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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七章:割袍斷義,還刀絕交

  舉城皆大歡喜。


  或者用不了幾天,大宋上下都又歡喜不盡,酒家的酒肯定是要不夠賣了,而那些戲班子的生意,也必然是要好上幾成的。


  宋遼再時隔數年之後,終於又簽定了和平協議。


  而且這一次的談判,卻是以宋國的全面佔優而結束的。


  至少, 在大宋看來,這一次,他們在談判桌上贏了。


  遼國退回了他們幾年前通過戰爭搶去的所有土地,所有遼軍退回到了拒馬河北岸。


  而大宋付出的,只不過是一些財帛而已。


  歲幣翻了一番。


  也不過就兩百萬貫罷了。


  這點錢,對於大宋來說, 還真算不得什麼。


  當然, 說起來每年對遼國獻上歲幣,也就是臉面上有些掛不祝

  不過現在的遼國皇帝可是在宋國官家面前自稱侄兒的, 那這點錢,便算是叔叔對侄兒的饋贈吧!


  大宋人向來很容易便能找到自我藯藉的那個點。


  當然,這只是宋遼兩國對外公開的一部分內容。


  還有一部分卻是沒有對外公布的。


  那便是兩國聯合將對盤踞西北的蕭定進行圍剿。


  五年之前,橫山戰事爆發,大宋大敗虧輸,十萬大軍損失殆盡,包括張超、李度在內的大將折戟沉沙於橫山戰場,蕭定的西軍一度幾乎佔領整個陝西路,京兆府外都已經出現了西軍的斥候探馬。


  這一直便是大宋官家趙瑣心中不願被提及的痛。


  被遼國痛揍,那是一件無所謂的事情,因為這幾百年來,大家揍來揍去,似乎也習慣了, 被揍了,臉面上也不會過不去。


  但被蕭定揍了,這便是一件不能容忍的事情。


  別說是官家, 朝廷的官員, 便是大宋的百姓, 似乎也無法忍受這樣的屈辱。


  找回面子,抓回那個叛逆,似乎已經成了大家的一個共識。


  對於這樣的心態,遠在西南的蕭誠,曾用了八個字精闢地作了總結:

  寧與外賊,不予家奴!

  在大家齊心協力共討叛賊的時候,大家似乎忘記了這個叛賊曾為了這個國家立下的無數汗馬功勞,大家忘記了他的身上那為了大宋奮鬥而留下的無數傷疤。


  以及,即便大家反目為仇了,這個叛賊還在竭盡所能的派出麾下,騷擾、進攻、牽制著大宋最大的敵人。


  遼國不是不想拉蕭定入伙,為此,耶律俊方法想盡,但派出去的使者,根本就見不著蕭定的面,都是被哼哼哈哈的張元三下五除二被打發回來了,送了無數的財帛過去,人家財帛是要的, 但事情, 是絕對不辦的。


  搞來搞去,耶律俊也是死了心,至此他也不得不同意他的皇后蕭綽當初對他的勸告。


  蕭綽讓耶律俊不必妄費心力,蕭定,他的大哥,絕對不會被這些花言巧語所騙倒。


  蕭大郎不像蕭二郎,生來具有慧眼,能夠很輕易的撥開雲霧見青天,但他卻有一顆堅定的心和對既定目標的執著與堅韌,一旦目標確定,便是九頭牛也休想拉他回頭。


  耶律俊一度希望蕭定在西北立住腳跟之後,便自立為帝,這樣一來,他與宋朝便是不死不休的結局了。


  可是蕭定偏偏不。


  現在蕭定一路向西,整個青塘高原,向西一直越過了蔥嶺,都被蕭定的鐵騎所覆蓋,但他就是不願稱帝,連王都不稱。


  飄揚在興慶府的旗幟,還是那個大宋西部行軍總管的大幡。


  這便讓耶律俊有些焦慮了。


  蕭定的實力,現在可不必以前了。


  現在的蕭定,真是有本事動搖到遼國的根本,能讓遼國傷筋動骨的。


  所以,耶律俊必須要先拿下空上琢磨不透的敵人。


  宋國朝廷便像是一張白紙,他們想什麼要什麼,一眼便能看透。


  但蕭定,耶律俊便看不透。


  這傢伙,到底想要什麼?

  還有那個蕭誠!

  這兄弟二人,完全讓人摸不著頭腦。


  至於蕭綽對耶律俊所說的那些個東西,耶律俊覺得有些虛無飄緲。


  什麼中華正統?

  等我打垮了大宋,一統了天下,我便是中華正統。


  不過現在想要聯合宋國收拾蕭定,就不是那麼一件容易的事情了。


  所以,耶律俊大出血。


  放棄了五年之前大戰之後佔領的大片宋國土地。


  以此來誘惑宋人上鉤。


  果不其然,宋人樂顛顛地答應了這一切。


  或者在他們的心中,遼國就是一個大傻冒吧?

  官家本來就要對付蕭定!


  你居然還願意付出這樣的代價?

  太好了!

  趕緊簽!

  不能讓你有後悔的機會。


  雙方都很開心。


  至於最後誰會真正的開心,卻只能等待時間來驗證了。


  陝西路,延安府,三川口。


  一隊隊的士兵在號令旗的指引之下,往來盤旋,反覆衝殺,足足上萬人的兩支隊伍,正在捉隊廝殺。


  這不是戰爭,這只是一場演練。


  不過比起京城裡上四軍那種帶著極強表演性質的演練,這裡的軍事演習,在強度和烈度之上,卻是不知要高出了多少倍。


  這樣的演習,是允許有士兵死亡的。


  這裡的演習,也不曾預設誰獲得最終的勝利。


  對於張誠來說,他要的,是最聰明的將軍和最強悍的士兵。


  為此,在演習之中因為各種各樣的失誤而死上一些人,他是絕不在乎的。


  因為他的敵人,太強大了。


  想要戰勝對手,他必須要更加的強大才行。


  荊王叛亂的那場汴梁之役,讓張誠一戰成名。帶著三千戰鬥力和戰鬥意志遠遜邊國的上四軍士卒,他牢牢地守住了皇城,為最後戰勝叛軍奠定了堅實的基矗


  那一戰之後,他才真正得到了皇帝的賞識,一年之間,數次遷升。


  二十五歲,便成了河北路上的副將,在河北武將排名之中,僅次於鄭雄,李度,王浚


  雖然還比不上那位稱霸西北的蕭定蕭總管,但也是志得意滿,可謂是前程似錦了。


  但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大變驟至。


  朝廷與西軍的一場大戰,讓他的父親搭上了性命。


  而最讓他不能接受的,便是他父親的死亡。


  當朝太尉張超,是被蕭定在兩軍對壘之時陣斬的。


  據最後逃回去的士兵回憶,蕭定縱馬沖陣,而張超舉槍相迎,兩人陣中驟遇,蕭定一槍便取了張超的性命。


  張超的遺體被蕭定送回,張誠看到了那個恐怖猙獰的傷口。


  的確是一槍致命。


  可以看出,蕭定在刺出這一槍的時候,沒有半分猶豫,也沒有半分容情。


  就是奔著張超的性命去的。


  這讓張誠憤怒。


  雖然他也知道,這是他的父親存心求死的結果,要不然,當朝太尉怎麼會親自衝鋒陷陣呢?


  十萬大軍敗亡,對於最高指揮者張超來說,失敗的時候,他就算得上是死亡了。


  但張誠卻無法接受張超被蕭定親自擊殺的結果。


  他視蕭定為偶象,視蕭誠為兄弟朋友,但自己的父親,卻死在了蕭定的手中。


  他被從河北路,緊急調到了陝西路。


  第二年,他便被朝廷任命為陝西路的最高軍事長官。


  他已經在皇城之戰中證明了自己的能力,現在,皇帝又需要他在陝西路上來對抗蕭定。


  沒有誰比他更合適了。


  因為張誠絕不會與蕭定同流合污,不會被蕭定收買。


  他們兩人之間,只有解不開的仇恨與敵意。


  蕭誠消失了兩年,然後再度強勢崛起,一躍而成為了貴州路的安撫使,張誠卻是沒有半分驚訝,這個人,本身就是一個奇迹。


  張超把蕭誠送他的刀,派人一路送到了貴陽,還給了蕭城。


  割袍斷義,還刀絕交!


  以後,張家與蕭家,只能是仇人了。


  遠處的演練場上,傳來了巨大的歡呼之聲,獲得勝利的一方揮舞著旗幟、兵器,大聲吶喊著。這樣的演習獲得勝利,回報給軍官們的是升職,而普通士兵們渴望的卻是更多的賞賜。


  勝利者,自然會得到更多。


  張誠微微點頭,一次比一次強。


  這支部隊的殺氣,狠戾,正在被一點一點的培養出來。


  這幾年張誠募兵,一直便只招陝西路或者是河北路上的兵,因為這兩地的青壯,歷經戰事,磨難,本身便有一股子狠勁,只要能把他們有效的組織起來,訓練出來,他們就是大宋最好的兵。


  至於從京城那邊調兵,雖然陝西路安撫使蘭四新一直有這個想法,但張誠卻是毫不贊同。


  上四軍那些兵,都是招自汴梁周邊,個人戰鬥力看起來不錯,但上了戰場,還是不如陝西路河北路的這些兵頂事。


  在生死線上爬過來的,在苦難之中成長起來的傢伙,就是要比在蜜罐罐里長大的厲害得多。當然,那邊的兵要少量的過來,也是可以的,把一隻狗丟到狼群里,過些時日,狗照樣也能變成一隻狼。


  張誠現在的部下,就只有四個戰營,一萬二千人。


  蘭四新一直想要擴軍,都被張誠勸阻。


  兵,貴精不貴多。


  把這一萬二千人練好,養好,足以衛護陝西路。


  讓他們有更多的薪餉,更好的裝備,更多的賞賜,自然便能獲得更好的戰鬥力。


  而這些,都是那個叫蕭誠的告訴他的。


  而身體力行實踐,讓張誠知道這完全是行得通的,也是一個姓蕭叫蕭定的傢伙。


  十名邊軍騎兵擊垮百餘上四軍騎兵,

  二十五名邊軍步卒與百餘名上四軍步卒毆鬥獲得完勝,

  無一不是說明了這個事實。


  雖然心中滿懷仇恨,但張誠腦子中卻又無比警醒。


  以自己現在的實力、兵力,想要去尋蕭定報仇,完全就是痴心妄想。


  除非是朝廷決定舉全力之力來討伐西軍。


  但在遼人窺伺一則的情況之下,這樣的事情,也基本上是不可能發生的。


  似乎唯一報仇的機會,便是蕭定突然腦子進水了,親自帶兵前來進犯,而自己坐擁主場之利來尋求機會擊殺此獠。


  只可惜,這兩年來,西軍主力,壓根兒就沒有越過橫山一步的意思。


  張誠能打探到的消息,全都是西軍又往西域前進了多少里路,又打下了幾座城池,又在青塘高原之上鎮壓了幾次叛亂,又在北方草原之上與遼軍交鋒了多少次,搶掠了多少牛羊。


  蕭定完全沒有進攻陝西路的意思。


  哪怕張誠派出麾下,試探性地攻擊栲栲寨,神堂堡這些西軍留在橫山以南的軍事要點。


  蕭定毫無反應。


  不管是栲栲寨,還是神堂堡,抑或是羅兀城,都不是這些試探性的進攻能打下來的,這三個據點,西軍都派出了至少一個軍的兵力來把守。


  雖然不是鐵鷂子、步跋子這樣的西軍精銳,但也是西軍的正規部隊。


  張誠只能苦苦地等待機會。


  「張將軍,安撫使請您馬上回京兆府議事1快馬奔來的一名軍官,臉上汗水涔涔。


  張誠的中軍行轅設在延安府,而他本人,基本上長駐在三川口。


  「出了什麼事?」張誠漫不經心的問道。


  安撫使蘭四新是那種雖有辦事的心卻沒有辦事的能力的那種官員,經常為一些無謂的事情付出諾大的力氣,常常讓張誠很無語。


  「聽說是朝廷與遼人簽定了和平協議1軍官的臉上滿是興奮之色:「河北那邊,遼人退回了拒馬河以北,南岸土地全部交還給了大宋,這一次的談判大使是荊王,總算是立了一次大功了。」


  「有這樣的事情?」張誠訝然。


  「還有秘而未宣的。」軍官小聲道:「兩國協議,共同圍剿西軍蕭賊。張將軍,您的大仇,能報了1

  張誠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臉上卻沒有半分高興之色。


  他想報仇,但卻並不想借遼人之手。


  而且,遼人的便宜是這麼好占的嗎?


  要說這裡頭沒有遼人的算計,張誠是一點兒也不相信。


  看起來蕭定是真的戳中了遼人的痛處了,使得遼人願意付出偌大的代價也要滅了他,至少也要讓蕭定無法再威脅到他們。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1張誠冷然道:「遼人只怕沒安什麼好心。」


  「將軍,不管如何,這總是一件好事,至少在當下,是一件好事。」


  「我就怕眼前得利,長遠吃虧1張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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