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罵戰開場
群臣議論,皆對嬴洪和子楚的讚揚言論震驚不已,眾臣難以想象,這一奠定秦國國運的伐戰之策竟是出自一少年之手!
最為重要的是,嬴政年紀輕輕,卻表現出成人都不一定具備的城府,無視邦交國禮的束縛,沒有少年衝動的意氣,更是以助趙伐燕之舉來暗中謀划,全然不顧及其他虛名假情,只關乎國之利益,這才是真正的王者之心!
舉國動於利,止於禮,能有這般謀划的嬴政,像是一個血氣爭先的少年??倒不如說,更像是一個深諳廟堂籌謀的老人,精於籌算,工於心計!這讓群臣再也不敢輕視,不敢將其視作意氣風發的少年!
這一點,熊啟的心中更加深知。對於這個攪動咸陽風雲的少年心思,熊啟可以算是這朝中體會最深的人,而當知道得越多,心中的敬畏也就愈發深重!對於嬴政,熊啟升不起半分對抗的心思,而事實也證明自己的選擇沒錯,否則羋系的落寞連帶著的就是對自己等一眾楚系的清算!
只不過這個時候,熊啟在滿臉敬畏地看了看嬴政之後,目光轉移到呂不韋的臉上,一眼就看到了對方那略顯複雜的神情,熊啟嘴角微揚,突然心生期待。
這一條雀尾鯛,也終於看到了這一點啊!就是不知道,這條池魚甘不甘心被公子玩弄於股掌之上!
就在熊啟饒有興趣地瞟著呂不韋的時候,旁邊羋宸的臉上,那可是一片風光異彩,笑容快要把眼睛給擠成了一條縫。
看著呂不韋那難受的表情,羋宸的心裡別提有多舒服了!儘管羋系此番也被嬴政算計其中,但是這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如今仰仗嬴政等王族鼻息,羋宸自然知道分寸。
至於對呂不韋嘛~~那羋宸依舊是原來的那副心腸,眼見呂不韋似乎有些惆悵,羋宸的心裡就像是淌了蜜一般甜,心中狂笑呂不韋不知輕重,不知道王族人心叵測,以為能把握住公子心性?連你叔我都把握不住,那是你這個後生能把握住的嗎?嘿嘿~~~
臣子間的勾心鬥角,雖然沒有人看,但是大家心裡都明白,羋系跟呂不韋之間,依舊存在著對峙之勢!儘管勢力懸殊,但是這種勢頭卻一直存在,只要呂不韋一天干不掉羋宸,只要秦國朝局眾臣沒有化為一音,那這種對立焦峙就會一直存在!
只是在嬴政那邊,卻並未將這些臣子的小心思放在心上,或者換句話說,呂不韋已經不被嬴政放在心上了。該埋下的眼線已經埋下,就算呂不韋背地裡做什麼陰詭之事,也難以瞞過嬴政的眼睛。再者,君臣之別,即便對方是權傾朝野的相邦,也不過是一個臣子,而嬴政再怎麼年少也是主君,自然不用再跟臣下虛與委蛇,時間長了反而掉身價。
況且,嬴政接下來的打算,是放眼於列國,早日迎回嬴凰公主。至於呂不韋,有個釘子看著,就已經夠了!若是對方恪守臣子本分,認清自身,甘願忠貞為臣,那嬴政不會追究以往的那些彎彎繞繞。若是不願老老實實地做臣子,那自然有人幫他老實!
故此,在子楚和嬴洪的贊言過後,嬴政上前一步,面容恭謹,拱手持禮,正色道:「父王盛讚!兒臣身為秦國公子,自當強我秦國之力,遍壓群雄!若胸無利國之策,立於此朝堂之上,與諸位大秦肱骨之臣同處,嬴政自愧怍難當!」
「哈哈哈~!」嬴政話音剛落,子楚便高聲讚歎道:「好!我兒有此心氣,令我秦國再度威服六國,立此大功,這下該愧怍的,就是這滿朝文武了啊~哈哈哈!」
「哈哈~~」隨著子楚大笑出聲,底下諸臣也頓時鬨笑開,一同善意恭迎。
而這個時候,宗室大將嬴摎也站了出來,看著首位的嬴政,鷹目當中不乏敬佩之色,感慨說道:「公子謙遜!此番助趙伐燕之策,嬴摎卻從頭到尾都沒有看出公子之籌謀,足以見得公子之策,嬴摎征戰數十年,所得戰果卻不及公子一次伐謀之舉,著實汗顏!」
「將軍言重了,嬴政工於心計,此舉利用趙王仇燕之心以及趙國的貪婪,故此才能功成!些許陰詭算計,根本難登大雅之堂!」嬴政朝著嬴摎抬手一禮,不卑不亢得體從容,鄭重說道:「更何況,此番攻佔閼與事成,實乃井忌將軍冒死之功,以及蒙驁將軍等人征伐之功,嬴政實在難以承此敬意!」
嬴摎目色暖和,心中對於嬴政的敬意不減反增,所表現出來的態度自然也更為尊崇,完完全全將嬴政當作了主君來對待。
「井忌這一次,確實是立了大功!」這個時候,上面的子楚也發聲了,對於此番征戰當中的最大功臣,子楚心中也是甚為滿意:「此次閼與爭奪戰,井忌親率三萬步卒,就擋住了李牧所率之七萬弓騎射的腳步,為攻城之戰立下了大功!」
「父王所言極是!井忌將軍先前跟隨麃公將軍征戰於魏楚,根本沒有對趙用兵之經驗。但是此次交戰李牧,井忌將軍的表現極為亮眼,就連敵軍主將李牧都讚不絕口,可見井忌將軍的能力!」嬴政此時,也為井忌說起了贊語。
此番對趙之戰,李牧能夠半道洞察先機,這讓嬴政沒有預料!而井忌驅三萬步卒抗擊李牧七萬弓騎,這樣的對陣嬴政更沒有想到,也根本無法想象。
趙國弓騎的威力,即便是沒有掌過兵的嬴政也心中清楚。胡服騎射之名,是建立在累累戰果之上的!而弓騎在李牧的手中,更是能跟匈奴人打出完勝的戰績,足以見得其精銳程度!
可以說,此番攻戰垂成,井忌的功勞不說最大,也算是數一數二的!沒有井忌出面抗擊李牧的馳援,最終的結果誰也無法預料!還有最為重要的一點,井忌此戰打出了秦軍的威名!!
不論最終結果如何,李牧作為趙國風頭一時無兩的名將,井忌在秦國軍中也只不過是一介戰功平平的偏將,卻能打出這般威名,令李牧都惜才勸降,可謂是打出了秦國的名聲!
也是這些,讓嬴政瞬間對井忌的印象上升了一個大台階,也讓嬴政心中警醒,秦軍將士悍勇不畏死,驍勇不可勝!而身為秦國王族,自當不負這些將士,兵爭之事當再三深思熟慮,不可輕率。
朝議正品論之際,一侍者從殿外疾步來到殿尾,小心跪下,高聲稟告道:「王上,趙使在殿外拜見!」
殿內,瞬間一清,眾人的議論聲緩緩停止,心裡不約而同地嘀咕了句:苦主找上門來了!
「傳吧!」子楚在王座之上,輕笑著聲應了句,嘴角滿是戲謔。
「喏!」侍者聽令退下,而底下的臣子等也連忙回歸原位,站得整整齊齊,甚至還清了清嗓子,做好與趙使對線的準備。
不多時,就看到先前笑臉盈盈的趙使,一臉陰沉地走了進來。
看到了王座之上的子楚,趙使腳步都快了幾分,氣勢沖沖地來到跟前,手中使節杖猛地頓地,發出沉悶的響聲,怒聲相詢:「秦王,貴國到底是何用意?!!」
「大膽!!」趙使話音剛落,臣子一列就有人站了出來,冷眼盯著趙使,撇嘴斥責道:「小小使臣,禮不循規不具,竟然還敢在殿上喧嘩,吵噪我王,是何居心?!」
「你!!」趙使聽聞后氣得火冒三丈,連臉都給氣綠了,呼哧呼哧喘著粗氣,再也壓不住胸中盛怒,怒罵出聲:「你秦國行背盟反水這等無恥之事,難道還不讓我在這裡問了嗎?!」
「趙使,話說出來可是要負責任的,望爾慎重!」馮去疾姿態不變,抽過身冷冷瞪了趙使一眼,言辭當中滿是警告,隱隱還有幾分威脅,簡直就像是黑惡勢力一般!
不得不說,自從當了廷尉之後,馮去疾的一言一行當中,也不覺間多了幾分威嚴肅穆,一看就是老廷尉了!
「你!你們!!」趙使手指伸出,指著方才出列的臣子還有馮去疾,心中盛怒難消,更是對秦國這等不知悔改、不要批臉的德行給氣炸了肺。
閼與等地的戰況目前還算是機密,秦國並沒有宣揚傳出,但是趙王知道啊!於是乎連忙送信給了遠在咸陽駐紮的趙使,令其當面質問秦王!
於是乎,趙使趁著今日秦國廷議,無宣告就登堂拜見,就是為了問出個所以然。
只是奈何,自己才剛說了一句,就被秦人給指著鼻樑罵得沒鼻子沒臉,更氣人的是秦國這碧還威脅自己!!聽聽這些人說的話,還有這幹了「缺德事兒」之後的態度,這像是人能幹出的事兒嗎?
趙使是越想越氣,越想越氣,終於到了爆發的臨界點,一把將使節杖摔在了地上,氣得破口大罵道:「爾等秦人果真無恥!!我趙國與你秦國結盟合兵,支付你秦國輜重糧餉,卻沒想到最後養出了一個背盟的小人!!我趙國真是瞎了眼,才相信了你秦國的嘴臉,與你等謀算燕國!!」
「趙使,話不能這麼說,你趙國此番伐燕,不也收穫頗豐嗎?燕國總計三十城都被你趙國收入囊中,這難道不是我秦軍助力嗎?怎麼現在對此隻字不提了呢?」對此,昌平君熊啟也出面說了一句,態度依舊是那般不緊不慢,甚至還有些氣人。
「燕國所得,本就是我秦趙兩國早就商定的,我趙國以無數錢糧換得,難道昌平君想抵賴嗎?」眼見對方說一句話換一個人,很明顯就是拿自己當猴耍,這讓趙使很是氣悶,悶著聲斥責了句。
「趙使多心了,本君只是就事論事,趙國能得燕國這麼大的土地,少不了我秦國的幫助。故此,還望趙使能謹記!」昌平君慢悠悠地回了句,宛若一位太極宗師,精通推拿沾卸之道!
「謹記?難道讓我謹記爾等趁機攻佔我趙國太行以西四十餘縣嗎?!!」趙使已經被幾人推搡得沒了耐心,摔了使節杖還不夠,直接手錘胸膛,大聲嘶吼而出。
「趙使啊~~萬勿衝動!」這個時候,上面的子楚開口了,一出聲就相勸趙使,苦口婆心地道:「趙使,這件事情本王也是剛剛知曉,這都是底下的將軍自作主張,凱旋路過貴國之時,偏偏多喝了幾升酒,醉酒之下也不認貴國盟友之實了,直接遇人就打,一發不可收拾,這才釀成了如此悲劇,本王得知之後也是滿懷心痛,感覺很對不起趙王啊!」
「……」趙使在底下聽得眼皮子直抽抽,嘴角扯了好幾下,都沒能控制住滿臉的失控表情。
要不怎麼說秦人這麼流氓呢?有個這麼能睜眼說瞎話的王上,那底下的人能學好嗎?很明顯不能!
不過對於這種直接拿趙使當智障哄的做法,偏偏子楚還說得這麼頤指氣使,這麼理直氣壯,真是讓底下的群臣都暗地裡豎起了大拇指,佩服不已!
而趙使在內牛滿面之後,見到子楚一臉的愧疚與同情,心中微微一動,連忙壓下那肺腑當中的不適之感,順著子楚的話語,開始試探性地說道:「秦王既然心中愧疚,那不如請秦王下令,大軍撤出我趙國邊界,歸還我趙國太行以西四十城,如此一來,敝使甘願代我王原諒秦國此次背盟之舉,我王知道秦王心意之後,也定然不會怪責秦王的!」
「額……」這下,輪到上面的子楚臉皮子一僵,沒想到這趙使竟然順著桿兒往上爬,本想嘲諷趙國幾句的,卻不想竟然玩砸了!
底下,嬴政微微低了低頭,讓自己臉上的笑不被人察覺。
「有意思!」子楚嘴角微揚,看著底下與自己正視的趙使,準備跟著耍耍。
卻不想,臣子隊列當中,以往少言的陽泉君羋宸,這一回積極站了出來,朝著子楚一禮,隨後面向趙使,滿臉戲謔地問了句:「趙使所言,本君倒是聽不明白了,貴國的邊界不是太行山嗎?什麼時候山這一邊兒的四十城變成了你們趙國的土地了?那不是我秦國之縣?」
「陽泉君空口白舌,難道就在這裡說胡話的嗎?太行以西自晉國起就是我趙國領土,何時歸你秦國了?」趙使漲紅著臉怒罵出聲,看得出很是憤怒。
豈料,羋宸陰陽怪氣地吆喝了一聲,慢慢說了句:「呦~~趙使還真是能言善辯呀!不過若是本君沒有記錯的話,那燕國之土貌似也不是你趙國的吧?怎麼你趙國如今反而據為己有了呢?」
「那自然是因為我趙國兵戰得勝,所有城池都被我趙軍佔領,這才從燕國的手裡奪了過來!」趙使理正言辭,鄭重其聲地辯論道。
「哦~~」羋宸又是一聲陰陽怪氣地感嘆:「原來是這樣啊!那不知道這太行以西的四十城,如今是你趙軍在那地兒駐紮呢?還是我秦軍在駐紮呢?是你趙國的地兒,還是我秦國的地兒呢?」
「你!!」趙使老臉一紅,立馬反應了過來,羋宸這是在套用自己的話來反駁自己,真是氣人!
趙使怒目相視,氣得身子都在發抖,恨恨出聲道:「這怎麼能一樣!燕國之土乃是我趙國名正言順攻打下來的,而我趙國太行以西,乃是你秦國從背地下手,以無恥豪奪拿下的,這怎麼能一樣?!」
「嘖嘖嘖~~趙使啊,你這就不對了!兵者之事,乃詭道也!還分什麼正大光明嗎?既然你趙軍攻佔所得皆為趙土,那我秦軍所過之地,難道就不能是我秦國領土了嗎?這說不通嘛~!」羋宸嘖嘖其聲,氣人起來這智商簡直不遜於呂不韋,一聲一詞都跳動在趙使那脆弱的神經之上,仇恨值怒氣值簡直都拉爆了!
「無恥之徒!我真是見識了秦國之野蠻可恥行徑,爾等做下如此惡事,猶厚顏不自知,還敢在此強詞奪理,真是豈有此理!」已經數不清是趙使第幾次罵人了……
「可恥?呵呵!」對此,羋宸一聲冷笑,仰起頭顱,傲然說道:「說到可恥,難道貴使就自證得清嗎?太行以西本就是我秦軍將士拼殺所得,如今趙使一句話就想要回這數百里之地,痴人說夢也不過如此,竟還厚顏在此狺狺狂吠,真是恬不知恥!!」
「爾等的嘴臉,本君早就看出來了!不就是想從我秦國手中要回那四十餘城嗎?可以,你趙國派兵來打呀!打得過我秦國,別說太行以西,咸陽給你趙國都可以啊!」
反正都是打嘴炮,羋宸說起話來根本就是怎麼氣人怎麼說,壓根就不在意周邊臣子的目光。不過這話一出,即便理還算正,但是這「豪邁之氣」,著實是讓人刮目相看!
「難得干一回正事!」對面的嬴政將這一幕看在眼裡,目光瞥了眼羋宸,心裡難得贊了一句。
而台上的子楚,看得笑容滿面,揣著手欣賞這一年度大劇,心裡真是舒爽無比!
「你……你……我!!」趙使一手按著心口,不停地喘著粗氣,嘴唇都被氣得青紫青紫的,一副腦溢血前兆的樣子,看得人竟然有幾分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