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三尺白綾
“奴才參見皇上。”二虎拽著趙小馬走進來，對拓跋弘行禮道。
拓跋弘看著趙小馬，腦中閃過一些模糊的畫麵，好似在哪裏見過他，但又記不起來，便問二虎：“他是誰？”
二虎直起身，回答他：“回皇上，他是皇甫婕妤的老鄉，名為趙小馬。”
“趙小馬……朕想起來了，朕狩獵的時候見過他。”拓跋弘對二虎道，然後看著垂著頭的趙小馬，說：“原來是你！你怎麽會在宮裏？不會又是為了救人闖進來的吧？你告訴朕，你這次是為了救誰？”
趙小馬斟酌猶豫著，不知該如何回複他。
二虎心急，便替他道：“皇上，他是來給宸妃娘娘作證的，證明娘娘不是有意要刺殺皇上您的，而是其中另有原因。”
“哦？此話當真？”拓跋弘看著他們倆問。
二虎毫不遲疑地對他點頭，趙小馬則是猶豫了一會兒才點了點頭，畏畏縮縮地道：“宸妃娘娘之所以會做出尋刺皇上這種妄逆犯上的事，全都是庶民的錯，請皇上赦免娘娘，庶民願承擔一切的罪過。”說著，他砰咚一聲跪在拓跋弘麵前，態度之誠懇，看不出有半點虛假。
拓跋弘嚴肅地問他：“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宸妃為何要尋刺朕？而你又錯在哪裏？”
“宸妃娘娘一直想要手刃仇人為漁村村民報仇，因為庶民的一個謊言，她便認定皇上就是殺害村民們的凶手，所以，她才會尋刺皇上您。這一切的過錯，都是庶民造成的，與宸妃娘娘無關，請皇上明察。”趙小馬道，他把所有的錯都認下，沒有半點牽連到皇甫仙和皇後。
二虎覺得他說得不實，便補充道：“皇上，他不是故意要撒那個謊的，他是被逼的，逼迫他的人就是……”
他正要道出皇甫仙的名字，被趙小馬急聲打斷，“皇上，庶民句句屬實，沒有半句虛假，沒有人逼迫我，是庶民有意撒的謊，請皇上明鑒。”
“趙小馬，你……”二虎被他氣得語塞。
趙小馬乞求地看了他一眼，用眼神求他不要揭穿皇甫仙；二虎隻得閉上嘴巴，氣憤地沉默著。
拓跋弘看出他們二人的古怪，但沒有拆穿他們，而是繼續問趙小馬，“你對宸妃撒了一個什麽樣的謊言？你為什麽要有意地撒這個謊？”
“庶民告訴宸妃娘娘殺害漁村村民、燒毀村子的凶手就是皇上。庶民之所以要誣陷皇上，是因為狩獵那日，皇上命人把庶民吊起來，差點煮了庶民，這件事令庶民對皇上懷恨在心。這就是所有的事實，請皇上明察，放了宸妃娘娘，庶民願意接受任何懲罰。”事已至此，他唯有一死才能保全皇甫仙。
“就憑你的三言兩語，宸妃是不會相信的。她會刺殺朕，肯定還有別的原因。”拓跋弘質疑地道。
趙小馬道：“僅憑庶民的一兩句話，宸妃娘娘的確是不相信的。但庶民偷了皇上隨身攜帶的玉佩，騙她說，這玉佩是從漁村的廢墟裏撿到的。她便信了。”
趙小馬的這番話，讓拓跋弘不禁想起那日她握著玉佩到禦書房找他的情景，原來那時，她已經認定了他就是毀了漁村的凶手。
“在這之前，朕沒有在宮中見過你，你是如何偷走朕的玉佩的？”拓跋弘忍著心中的怒火，強裝鎮定地問他。
趙小馬飛快地轉動著眼珠子，稍微沉默了一下，便道：“庶民假扮成太假的模樣接近皇上，趁皇上更衣時偷偷拿走的。”
他話音剛落，拓跋弘重重地拍了案幾一下，斥責他：“你對朕懷恨在心，朕可以不怪你。但你誣陷朕，挑撥朕與宸妃的矛盾，以及偷走朕的玉佩，就憑這兩點，朕就不能輕饒你。”說完，拓跋弘衝門口道：“來人，把刁民趙小馬押下去，關入大牢，聽候發落。”
趙小馬被押走後，二虎著急地對拓跋弘道：“皇上，現在尋刺一事已澄清了，請皇上快下聖旨，赦免宸妃娘娘的死罪。”
“不必下什麽聖旨，朕這就去天牢把筱筱接回來。”拓跋弘沉重的心情這才開朗起來，起身，攜著孝麟等人，心急地朝天牢而去。
天牢內，蘇筱筱抱膝坐於木板床上，腦中不斷地回想著家宴上的每一個細節，到現在，她都想不明白，她策劃得如此精密，為何最終還是敗露了？到底是誰出賣了她？
一陣腳步聲和吵鬧聲將她從紛雜的思緒中拉了回來，她定睛看向牢門外，那聲音離她越來越近。
她下床走向牢門，想探個究竟，剛至牢門口，宮靈等人便出現了，那吵鬧聲便是出自於他們與侍衛的爭吵。
“你們來這裏做什麽？趕快回去……”看到他們，她是又驚有喜，但更多的是擔心，怕自己連累到他們。
宮靈等人不顧侍衛的阻攔，隔著牢門，跪在蘇筱筱麵前，任憑侍衛威脅與恐嚇，他們都絲毫不懼怕，一個個紅著眼眶，看著蘇筱筱，眸中盡是傷心與不舍。
“小姐，你那麽愛皇上，你為何要刺殺他？奴婢不相信你會這樣對他，你一定是被人冤枉的，對不對？”黃鸝哭泣著問她。
其他人期待地看著她，等待她的回答，希望她真的是被冤枉的。
但她卻對他們搖了搖頭，“沒有人冤枉我。”
他們驚愕極了，一時語塞，竟不知該說些什麽。
蘇筱筱微笑著看他們，“你們不必為我難過，我不後悔這樣做。你們能來送我最後一程，我很開心，能在臨死前看你們一眼，是我的最後一個心願，如今已實現，我死而無憾。多謝你們這一年來對我的照顧與包容，能遇到你們是我的幸運，我不會忘了你們的……”
“小姐，你不會死的，有我們在，我們不會讓你有事的……”環翠含淚帶笑地對她說。
她的話還未說完，蘇筱筱便搖著頭打斷她，“刺殺皇上，我所犯的是死罪，指不定還是株連九族，興許連你們都要被牽連，你們連自己都救不了，又如何救我？沒用的，你們趕快離開這裏，與我劃清界限才是。”
“我們救不了你，但皇上能救你。他深愛著小姐，他一定不會讓小姐被處死的。”秋菊急聲道。
“他不會救我的，他一定對我失望透了，是我辜負了他的一片深情，他怎麽可能會救我這個無情無義的人呢？”這番話，她好似自言自語，又好似在回答他們。
丁香道：“這一次，小姐的確是傷了皇上的心，但憑皇上對小姐的寵愛，他不會置小姐於不顧的。奴婢相信，皇上這會肯定在想辦法救小姐……”
“對，丁香說得沒錯。隻要有皇上在，小姐就不會有事。”其他人眸光熠熠地道，他們比蘇筱筱要樂觀得多，因為他們篤信皇上不會對小姐坐視不管的。
蘇筱筱正要開口說些什麽，牢門間的走廊裏又有腳步聲響起。
“你們快走，一定是太後派人來了，不要因為我而連累到你們，走，走啊！”蘇筱筱慌亂地衝他們大喊，她必須要趕走他們，她死就算了，他們不能有事，因為他們都是無辜的。
宮靈等人依舊跪著，絲毫沒有要離開的意思。他們一個個微笑著對她搖頭，宮靈代大家對她道：“我們不走，我們不能離開小姐，就算是死，我們也要陪著小姐。請小姐不要再趕我們走，讓我們留下來，我們想要生生世世都伺候你。”
蘇筱筱流著淚剛要開口，被突然響起來的幾下掌聲阻止了，接著便傳來祥庚的聲音：“這一幕真是感人啊！如此主仆情深，雜家在宮中待了這麽多年，還是頭一次見。”
“別那麽多廢話，太後派你來索我的命的吧？”蘇筱筱惡狠狠地看著他，言語冰冷鎮定，絲毫沒有害怕之意。
侍衛打開了牢門，祥庚領著兩名小太監走了進去，他身後右邊的小太監手中端著一個銀色托盤，托盤內放著雪色白綾；左邊的小太監也端著一個銀色托盤，其上放著一壺酒和一個酒盞。
“宸妃娘娘真是聰明，一眼便能看出雜家的來意。既然娘娘已知雜家來此的目的，雜家也就不拐彎抹角一番了。太後給了娘娘兩個選擇，一是賞娘娘毒酒一杯；二是賞娘娘三尺白綾，請娘娘選擇。”祥庚擺著蘭花指道，臉上布滿了陰笑。
蘇筱筱白他一眼，笑道：“這也叫兩個選擇？這分明就是一個選擇。不管我選哪一個，老妖婆都是要我死，這兩個選擇又有何差別？”
“娘娘，此言差矣。雖然結果都一樣，但方式不同，自然……”祥庚笑著對她解說。
蘇筱筱氣憤地打斷他的話，“麻煩你回去告訴那個老妖婆，我蘇筱筱不後悔刺殺皇上，也從未懼怕過落到她手裏。活著時，我輸給了她；待我死後化成厲鬼，我絕不會放過她的。”說完，她走向他右邊的那個小太監，接過盛裝著三尺白綾的托盤。
“請娘娘自縊！”祥庚鄭重地宣布一聲，便領著小太監退出牢房，站在門外監視她。
看著蘇筱筱將三尺白綾拋向橫梁，宮靈等人忍不住嚶嚶地哭起來，他們的淚水如決堤的洪水滾滾流下，止也止不住。
“小姐，不要，不要啊！”他們一邊喊著，一邊想要衝進牢房阻止她。
怎奈，被侍衛用刀攔住，他們無法衝進去阻攔，隻能緊抓著牢門眼睜睜地看著她自縊。
“公公，求求你，放過我們家小姐，求求你救救她，她不能死，她還沒看到皇上，讓她等皇上來，皇上不會讓她死的，求求你……”宮靈等人緊抱著祥庚的腿，淚流滿麵地哀求他。
祥庚把他們踢開，冷漠地道：“要處死她的人不是雜家，而是太後。你們求雜家是沒用的，你們要求應該去求太後才對。不過，就算你們求了太後，她也不會放過她的。誰叫她惹誰不好，非得與太後杠上呢！這就是她的命，除了死，別無活路。”
他的這番話，讓他們徹底絕望了。
蘇筱筱站在木板床上，雙手抓著白綾，淚水朦朧地看著他們，“不要為我難過，也不要為我去求老妖婆。我希望在我走的時候看到你們的笑臉，這是我對你們的最後一個要求，希望你們能滿足我，可以嗎？”
他們努力而艱難地擠出笑容，淚中帶笑地看著她。
她對他們燦爛地笑了笑，然後把白綾套到脖頸上，她慢慢閉上眼角，雙腳離開木床，懸空吊著，雙手鬆開白綾，微微掙紮了幾下，便安靜了下來。
接著，宮靈等人的哭聲由嚶嚶之聲猛然轉變為嚎啕大哭，場麵淒慘至極。
祥庚微微笑了一下，然後吩咐侍衛：“給宸妃娘娘收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