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議和
六王「親切」會談之後的第二天，一使者從聯軍營地出發，朝著成皋傳訊而去。
「哦？六王想要議和？」成皋關內，姚賈一直在此等候消息，這一次接見六國聯軍使臣，聽到從他嘴裡講出的議和二字，姚賈一時還頗為詫異。
「我記得，楚王和趙王那性子可是桀如烈火，先前恨不得將姚賈五馬分屍，怎麼這一回這麼親善？反而來主動求議和了呢？」每每想到趙王和楚王那桀驁不馴的樣子，再聯想起如今六國的議和舉動，姚賈內心是譏笑不已，滿心的不屑。
「六國？不過是一幫烏合之眾！不過這看臉色的本事倒還可以，聽到王上蘇醒的消息，知道自己的斤兩，縮了！」旁邊，一身甲衣神情肅穆的王齕，冷冷地譏諷了一句，目中冷凝駭人，煞氣滿目。
蒙驁負傷，嬴摎戰死，秦國軍中四大柱石一損一傷，秦軍全軍將士無不憋著一肚子火氣，欲以六國之血祭奠亡魂。
被王齕這般譏諷，傳訊的侍者滿目怒氣，正欲抬頭反駁，但是一打眼看到王齕那雙煞氣雙眸，瞬間打了個寒戰，一臉畏懼地低下了頭，沒敢吱聲。
「呵呵~~」見狀，姚賈撇嘴一笑，隨即面向王齕，輕聲訴說：「將軍，既然六國有議和之心，那我便再次出走一趟議定罷兵之約！」
「嗯！」王齕頓首點頭，隨即想起什麼，緊跟著說道：「若是六王出言不遜，對我秦國不敬，也無需多言，回來便是。我倒要看看，六國有什麼本事，能從我手裡打下成皋！」
「將軍豪言壯志，姚賈欽佩！不過議和一事乃是殿下之意，姚賈也需盡心儘力，全力促成此事，將軍之心昭昭，有將軍豪言打底，不愁大事不成！！」姚賈笑著恭維了句，隨後和聲告退，跟隨聯軍使臣，出關朝著六國營地而去。
三時兩刻，便已來到六國聯軍帳中，姚賈也算是「故地重遊」，此刻的內心當中也多有幾分輕鬆。
畢竟，這一次可是六國相邀議和，那性質就不一般了……
來到中央軍帳之前，姚賈在使者的恭聲側引之下，未作停頓，直接邁步進到了帳中。
其內，六王依舊與上次一同，圍坐在魏無忌兩旁，目光隨著姚賈進帳，都放眼掃了過來，面目沉寂，不發一言。
「姚賈見過諸王，見過信陵君！」對於帳內各國君王那斜眼相望的刻薄樣兒，姚賈視若不見，行到跟前施禮問候，不問其他。
「貴使客氣了！」諸王不作回應，不代表魏無忌不應聲，身為合縱縱約長，秦國使臣前來商議議和之策，魏無忌不得不站出來招呼，代表諸王問候道：「貴使一路辛苦，現如今貴使入我聯軍大營，想來也明了我等傳貴使前來所謂何意了吧？」
「明了~~明了！」姚賈笑著回應，隨即直接出聲訴說到：「諸王一心求和，我秦國自然也不會坐視不理，反正過往我秦國對諸國的求和已經見怪不怪了，如今不過是晚了些許，無傷大雅！」
此言一出，諸王的臉上就隨之浮現出幾分薄怒。按照秦人所言，分明是平等議和，怎麼到了今天就成了六國求和呢？這不是擺明了欺負人嗎？
不過，對此六王並未怒聲斥責，彷彿早就有所準備一樣，依舊冷眼相對，不做其他。
「呵呵……貴使這張嘴，還真是得理不饒人啊！」魏無忌笑著感慨了聲，隨即話鋒一轉，說起了其他一事：「貴使不知，此番遣人通傳貴使前來，除了與貴使商議雙方議和事宜，還想請貴使做個見證人！」
「見證人？」姚賈微微一愣，看著眼前似有所謀的這七人，一時有些迷惑，問道：「那不知信陵君，想怎麼與我秦國商議議和一事？又是想讓姚賈做什麼見證人呢？」
「貴使莫急！」對此，魏無忌輕笑了聲，隨即正色說道：「我六國君王對此已經都商議過了，就按照先前貴使所提出的議和之策，秦軍只要在五年內無東出之念，不主動攻伐，那我聯軍便退回各自國內，放出三川郡，與貴國議和！不知貴使之意？」
「早該如此！」姚賈輕輕一笑，欣然道：「信陵君等諸位皆乃各國王族重臣，想來也不會虛言欺瞞於我。姚賈奉我國太子之命，前來與諸王會訂盟約，就是為了能夠安定邊境，如今功成，姚賈又豈會有異議？？」
「好！」聞聲，魏無忌頓時點頭叫好，敲定了議和的基調。
這時，姚賈看了看旁邊的諸王，心中一動，問道：「信陵君所言之見證人，有何用意？」
說到這裡，魏無忌眼睛一眯，看著面前的姚賈，輕聲訴說道：「貴使不知，我六國欲達成一個同盟，六國君王之盟，指定六國不互相攻伐，一致對外，共同抗擊外敵，以達到政治互信、軍事互助的境地。正好貴使在此，就請貴使做一個見證人！不知貴使何意？」
說完，目光轉向姚賈，旁邊的諸王這個時候的眼神也都有些飄忽，意味深遠。
「呵~~」姚賈一聽，頓時嗤笑了一聲，心中反應了過來，滿懷戲謔地道了句：「信陵君不是想讓姚賈當這個見證人吧？依我看，信陵君是想敲山震虎，做給我秦國看的吧！」
「呵呵~~」魏無忌笑而不語，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對此，姚賈看著眼前這「精打細算」的諸王，嘴角一咧，笑著說道：「列位有何籌算，盡情顯露出來即可，我秦國自然看得到，至於我秦國會覺得是威脅還是笑話，那就要看諸位的手段了！」
「我秦國此番議和，願以五年之期承諾諸王，絕不會無端兵陳邊境。但若是有人借著合縱而挑釁我秦國，屆時這紙上之盟，也不過一紙空談，我秦國絕不會放過這類宵小！還望諸王知悉！」
姚賈這話，相當於明著告訴了六國君王，此番議和之後，若是有哪一國仗著秦國不出的盟約，以及六國合縱的底氣來秦國邊境鬧事，那麼秦國單方面撕毀盟約出兵懲治宵小，這種事情是絕對有可能的！
六王一聽，各自臉上都有些微妙，貌似秦使的話，跟昨天差點兒打起來的起因有異曲同工之妙啊！
尤其是燕王，深深地舒了一口氣，眼珠子不定地瞥向了趙王，眼底有些輕蔑，彷彿在說：我說得沒錯吧？
「……」趙王臉色一陰，姚賈的話本來是面向六王所說，但是經過燕王這小眼神兒一掃，搞得好像是專門警告自己一樣，這讓趙王心裡很不舒服，暗罵不休。
「……」魏無忌掃了眼當下，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隨即面向姚賈，說道：「我六國合盟，亦如與秦國的合盟，不論是發生何事，但凡貴國想要毀約東進，也要想想我六國之力，貴國能否與之抗衡！」
「議和之事，此為基礎，貴使既然同意議和，那我等便共議接下來的諸事吧……」
軍帳之內，時不時還能傳來幾聲爭吵，其中不乏諸王之音，底氣十足。
一直到傍晚黃昏，這議和之事才堪堪落定，秦國與六國達成共識，以滎陽為限，秦國答應六國五年之內相安無事，六國則以合縱抗秦來震懾秦國，意圖讓秦國畏葸不前，不敢輕言兵爭。
至於此舉對秦國而言是否在意，那就不得而知了。反正在姚賈看來，除了秦國自發允諾的五年，其他那些六國合盟諸事，看起來更像是六國為了安慰自己而提出的產物罷了，對秦國根本沒有任何有效的限制能力，六國只不過圖個心理安慰。
當然，這種話姚賈不會當面講出，否則揭人短處，還是揭六國的短處，不給對方退步的臉面，那怎麼能行呢？
六國軍帳，信陵君主帳之內。
魏無忌端坐於坐榻上，飲茶倒水，鬆緩幾分。
議和已經落定，姚賈也已帶著議和之國書回秦，合縱伐交之事，到此也告一段落，之後不久，六國之兵也該陸續退出，各回各國了。
延續了數月之久的合縱大計，魏無忌忙前忙后，最終結束之時卻顯得虎頭蛇尾，亦如往昔。
不過，這也無法。姚賈有一句話說得不錯，相較於秦國而言，六國乃是眾弱，以眾弱而攻獨強，這本身就是可笑之事！
畢竟，不是所有的聯盟都稱得上是強強聯合！
沒了必勝之把握，六國合縱就顯得尤為可笑，列國泛泛貌合神離，都不願自身受到削弱，明哲保身，以至於合縱功成的局限性，已經成為了六國對抗秦國的一大障礙。
魏無忌明白這個道理，但是對此也無可奈何。
昔年魏國犀首公孫衍，合縱六國之兵閉鎖函谷關，限制秦國東出，而後蘇秦入世，佩六國相印，縱橫天下，以縱破橫！
現在當下，合縱對秦國仍有幾分威懾力，畢竟秦國剛經歷新敗，六國士氣也還足以抗秦。可是當有一天，當六國合縱之力也不及秦國的時候，到那個時候合縱，還有意義嗎？
「唉……」魏無忌苦嘆一聲，惆悵滿目：「只希望那一天，不要到來吧！以後，就要看衛單在秦國的籌算了！」
打退秦軍，動用暗子使其內亂，從內部擊垮秦國！這是魏無忌與趙王初議的結果，也是兩人認為最能夠有效打擊秦國的決策！
為此，就連合縱也是配合這一計謀所出。至於最後子楚病危，讓六國看到了破秦之希望，使得籌謀的側重點發生了偏移，這也是無可厚非。
不過如今，事務又回到「正軌」，接下來就要看，秦國內政會傳來什麼「好消息」了……
就在魏無忌思索間，帳外傳來一人聲音：「信陵君……」
「嗯？」魏無忌一愣，聽到這熟悉的聲線，當即疑惑道：「龍陽君有事？進來說話吧！」
「信陵君，王上也來了……」帳外，龍陽君回應道。
「什麼！！」信陵君一驚，連忙起身收拾了下，朝帳外急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