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入城式
走在隊伍最前麵的是林俊生。
他除了一身法軍軍官製服,胸前還挎著一副望遠鏡,腰裏掛著法軍指揮刀,一條寬大的皮帶束在腰間,槍套裏插著左輪手槍。
他騎在戰馬上,臉上紅撲撲的。
跟他矮了半個馬頭的是陸用之,除了一身便裝,唯有腰間的手槍還能說明,他也是這支隊伍的一員。
另一邊是魏強,他幾乎和林俊生一個打扮。
緊隨其後的是顧二哥、爬山虎、封虎和李山貓,他們現在都是副營官級別的。
再後麵是斥候小隊,也是二十多匹馬,由阿東帶著。
然後是走的整整齊齊的四列縱隊,一個個恨不得將地上的青石板鋪就的道路踩得震天響。
傲氣!所有人的眼神流露出的就是這種神情。
一年前,他們還是飽一頓饑一頓的土匪山賊、還有麵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今天,他們是作為抗法英雄凱旋歸來的。
圍觀的百姓沿著街道排出去很遠,一個個嘖嘖稱奇“這都是哪兒來的隊伍,怎麽穿的都是法國人的軍服?”
“這是新編的健字營,原來專門在邊境打法國人的。剛剛被蘇大人收編。”
“這得打了多少法國兵啊?”
“看他們一個個神氣的,這可比勇營那些兵強多了。”
健字營的也在圍觀。
“看到了吧,那不是魏老三、李山貓他們嗎?出去一年多現在都是副營官了。”
“早知道我也跟關頭領說,跟他們混去了。”
在崇左城繞了一圈,最後才來到崇左軍營。關武鳴帶著莫榮新、唐浩明等一批軍官都迎候在大門口。
“報告關標統,林俊生帶領健字左營和右營前來報到。”林俊生帶頭跳下馬,向關武鳴行著軍禮。
關武鳴趕緊上前,一手摟住俊生,一手摟住陸用之,笑嘻嘻的說“兩位賢弟辛苦啦,趕緊進屋去歇歇吧。林賢弟,你這一身打扮夠威風的。”
林俊生趕緊解下法式指揮刀,雙手獻上“關大哥,這刀你配著才像,獻給大哥了。”
關武鳴也不客氣,接過刀來,抽刀出鞘,連聲叫著“好鋼口,這刀夠鋒利。”
“林管帶,你這一來可把我抵上牆了,我可什麽禮物都沒帶啊。”陸用之拍了拍手,表示手上空空如也。
關武鳴拍了拍他的肩“你可是送了份大禮,我炮營已經建起來了,全是你的功勞。二十四門大炮,再要跟法國人幹仗,我們可不怕他們了。還有那四名法軍教官,我琢磨著還得多辦幾期炮兵訓練班,不能光拿銀子沒活幹啊。”
“對,再多折騰折騰,讓他們幾個編出教材來,以後他們幾個不幹了,有教材我們可以照樣培訓。好了,把隊伍帶到,我的任務也算是完成了。你們聊吧,我得回龍州都督府複命去了。”
陸用之回來之後和陳丙坤喝酒聊天才知道,這幾個月發生了很多事。
基本上是都是都督府直屬營勇字營惹的事。
蘇元春從湖南調到廣西時,帶了湘勇一千人,後來又從馮子材部接受裁撤下來的兵丁一千四百人。這二千四百兵就是蘇元春作為都督的全部人馬,分為兩個營,分守在龍州府和鎮南關兩地。
後來,他才改編了駐崇左的關武鳴健字營和駐柳州的祖蠅武的紹字營,按照新軍編製改的。
而他的兩千四百鄉勇還是沿用的舊軍製,這些人的餉銀都是靠都督府發出的。
蘇元春籌集大小連城的建設費用原定的幾個來源都未落實。
朝廷支持他固邊,但拿不出銀子。隻是從廣東給他撥付了幾十門克萊伯大炮,又讓兩廣總督作保從洋行那裏賒欠了幾十門大炮。好歹把蘇元春規劃的一百三十座炮台的大炮湊齊了。現銀是一分都未拿出。
以廣西厘金作為抵押,在洋行貸款的事遭到了廣西巡撫黃槐森的堅決反對。反對理由很簡單,廣西官府就靠這點厘金發薪金,你抵押給了洋行還拿什麽維持衙門的運轉?
向大戶籌款也遇到重重障礙,都是虛與委蛇,磨破了嘴皮才籌集到二十多萬兩銀子,離目標差的太遠。
蘇元春心裏比任何人都清楚修建大小連台的好處,可以永久的斷絕邊患,再說他任邊防軍務督辦也確確實實想留下一些值得稱道的政績。
所以,他帶頭捐出了自己全部的家產,而且他將勇營的薪金拖欠了好幾個月沒發,這樣,勉勉強強的又湊了十萬兩兩銀子。
離預算目標還差五十萬兩沒有著落。
關武鳴的健字營還有當土匪時積累的家底可以支撐一段時間,可勇營這幫兵痞卻撐不下去了。
駐紮在鎮南關上的雄字營本身有工程監督之責,他們趁機在工程款裏渾水摸魚得到一些好處,再加上鎮南關是要地,他們不敢擅離,倒也沒什麽事。
唯獨是駐紮在龍州的勇字營,一方麵他們要守護水口關隘,另外一方麵,他們還有保衛都督府的職責。問題主要就出在這幫人身上。
一開始他們小偷小摸,還不敢有大動作。案子報到龍州府衙,經過巡防營偵緝,犯罪人都指向勇營。龍州府衙見涉及軍隊,又沒有管轄權,就把受害者糊弄走了。
勇營一幫兵痞見龍州府衙根本不管事,膽子就越來越大,案子也越做越大。倪大宏旁敲側擊對蘇元春提過好幾次,蘇元春都是裝聾作啞含混過去。
蘇元春也是無奈,勇營都是跟隨他多年的老部下,欠餉本來也是自己先理虧,所以,他基本上是聽之任之,揣著明白裝糊塗。
“哎,蘇帥什麽都好,就是太護犢子了。勇營的方有生是湖南的,大概是打長毛的時候就跟著蘇帥,立下了汗馬功勞。蘇帥對他跟對自己親兒子似的,要比親厚,都督府誰也比不過他。還有徐坤,也是老人,跟蘇帥好多年了。”
陳丙坤感慨道。
“你的意思,縱容勇營作案的是這兩人?”陸用之問道。
“這我可不好說,猜測而已。別以為你打法國人立了功,就插手管勇營的事。我隻是告訴你,這裏麵水太深,不是你一個小小的營官參議能攪合的。倪大宏知道、關武鳴也知道,不都是投鼠忌器嘛。”
陸用之沒想到,不是自己願不願意管,而是事情會主動找上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