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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1章 嬌嬌如何解氣,如何來

  火把的光照亮了雪地。


  鵝毛大雪從漆黑的幕深處吹來,輕盈地落在兩人中間,像是一道隔開了彼此的寒冷鴻溝。


  蕭弈捕捉到她的不對勁,啞聲道:“怎麽了?”


  南寶衣紅著眼圈,望向他身後。


  沈議潮騎在駿馬上,正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


  她扯了扯蒼白的唇,譏諷:“你可以問問你的好表弟,怎麽了。”


  蕭弈的視線,在她腳踝羽箭上轉了轉。


  無需多問,便已猜到發生了什麽。


  他麵無表情:“沈議潮。”


  沈議潮翻身下馬,拱手:“在其位,謀其政。我如今是你的幕僚,我會為你的大業考慮。南寶衣擋了你的路,她要麽死,要麽離開你身邊。殿下,我不覺得自己做錯了。”


  蕭弈抬手揉了揉眉心。


  丹鳳眼底,盡是狠戾。


  沒等所有人反應過來,他轉身就給了沈議潮狠狠一拳!

  沈議潮踉蹌著後退,唇角滲出鮮紅血漬。


  他抬眸,忌憚地盯著蕭弈。


  蕭弈吩咐侍衛拿來一張弓。


  他把弓交給南寶衣:“如何解氣,如何來。”


  沈議潮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


  他以為蕭弈頂多罰他關禁閉,可是他現在在幹什麽?

  他竟然由著南寶衣報複他?!


  他還是不是他親表弟?!


  “蕭弈,你敢讓她傷我?”他怒喝,“你有沒有把我放在眼裏,有沒有把名門沈家放在眼裏,有沒有把姑母放在眼裏?!”


  蕭弈認真思量了一會兒,搖頭:“未曾放在眼裏。”


  “你——”


  沈議潮還沒來得及話,羽箭穿透雪霰而來!


  鋒利的箭頭,筆直沒入他的腳踝!


  他疼得跌坐在地,額頭瞬間冒出豆大的冷汗,麵如金紙,唇齒間更是止不住地發出痛呼。


  南寶衣把弓箭丟到地上。


  她紅著眼睛注視沈議潮:“除了出身,我哪裏配不上他?岷江賑災銀,劍門關薛家,青楓一渡薑家賬簿,我為了他,出生入死,我拿命給他掙功勳!”


  她心酸得厲害:“你我和他的婚事,隻是我一味的高攀,你我這輩子,都配不上他……我就問你一句,除了出身,我哪裏配不上他?!我一直在努力啊,我一直在為了他努力啊!”


  四野寂靜。


  手執火把的暗衛們,眼觀鼻鼻觀心。


  然而眼角卻多少有些濕潤。


  他們陪伴主子多年,南姑娘的付出,他們都看在眼裏。


  憑什麽一個出身,就能否定她全部的付出呢?

  不是每一個人都那麽幸運,生來就在鍾鳴鼎食的王侯家。


  靠著努力去改變命運,明明是一件值得驕傲的榮耀之事,憑什麽要被人糟踐?


  南寶衣的淚水,不受控製地漫出眼眶。


  她心酸地抬起手背揩拭眼淚,聲音哽咽:“沈議潮,你還有沒有良心?罵我配不上蕭弈的人,你們還有沒有良心……”


  話到最後,她聲音破碎,終於哭出了聲。


  她不顧風度地蹲在雪地裏,雙腳凍得僵硬也毫無所覺。


  她埋首臂彎,哭得肝腸寸斷。


  蕭弈解開大氅,披在她肩上。


  他沉穩地抱起少女,金相玉質的麵龐,染上了痛惜。


  他正色:“南嬌嬌,我從不認為你配不上我,我從來就沒有起過這種念頭。你不是完人,我又何嚐是?”


  南寶衣不想與他話,隻一個勁兒地哭。


  蕭弈吻了吻她麵頰上的淚花,丹鳳眼染上旁人難以察覺的痛意:“你再哭下去,哥哥的心都要碎了。”


  南寶衣還是不肯理他。


  蕭弈望了眼她的腳踝,知道她的傷情不容耽擱,於是抱著她翻身上馬,瞥了眼站在山洞外麵的南胭,示意十苦把她捎上。


  至於沈議潮……


  蕭弈連個正眼都沒給他,策馬往營地而去。


  樞暗衛緊隨其後,馬蹄揚起大片積雪,落了沈議潮滿身。


  沈議潮:“……”


  他忍著腳踝處鑽心的疼痛,孤零零坐在雪地裏。


  所以,蕭弈根本就沒把他當表弟是嗎?

  好的“良禽擇木,白衣卿相”呢?


  好的丞相之位呢?!


  回到營地。


  南寶衣和南胭失蹤的事情引起了不的轟動,幾乎所有軍隊都被派進山中尋找,如今兩人活著歸來,令皇帝鬆了一大口氣。


  他披著明黃外袍,親自攙扶住南胭,感慨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倆可是在森林裏迷了路?”


  南胭已經換過厚實衣裳,悄然望了眼不遠處的人群。


  南景衣冠楚楚地站在權貴之中,笑容不善。


  她收回視線,楚楚可憐地撒嬌:“是啊皇上,可把胭兒和嬌嬌嚇壞了……人家再也不要進山狩獵,實在太可怕啦!”


  南景是朝廷官員。


  她和南寶衣卻是女子,然就站在弱勢方,手上又沒有證據,冒冒失失把南景扯出來,隻會落一個牝雞司晨、陷害朝廷命官的罵名,得不到半點好處。


  日子長著呢。


  有的仇,得慢慢報。


  皇帝鬆了口氣,帶著她進龍帳沐身更衣。


  圍觀的權貴及其家眷也漸漸散了。


  蕭弈正要帶南寶衣回帳篷,少女忽然看見跪在龍帳外的楚懷南。


  他在雪地裏跪了很久,肩頭和發髻上積著一層雪,就連嘴唇都凍得發紫。


  來來往往的朝臣那麽多,偶有人朝他投去複雜的一瞥。


  貼身伺候他的程載惜,捧著手爐站在不遠處,急得直掉眼淚。


  南寶衣聲:“太子殿下犯錯誤了嗎?”


  蕭弈聲音淡淡:“每年南越各地,都會向皇家狩獵場獻上一批死囚,以供權貴射殺玩樂,甚至有的地方因為死囚不夠,而將原本罪不至死的囚徒判做死刑,上交盛京。楚懷南認為,射殺囚犯取樂,不符合儒家仁義,因此勸諫皇帝,請願廢除這項製度。”


  南寶衣怔住。


  她又望向更遠處,禁衛軍們拉著一車車死囚的屍體,正往林場外麵運送,屍體上滿是羽箭,死相極其淒慘。


  而她今日,也扮演過死囚……


  她再度望向楚懷南。


  那些來來往往的權貴,大約沒有一個人支持他,可是他依舊跪在龍帳外,即使凍得嘴唇發紫,也仍舊目光堅定。


  他是個仁義的男人。


  南寶衣對他很是欽佩。


  她掙開蕭弈的懷抱,一瘸一拐地走到楚懷南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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