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對不起有什麽用?
與其說是一股狐臭,倒不如說是魚腥臭味。
記憶如洪水般蔓延,七年前,她被劫持暈倒前,也曾聞到過這股味道。
葉笙歌隻感到心口狂跳不已,扭頭,目光驚懼地盯著這個男人。
高加文似乎感到到她眼神的鋒芒,也跟著站住腳,眸光冰冷地盯著她。
糟糕!
漠北暗叫不妙,摟著葉笙歌的脖子,作勢嘔吐狀,“嘔……”
葉笙歌立刻被換回理智,矮下身去扶漠北,沉著聲音說了句,“對不起,他喝醉了。”
方才接待他們的小弟見狀,生怕待會被怪罪,立刻上前,搭了把手,大聲地說道:“唉唉唉,這位大哥,我就說你不行了吧!喝這麽多,來來來,我扶你。”
葉笙歌順勢,拖著漠北,從危機裏抽身出去。
高加文的臉色有些沉,盯著踉蹌離開的兩個人,衝著旁邊的人問道:“那兩人是誰?”
負責接待的人搖了搖頭,說道:“今天才來的,新麵孔。”
高加文的表情瞬間黑了下來,厲聲說道:“新麵孔?”
那人當然明白他的擔憂,立刻笑了起來,“高哥,您放心,我們什麽也沒給他們。”
“老規矩,按照其他場子的正常流水應付了他們一晚。”
“那男的似乎對這種場子駕輕就熟,全是行道上的話,錢拿得也挺爽快,應該是經常玩的人,而那女人的,酒量也可以,不像是條子。”
高加文盯著跌跌撞撞離開的兩人,表情陰沉的說道:“節骨眼上,做事小心一點。”
“別為了貪那點錢,因小失大。”
那人拍了拍胸脯,豪爽的說道:“您放心,我肯定會試多他幾次,妥當了才會放貨的。”
高加文想著方才葉笙歌看他的眼神,怎麽感覺,有一絲的恐懼。
難道,以前見過?
旁邊的人小心謹慎的服侍著,諂媚的說道:“高哥,我們裏麵談?”
“嗯。”
高加文點了點頭,將方才怪異的想法拋開,隨著對方走了進去。
將假裝醉酒的漠北扶上駕駛座,那小弟瞄了眼他們的車,忍不住讚歎道:“哥,車不錯啊!”
漠北從口袋裏扔給他一疊錢,迷迷糊糊的說道:“拿著,下次東西好,我送你一輛。”
那小弟兜著一疊錢,笑得諂媚而激動,“沒問題。”
眼見著那狗腿的小弟跑遠,漠北這才捂著胸口,瞪著葉笙歌,著急的說道:“祖宗,你剛才差點把我給害死了啊!”
他還不解氣,坐直了身子,正對著葉笙歌,嚷嚷道:“你沒事看他幹什麽?不是讓你裝什麽事都沒發生的走嗎?”
葉笙歌坐在駕駛座上,臉上的表情很沉,並未理會他的莽撞,反倒是開口,沉沉地說道:“想辦法幫我仔細地調查一下高加文吧。”
漠北揚了揚眉,問道:“他怎麽了?”
葉笙歌看車窗外濃黑的夜,淡淡的說道:“沒有,隻是覺得他有點熟悉。”
漠北撫了撫下巴,問道:“除了他手上的貨,你想查他什麽?”
葉笙歌盯著燈火輝煌的“天堂人間”,目光變得格外的冷,“能開這種店,除了在秦氏門麵上的關係,順便去查查道上的人脈吧。另外,查查他的家族病史。”
漠北有些不懂,看著她,問道:“你查他家族病史幹嘛?”
葉笙歌啟動車,淡淡的說道:“讓你查你就查,再廢話你就自己走回去。”
漠北被氣得不行,“喂,你這臉是不是翻得太快了點啊?”
葉笙歌冷著臉,“沒辦法,誰讓我是女人。”
說罷,便是猛地一踩油門,“唰”地飛了出去,黑暗裏,漠北的咆哮與嘔吐聲漸遠。
葉笙歌並不知道,在她忙得暈頭轉向、生裏來死裏去的這期間,發生了多少的事情。
學校門口,終於等到鬱連翹那磨人的小蘿莉被接待走,葉柏堯與顧珩這才長長地吐了口氣。
那粉粉嫩嫩的小蘿莉,已經纏著他們,嘰嘰喳喳的說了一天的話,現在可算是安靜了。
終於,等到了來接他們的車。
隻是,來接他們的,並不是陸西顧,而是顧律川。
顧律川從車裏走下來,對著旁邊的老師點了點頭,“今天辛苦你了。”
年輕的女老師看到這麽帥氣的男人,羞得滿臉通紅,一副“一點也不辛苦,讓我再等萬萬年都願意”的花癡表情。
顧律川對著顧珩說道:“你南溪媽咪要生小弟弟,你媽趕去了醫院,今天我負責來接你。”
說著,他又指了指前麵的那輛車,對著葉柏堯說道:“柏堯,你坐前麵那輛車。”
葉柏堯看看顧珩,又看了看顧律川,身高的強烈落差,莫名的直擊內心。
他低著頭,盯著地麵上拉長的兩個影子,再看看旁邊孤單的自己。
那種無法插入的父子親情,讓他難免失落地“噢”了一聲。
心情真是糟糕!比在美國還要糟糕!
葉柏堯低垂著頭,二話不說,轉身,默默地往前麵那輛車走去。
他沒有心情,所以連基本的禮貌都沒有。
忽略替他打開車門,滿臉熱情的林摩,邁開腿,直接坐了進去。
直到車門關閉,將外界的喧囂遮掩,他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嘟著嘴,滿臉鬱色,低落地說了句,“真是討厭!”
“看來,你不是很適應這個新的環境。”
葉柏堯被這聲沉穩的聲音嚇得愣住,扭頭,目光驚懼地看著旁邊坐著的言易山。
心底,騰起一分狂喜,隨即,是濃烈的抵觸。
想也不想,葉柏堯抬手就去開門。
誰知道,車門被落了鎖,他氣得臉色發青,拍了拍玻璃,對著外麵的人大聲嚷嚷,“救命!有人綁架。”
綁架!?親爹綁架兒子嗎?小少爺,你也真是能想得出來。
前麵的林摩忍住笑,麻溜的開車離開。
言易山將最後一份郵件處理完,放下手裏的平板電腦,淡淡的說道:“這車是隔音的,你叫破嗓子也不會有人聽到,別白費力氣。”
葉柏堯滿臉防備的瞪著他,怒道:“大叔,你到底想要幹什麽?”
他是真的很生氣,雙頰通紅,腮幫子鼓鼓的。一雙黑葡萄似的眼睛格外明亮,清清粼粼仿若有光一般透徹。
言易山忍不住抬手,想要去揉他的腦袋。
葉柏堯目光詫異的看著他的動作,那隻寬厚的、屬於父親的手,就停駐在頭頂。
心口裏,期望竟一躍而起,然而,卻在看到言易山收回手時,變成濃烈的失望。
言易山不敢碰他,這孩子,原本就抵觸自己,如果他過分了,勢必會引起更大的不滿。
誰也不曾知道,這個蓮城的第一權少,掌控著龐大的商業帝國,能主宰一方生死的男人,竟然在一個七歲不到的孩子麵前,變得這般小心翼翼、手足無措。
言易山低眸,盯著麵前的孩子,神情不甚清楚,嗓音低啞的問道:“真的就那麽討厭我嗎?”
葉柏堯現在心裏別扭得不行,直接扭頭,雙手環抱於胸,惱怒的說道:“對,我非常非常非常的討厭你。”
言易山歎了口氣,他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和孩子相處。
原本要說的話,被他那句“非常非常非常討厭你”給全部堵了回去,憋在心裏,上不上下不下,難受不已。
這種感覺,比被揍一頓還更讓人難受啊!
手忍不住去摸煙,可是看到旁邊坐著的葉柏堯,他還是忍不住皺了皺眉,直接放棄。
被親兒子(雖然對方並不肯承認)討厭,不能暴躁不能發脾氣還不能抽煙,真是比被捅刀子還難受。
反反複複的深呼吸,調整好情緒,言易山這才開口,緊張的問道:“這些年,你們過得好嗎?”
聽到他說話,葉柏堯瞬間變成小刺蝟似的,昂著脖子一眼不眨的看著他,“那要看你是想聽好還是不好?”
他現在生氣得厲害,活脫脫怨氣十足的葉笙歌附身,說話的語氣惡劣到了極致,“如果你求的隻是心裏好受一點,那我可以告訴你,我和葉笙歌過得不好,很不好,非常不好。”
葉柏堯現在的小心思,就是有種,你想要心裏舒坦,我就偏偏不讓你如願的幼稚想法。
不愧是葉笙歌生的兒子,活脫脫一隻脾氣乖張、隨時暴戾紮人的小刺蝟啊!
言易山有愧,親耳聽到孩子說不好,心裏頓時如刀割般的疼痛。
幾乎是無意識的,抬手揉了揉葉柏堯的腦袋。
那種毛茸茸的觸感,讓情緒怦然勃發。
同樣內心百轉千回的,還有葉柏堯,因為頭頂突然而至落下的手掌,“嘭”地一聲,震得愣在原地。
那種寬厚的,屬於親人溫度的相互交疊,讓渾身跋扈的刺悉數收回,怨懟與憤怒,瞬間被擊得粉碎。
他忍不住縮了縮身子,不敢妄動。
葉柏堯抬頭,正好對上言易山那雙深邃的眼睛。
眼眶裏,淚水猛地就溢滿。
葉柏堯有些別扭的別開腦袋,抬手,用衣袖猛地將眼淚擦掉。
言易山看著坐在旁邊,小肩膀在陽光裏微微顫抖的孩子,眼睛頓時脹痛難受。
他張了張嘴,嗓子緊張得連說話的聲音都變得喑啞:“對不起。”
大抵,是這些年來,言易山愧疚最多的一次。
對葉笙歌,對葉柏堯,對這一切的虧欠。
那聲“對不起”,不輕不重,就沉在葉柏堯的心裏,饒是他曾堅強不服輸,還是在那一刻,哭得像個真正的孩子。
鼻腔裏,全是濃重的哭聲,細碎的、濃烈的,抽搐著滋撓。
說話時,卻還是忍不住,吼了起來,“對不起有什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