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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原來他是郭嘉

  距婚禮結束過去了好些日子,七月夏日的炎炎讓阿笙整天拿著把蒲扇使勁吹風也還是喊熱。知了不知疲倦地棲在柳樹上鳴叫,與蛙聲相映成趣。


  荀彧想去街上買些筆墨紙硯,采辦管家也不懂這些讀書人的用具,這些東西他向來都是自己親自去置買。


  阿笙其實也很想去鎮上街市玩,她已經不知多久沒有出這個庭院了。但在唐思麵前她不能再像從前那樣扯荀彧的袖子,可憐巴巴軟磨硬泡求他帶她出去,隻能裝作無意地說了一句:“我沒有輕綃的夏衣穿了。”


  荀彧何等了解她的人,一聽便懂了阿笙的意思,當即便微微一笑允諾:“那我便帶你去扯幾匹布罷。”


  唐思見狀,知是丈夫答應了阿笙去鎮上的隱晦請求,便有些沒好氣,心下立刻不滿地看向荀彧:“夫君既是要帶丫鬟出去,何不也一並帶上妾身?”


  荀彧向來也不去探究唐思的心思,哪知道妻子在不悅些什麽,“既是夫人也欲同去,如此更好。”


  潁川的街頭雖是不如洛陽繁華熙攘,然而也是應有盡有,琳琅滿目。阿笙好奇地拿起一個老婆婆攤子上的鐲子比劃,那鐲子雖隻是廉價製品,上麵綴著的假紅色寶石在太陽底下泛出熠熠生輝的光芒,動一動便亮晶晶得晃眼。


  阿笙心下喜歡便忍不住拿起來細瞧,耳旁卻傳來唐思不屑的聲音:“府上什麽沒有,偏要挑這等廉價賤物,當真是鄙俗的仆婢。”她居高臨下地看著阿笙,眼神裏滿是尊貴主母數落丫鬟的輕蔑與嘲諷。


  阿笙忍了忍沒接話頭跟她起爭執,若是往常以她的脾氣,早就不忿駁斥上去了。可自從荀彧和唐思成了親,她便努力壓抑自己的脾性,無論唐思怎麽排擠她也總是不言不語淡然處之的神情。唐思隻以為她是認清了自己的卑賤地位,殊不知阿笙早在心裏回嘴罵了千萬遍,全部都是為了荀彧。


  她知道荀彧的苦衷,就更不想讓他為難。這般一個冰清玉潔的清雅之人,阿笙不願讓他為這些俗事煩心,便假裝一副毫不在乎的表情對唐思的譏諷視而不見,充耳不聞。


  “你喜歡便買,我看這小鐲子也挺有趣。”荀彧見阿笙喜歡,也拿起那個鐲子向婆婆詢問價格,“這個怎麽賣?”


  “五文錢一隻。”


  荀彧從袖中取出五文錢遞給婆婆,阿笙高興地把鐲子戴在手腕上,更襯得肌膚雪白,一股特屬於及笄女子的靈動洋溢而出。


  唐思見了心裏泛起酸意,向荀彧提議道:“眼下已是正午,何不去再去前麵逛逛,妾身也想買些綢緞布匹。”


  荀彧自然點頭同意,三人往前走時,卻見前麵的棋館裏有一個麵前擺著白玉棋盤的中年短須男子,向外麵大聲高喊:“某費了五年嘔心瀝血擺此殘局,誰若是能破了,某甘願剁給他一根食指,從此再不研究棋藝。”


  這是潁川有名的一個棋癡,不事農桑不好讀書,終日頭懸梁錐刺股地鑽研下棋,此刻已被裏三層外三層看熱鬧的人群重重包圍,卻無人敢應戰。


  阿笙不禁探頭探腦看向那殘局棋盤,不過十餘枚黑子白子,卻相互糾纏迂回,形勢極其複雜,不管哪方都占不了半點便宜,似乎已是一個永遠分不了勝負的死局。


  “在下敢請一試。”圍觀的旁人不禁移目看去,隻見一個手持水墨紙扇的青衫公子自信地站在人群外圍,他麵容俊秀溫和,挺拔秀頎的身材卻有些瘦弱。


  他的眼裏透出聰明和清澈的光芒,好像能隨意將人心看破,卻不同於曹操的鋒芒畢露,而是顯得更內斂一些,有著幾分清冷,但還是給在一旁細細打量著他的阿笙以親切之感。


  人群見狀自動給他讓開一條道,棋癡男子見不過是一個未及弱冠的美少年,當即不屑地嗤笑:“如今連乳臭未幹的孩子也敢上門挑戰,真當某所說的不過是戲言不成?”


  說著,他又高聲強調了一遍,特意要讓青衫公子聽清楚:“若是解了這殘局,某心甘情願自剁食指,從此再不觸碰棋盤。但若你不過是虛張聲勢解不出來,要將你的食指剁與我。你現在還敢挑戰否?”


  青衫公子卻毫不畏懼,隻略略掃了眼麵前的縱橫十七道棋盤,微微歪頭一思量,眼裏便立刻放出胸有成竹的光。食指和中指夾起了一枚白子,輕輕袖手一拂,隻那枚白子落盤便把所有黑子盡數封得動彈不得,後者已是被重重圍困無路可退,竟再無翻盤的機會。阿笙聽見身邊的荀彧暗自讚歎聲“好”,自己也不由得再次打量那公子幾眼。


  他的舉止盡透出運籌帷幄,舉重若輕的謀者之風,若是在戰場劍拔弩張步步驚心的行兵布陣之間,必是如張良陳平一般的人物。


  手中的折扇“嘩”得展開,他笑意微微地看著棋癡男子,完全無視後者的目瞪口呆,語氣像是在開玩笑:“敢問這位兄台承諾在下的手指可否兌現呢?”


  “不可能!這局不作數。”那棋癡男子從驚呆轉為氣急敗壞,他精心布了五年的殘局自信無人可破,如今卻被這個年紀輕輕的公子輕而易舉地化解,他頓感極不甘心,竟想毫無風度地破壞規矩耍賴。隻聽“啪”得一聲,他用力地把棋盤一下子推翻,棋子紛紛滑落於地,零亂地在地上散開。圍觀的人群頓時炸開了鍋,紛紛數落他的醜陋行為。


  那年輕公子見了這景象卻絲毫不惱,反而不以為意地揚起薄薄唇角,仿佛根本不把棋癡男子放在眼裏。他回身朝男子禮貌作揖,雲淡風輕道:“這世上本就沒有不可逆轉的棋局。在下還想勸兄台一句,學藝不如先學德,這比立誓剁下食指有用得多。”


  群眾立刻哄堂大笑,棋癡男子羞慚滿麵,自知理虧,不敢再抬頭直視那眼神清明的青衫公子。他連地上的棋盤也不顧了,悻悻地以手掩麵逃離大家的視線。


  青衫公子饒有興味地看了一眼逃跑男子的背影,正準備離開,荀彧笑著叫住了他:“郭奉孝別來無恙?”


  被稱作奉孝的青衫公子聞言連忙停下腳步回頭,見是荀彧,隨即也拱手笑道:“文若新婚燕爾果然如膠似漆,帶著新夫人上街也不怕美色被覬覦了去。”


  他口中的言辭竟有些玩笑的意味,看上去也是個不拘泥士族規矩的瀟灑之人,但荀彧好像早就熟悉他的本性,不以為怪地讚賞他道:“奉孝棋技已是當世無雙,想那大儒馬融也未必比得過了。”


  “嘉何敢覥顏與馬老夫子並稱,棋本就與兵法關聯,嘉也不過是對兵法有些許鑽研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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