來想去,終於想明白了,過去一時糊塗錯待了榕兒,才讓她受盡委屈,還心灰意冷地想要和離.……”
如果還來得及挽回,他真的想要解開僵局,重新來過。
殊不知和離兩個字,像是措手不及的耳光,狠狠的落在皇後尊貴的臉麵上。
這婚是她所賜,若當真和離,豈不是讓她這個皇後成為全天聖國的笑柄?
“你說什麽?慕榕要與你和離?”她緊握著黃花梨木圈椅扶手上的紋路,以免自己衝上去掐死這不省心的兒子。
難怪這幾日,後宮嬪妃過來請安時,總是你一言我一語,夾槍帶棒的說些小道消息,還陰陽怪氣地說道,“恭喜皇後娘娘,看來四王近來風頭甚健,頗得民心啊。”
當時皇後沒有放在心上,如今細細想了一遍就心知肚明,那些她原本半信半疑的傳言,恐怕都不是空穴來風。
她麵色愈發沉鬱,如一汪寒水,“熙兒,本宮命你一五一十地說清楚,不許有任何隱瞞!”
墨景熙長歎了口氣,隻得把慕榕鬧和離以來的糟心事兒如實交代,但依舊避重就輕的省略掉他曾經動手打過慕榕。
一來並不光彩,二來隻怕母後會因此遷怒楚晴嵐。
皇後自始至終都揉著額角,不發一語。
墨景熙就算存心隱瞞,她既然已經上了心,又怎可能輕易被蒙蔽。
後宮多的是女人間的心機戰爭,誰能翻手雲覆手雨,把皇帝服侍的妥妥貼貼,誰就是贏家。
什麽下藥、相互陷害,上不了台麵的手段多了去,她穩居後位多年,對於墨景熙後院這些小打小鬧,自然心如明鏡,看得透徹。
慕榕的個性很好拿捏,順著毛哄就是。
反而是楚晴嵐,太後借著抄經書的名義,行敲打之實,多半也看出那是個不安分的主兒,才會出手幹涉熙兒後院之事。
正所謂解鈴還須係鈴人,此事,必須還得墨景熙自己有所行動。
皇後心中有了盤算,麵色趨於和緩,諄諄善誘道,“熙兒,你若真想挽回慕榕,母後樂觀其成。不過你自己得勤快些,好生哄著,其餘的女人暫且不要理會了吧。”
言外之意再明白不過了,楚晴嵐容貌再盛、文采如何動人,也不過是區區大學士之女,他日墨景熙登上大位,要什麽樣的女人沒有?
就連慕榕也不過是一塊墊腳石、叩門磚,隻要她安分守己,有將她這個母後放在眼裏,放在宮裏當個擺設也無妨。
要是慕太師不識相,給熙兒拖了後腿,那後位人選就必須另作考量了。
一枚棄子而已,留著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