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初次相遇
下過雨的清晨幹淨而清爽,被雨水淋濕的地麵有些微微的潮,屋外兩側的壕溝裏流淌著前一夜聚集起來的雨水,蜿蜒著奔向村莊外。
這天肖旭起的很早,可以這樣說,自從下雨之後她就沒有心情再睡了,而蘇瑾與楚逸軒更是,各藏心事讓他們幾乎一晚沒合過眼。
一大早上,蘇瑾是頂著兩個黑眼圈,打著嗬欠起來的,本想出去洗個臉,卻看到凝眸而立的肖旭。
“大清早的,你在這站著發呆幹什麽?”蘇瑾揉了揉鼻子,很主動的去添柴燒火了,俗話說,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她雖不會做飯,但最起碼可以燒火,不像某個隻知道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某閣主。
“我……沒事……”肖旭又向不遠處茅草屋的方向看了一眼,心裏升起淡淡的疑惑,今天都這個時候了,那個人怎麽還沒有來呢,她今早起來晚了,難道他也起來晚了不成?
蘇瑾看了一眼有些心思不寧的肖旭,抿了抿唇,她大概知道肖旭在想誰了,但以那人昨日的狀態,今天怕是不會來了。
“想什麽呢?”
一道低沉的聲音在蘇瑾身後響起,嚇的她一個激靈,回身就是一拳,“不幹活就想吃飯,門都沒有。”
“誰說我沒幹活?”男子輕笑,輕飄飄的接下女子本就沒有用上力道的拳頭,順勢將她拉進懷裏,挑了挑好看的眉梢,“我若沒幹活的話,你這些柴火是從哪裏來的?”
“當然是……”蘇瑾剛想說是肖旭砍來的,話還沒出口,就馬上反應了過來。
肖旭身出名門,就算在這個村莊裏生活了許久,從骨子裏散發出來的矜貴也是無法磨滅的,況且她還是個女子,一口氣砍完這麽多柴基本不可能,如此說來的話……
蘇瑾瞥了楚逸軒一眼,“你砍的?”
“正是在下,不知姑娘有何請教?”楚逸軒雲淡風輕的笑著,俯身將唇側在蘇瑾耳邊,溫熱的嗬氣讓蘇瑾騰的一下紅透了臉。
身前的男子穿著一身尋常百姓家的粗布麻衣,衣服已經很舊了,破洞之上還縫著許多補丁,雖是簡陋,卻未斂去他半分風華。
眼前的臉很普通,再不複最開始時的驚豔,易容過後,現在的他看上去隻能稱得上的清秀,但身上的氣勢卻還是讓人不敢小覷。
垛在男子身後的柴木長短劃一,擺放井然有序,而男子臉上卻看不出一絲疲憊的痕跡。
“好,你做的非常好!”蘇瑾滿意的點點頭,毫不吝嗇的豎起大拇指。
“既然做的好,小瑾兒是不是該給一點獎勵呢?”楚逸軒的手臂漸漸收緊,語氣似也比剛才低沉了些。
“當然有獎勵。”蘇瑾嘿嘿一笑,黑白分明的雙眸看向楚逸軒,道,“看在你今天表現的這麽好的份上,姑娘我就準許你吃飯了。”
“這確實是個好獎勵。”楚逸軒身子忽的一沉,起唇含上了蘇瑾的耳珠,啞聲道,“這飯,我就留到晚上再吃吧。”
至於這飯指的到底是什麽飯,兩人皆心知肚明。
蘇瑾笑,笑的麵目猙獰,咬牙切齒。
楚逸軒笑,笑的神采奕奕,滿麵春光。
從豔陽高照到夜幕低垂,正如蘇瑾所料的那樣,淨空從始至終都未曾出現過,誰也不知他這幾日去了哪裏。
肖旭想去看看,但又覺得自己沒有適合的理由,去了未免要落人口舌,也就任其消失了。
而此刻的淨空正安靜的躺在床上,雙眼無神的睜著,隻有偶爾轉動的眼珠,才依稀證明他還是個活物。
臉上的傷已經好了很多了,最為嚴重的地方也已經愈合了,隻是那晚的雨卻讓他感染上了風寒,一病就是數日。
這幾日他沒有下過床,也沒有吃過一口東西,隻用體內的真氣維持著生機,本就身形消瘦的他更是較之前瘦了許多。
他想去她那裏看看,卻又怕把自己身上的風寒傳染給她,隻能躺在床上任思念侵蝕著他,也讓他知道,他對她的執念到底有多深。
他身為蔣寄柔的暗衛見過無數女子,無論是妖嬈嫵媚的,陰狠毒辣的,亦或是無辜單純的,都未曾在他眼中留下過半分顏色。
直到某天,一個突然闖入這個村莊的少女,讓他那顆孤高的心第一次感受到了不一樣的律動。
最開始,他是被她臉上的那道傷吸引的,明明是鮮血淋漓,皮肉外翻,她卻沒有喊過一句疼,哪怕以水擦臉,眼底也清澈如許。
這樣的她讓他感覺甚為有趣,沒想到在這個不起眼的小村莊裏也能看到從外麵跑進來的人。
她穿著看似樸素,但長年藏身於宮中的他又怎麽會看不出來她身上衣裳的料子,哪怕她外麵裹了一層襤褸的衣衫,也無法掩蓋她身上清冷如霜的氣質,哪怕她的半張臉已經毀了。
但另一半臉卻仍是讓他驚豔不止,如此美人,哪怕他在蔣寄柔那裏也未曾見過。
女子的長相宛如天神之作,纖細,柔弱腰肢盈盈不及一握,仿佛稍加用力,就會傷了她。
她臉色雖然蒼白,卻仍掩不住她真正的顏色,著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齒如編貝,嫣然一笑,惑陽城。
如此女子,倒讓他想起一個人,雖然他不記得名字了,但卻記得那人來自楚月,且與眼前女子大為相同。
他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她時的樣子。
“初來此處,不知該如何稱呼姑娘。”這是他問的第一句話。
他猶記得,當時的她隻是清冷的看了他一眼,直到確定他沒有威脅時,才放下了警惕。
“九兒……”女子頓了頓,才定聲道,“無姓,單名一個九,你可以喚我九兒。”
“九兒……”男子喃喃了一遍,笑道,“我會一些醫術,也許可以治好姑娘臉上的傷……”
“不用了。”女子既不遮,也不掩,絲毫沒有被人看到毀容的尷尬,瑩白如玉的手指摸上那道猙獰的傷疤,涼聲開口,道,“這道傷是我自己劃的,閣下還是不要白費力氣了。”
女子忽的笑了,讓他一瞬間晃了神,“一具皮囊而已,左右這張臉我也不想要了,現在這樣正合我心意。”
都說美人最愛惜自己的臉,她竟然能對自己下如此狠手,從那刻開始,他才真正的被她震撼了,也是從那刻開始,他有意無意間注意起了這個堅毅的女子。
越是注意,越是被她吸引,越想看進她的心底,探尋她的秘密。
想他堂堂一個殺手,竟把血刃用在了砍柴上,每天早上天不亮就屁顛屁顛的為她砍柴,可這個清冷的美人卻始終與他保持淡淡的疏離。
哎,誰讓他化成了一個和尚呢,這世道,做殺手難,做和尚更難,做一個有了心,動了情的殺手和尚則是難上加難。
他時不時的去蹭飯,誰曾想,竟蹭出來兩個一眼就識破了他身份的人。
看來,隱姓埋名,難!
淨空坐起身,開始調息打坐,再過幾日,待他臉上的傷都好了以後就可以出去看她了。
說起臉上這傷,他還真應該好好感謝某個無恥的閣主,讓他在床上徹夜無眠躺了好幾天。
時光飛逝,轉眼間,七日已過,在床上躺到幾乎癱瘓的某和尚也終於養好了傷,興高采烈的再次蹭飯去了。
隻是這次的他出場方式有點不同,那光禿禿的腦袋上竟然長出了頭發,雖少,卻顯得別具一格。
蘇瑾收回視線,砸了咂嘴,看來這家夥這幾天沒少在頭發上下功夫啊,要是任其自由生長的話,怕他現在還是個禿頭。
她那晚說的話是不是刺激到他了,他現在這個樣子……是準備還俗了?
怪不得他說自己是門外和尚,這身份變來變去跟鬧著玩一樣,離塵還俗皆看他心情,不對,是皆看肖旭的心情。
“你還俗了?”肖旭看了看那迎風招展的齊耳短發,也是一臉疑惑。
“沒有。”淨空笑著擺手,“左右我也隻是個門外和尚,帶發修行也是可以的,這樣以後出去也會方便一些。”
看著沉默不語的肖旭,淨空頓了頓,小聲問道,“你不喜歡?”
肖旭搖頭,“沒有喜不喜歡,你想要怎麽修行是你的事,不需要考慮我,隨你的心意就可。”
“這樣啊……”淨空垂眸喃喃了一句,忽的笑道,“既然你不說你喜不喜歡,那我就權當你喜歡了。”
這世上沒有幾個姑娘喜歡和尚才是,加之那晚蘇瑾的話,更是讓他確信有頭發要比沒頭發好。
肖旭沒有說話,擺碗筷的時候卻自動給淨空留了一副,動作流暢而自然,自然到她都未曾想過為何要這樣做。
蘇瑾咬著筷子,看著淨空的頭發有些出神,果然隻要顏值夠高,無論什麽頭型都能駕馭的了。
悄咪咪的瞥向楚逸軒,不料卻撞到他看過來的眼神,“那個……”
“若小瑾兒想要守活寡的話,我可以考慮考慮去當和尚。”楚逸軒勾唇輕笑,一眼就看出了蘇瑾想要說的話。
“有酒有肉的,好好的當什麽和尚。”蘇瑾呲牙一笑,笑的那叫一個真誠。
想到楚逸軒穿著紫衫,戴著銀麵,禿著腦袋叫她“小瑾兒”的樣子,她就忍不住抖了抖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