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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百家門生(小說、黃老、儒、墨)

  一日正午,太陽高高地掛在天上,雖有陽光照射,但依舊抵不過寒冬十一月的冷風。


  臨淄城稷門外


  士卒們身著麻衣、披著風塵仆仆的皮甲,持長槊,站於城門兩側。


  他們眼珠子瞪得溜圓,仔仔細細地打量來往的客商,生怕突然出現歹人,在此地惹是生非。


  寒風輕撫,每名士卒都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乃至數個寒顫。


  盡管如此,他們也絲毫不敢鬆懈。


  稷門不同於其他的門。


  它可是整個臨淄城最繁華的城門!


  甚至,它的繁華程度,在濟南郡、乃至整個崤山以東,都是數一數二的。


  原因無他,隻因它的外麵存在春秋戰國時期,天下第一學府——稷下學宮。


  在太學尚未建立的情況下,稷下學宮的地位,始終不會動搖!


  雖然與巔峰時期相比,在此地的學者大幅度減少,文化氛圍凋零暗淡,但依然無法改變它在諸子百家心目中的形象。


  大漢已建立百年。


  文化方麵,先是黃老一家獨大,後又獨尊儒術。


  諸子百家之人,或多或少對此地還留有念想。


  他們懷念爭鳴時候的狂熱。


  他們懷念“不治而議論”的待遇!


  因此,百家之門徒,至今還在稷下學宮附近活躍。


  得益於此,凡是在山東之地往來的達官貴人、商賈遊俠,為了沾沾“學問之氣”,都會選擇從稷門經過。


  他們或望一眼,或者令隊伍暫時駐足停留,自己一路小跑,跑到稷下學宮附近,聽百家門生互相爭辯,一睹不曾相見的百家爭鳴場麵。


  不過,這都與看守稷門的士卒沒有任何幹係。


  他們的職責是維持這附近的秩序。


  除非有人鬧事,否則,他們隻需要把城門看好就可以了。


  到了正午,尤其是冬天,很容易犯困,


  士卒們打著哈欠,無精打采的注視來往之人。


  這時,


  不遠處,不知道誰高呼一聲,“有一狂生,竟然堵著稷下學宮的門,聲稱要挑戰諸子百家!”


  此言如同滴進沸騰油鍋中的水滴。


  “嘭”的一聲,把稷門的死寂、沉悶氛圍點燃了。


  “嘩啦”一聲!

  原本趕路累了,在城牆根小憩的官吏、商賈、黎民,還有門口犯困的士卒,忽然來了精神!

  不少百姓聽到之後,直接跳了起來。


  他們一個個的,像是百米賽跑的運動員,向著稷下學宮的方向,“飛”了出去。


  好位置先到先得!

  這麽好的娛樂活動,可不容錯過。


  ……


  稷下學宮

  此地建立以後,曾經匯聚了天下人才。


  它幾乎容納了當時“諸子百家”中的各個學派,其中主要的如道、儒、法、名、兵、農、陰陽、輕重諸家。


  它匯集的天下賢士多達千人左右,其中著名的稷下先生如孟軻、淳於髡、鄒衍、田駢、慎到、申不害、接子、季真、環淵、彭蒙、尹文、田巴、兒說、魯仲連、騶奭、荀況……


  巔峰時期,不治而議論者,多達百千人!

  是春秋戰國文化中心!

  如今,昔年文化中心大門口旁,一棵合抱之木的樹幹上,卻被人用木炭寫上了六個黑漆漆的、西瓜一般大小的字:邀戰諸子百家。


  而撰寫之人,正抱著一條沾滿了黑乎乎炭屑的被子,站在大樹一旁的馳道上高呼著。


  “吾乃一介草民,躬耕於高密,居於陋室之中,雖夏暑冬寒,然有粟米為食,不知饑也!”


  “數日之前,有不法之徒持械闖入吾所居寂靜之地,毀百年之安逸,意搶奪粟米,作低收高賣之用,甚是可惡。”


  “惡徒與村民鬥之,吾亦參與其中,不幸被擊,昏迷二日!”


  “二日來,吾思考甚多!為何窮凶極惡之徒可在大漢逍遙法外?為何官場無人插手?”


  既然是邀戰,自然需要師出有名。


  在此之前,百家和他半分直接關係也沒有,報仇這一點是別想了。


  因此,隻能曲線相連了。


  司匡咳嗽幾聲,繼續用洪亮的聲音,吆喝著。


  “思來索去,得其一原因!實屬諸子百家無能耳!”


  “吾嚐聞,百年之前,稷下為天下學術中心,稷下學子,可不治而議論,享上大夫之祿。百家諸子,宣治國理論於天下!”


  “如今百年已過,法、道、儒皆參與國政,世道卻依舊不安!”


  “想來,諸子門生,都是徒有虛名之輩!諸子學說,隻是孩童玩笑之言!”


  司匡扯著嗓子,來來回回地喊著。


  “稷下百家門生,若有不服吾之言論者,可敢出來,與吾一戰,以比試定勝負?”


  被他這麽一鬧。


  圍觀的百姓越來越多。


  官吏、商賈們在家奴地伺候下,已經坐在鋪在地麵的草席之上,津津有味地看著。


  他們看著因為叫喊,累的麵紅耳赤的司匡。


  腦海中不約而同閃過一個念頭:這不知死活的小子是從哪來的?

  一名穿著黑色漢服,衣著破舊、背後卻站著十幾個家奴的商賈,輕蔑地搖了搖頭,“尚未加冠,竟然敢在稷下學宮門前鬧事,他這是嫌命長了吧?”


  坐在商賈不遠處,一個腰間佩劍,頭戴發冠的青年笑嗬嗬的回應,“說不定是聽聞董博士的事跡後,失了魂兒。要不然,為何會做這種自掘墳墓之事?”


  “善!”


  稷下學宮之內的諸生,也被外麵的動靜驚到了。


  許多人已經帶好佩劍,束緊發冠,走出屋舍,聚集在門口,冷冷的看著馳道上吆喝之人。


  一名穿著白衣素服的青年穿過重重人群,擠到前方。


  此人右手按著劍柄,眉頭緊蹙,冷聲說道:“此子甚是囂張,竟然敢詆毀百家之人!諸君,是否將其直接斬殺,以儆效尤?”


  嚴遵按住白衣青年的佩劍,搖搖頭,沉聲道:“不可!此人既是來邀戰,不戰而殺,有辱百家之名!”


  “可其詆毀諸子學說!詆毀我百家之人啊!”


  “別急!再看看!對付鬧事之人,還輪不到我道家出馬!”


  “唉,好吧。”白衣少年無奈,隻好把按著劍柄的手放了下來。


  師兄有命,他不得不從。


  突然,站在嚴遵身後的皇甫休出聲了,“二位師兄快看!虞初去應戰了!沒想到,他竟然這麽果斷!”


  二人循著皇甫休所指的方向看去。


  隻見,一個麵帶笑容、右手握著一卷竹簡的少年,慢悠悠地走出諸生群體,踏出稷下大門。


  嚴遵雙手環胸,咧開嘴,笑道:“小說家啊。他們沉寂太久了,世人都快把他們遺忘了吧?如今有人上門送聲望,絕沒有錯過的理由。”


  “正所謂:有無相生,難易相成,長短相形,高下相盈,音聲相和,前後相隨。”


  一邊說著,他一邊伸出右手,拍了拍身旁白衣青年的肩膀,沉聲說道:“如今儒家獨大,百家都是一根繩上的螞蚱,這麽好的機會,不要隨隨便便給人抹殺。並不是所有的學派,都與吾道家一般,盛名在世!”


  “師兄教訓的是,師弟受教了。”


  忽然,一陣陰陽怪氣的聲音從人群中傳來,“嗬,道家之人,竟學習合縱連橫的縱橫家手段,也不害臊。”


  嚴遵還沒發聲,其身後的皇甫休先忍不住了。


  猛地扭頭,尋找著聲音來源,詰問,“何人在喧嘩?”


  “是吾!”一個二十來歲、身穿華服、腰間佩劍的儒雅青年,麵色高傲,向前踏出一步。


  “還有吾!”


  “吾亦有此意!”


  青年出列之後,又有兩人走了出來。


  看到出列眾人,皇甫休臉色瞬間一變,麵色凝重。


  他咬了咬牙,惡狠狠地叫出來人名字:“孔安國!衡胡!周霸!”


  “正是吾等!”


  “安國、衡生、周生,都回來!”


  一隻大手,突然按住了孔安國的肩膀頭,把他拉了回去。


  然後那隻大手又分別把衡胡、周霸拽了回去。


  緊接著,

  一個中年人從人群中走了出來,對三人訓斥,“別喧嘩!如今是百家之敵,尚未戰,先出現內鬥,丟人!”


  孔安國低著頭,顫巍巍的回應,“安國知罪。”


  衡胡與周霸也低著頭,“師兄息怒,吾二人亦知罪!”


  嚴遵望著中年人的麵孔。


  驀然,打了一個激靈。


  瞳孔驟然收縮,猛地咽了一口唾沫,聲線顫抖,“你竟然來了!”


  褚大笑嗬嗬的說道:“好久不見,胡師命我出來瞧瞧。你們隨意。”


  隨意?


  嚴遵麵色陰沉,扭過頭,暗地裏罵了一聲:隨意個屁!


  媽的!


  儒家都已經快要占據朝堂了,還不放過稷下學宮!

  早就聽聞儒家在稷下學宮坐鎮者,除了那個命不久矣的胡毋生之外,還有一人。


  沒想到,那人竟然蘭陵褚大!


  儒家真夠大方啊!

  竟然把董仲舒門下高徒三大高徒之一派來了!

  可以!


  你們狠!


  嚴遵現在的心情……像是踩到了狗屎一般。


  就如同一群名聲一般的遊戲工作室在同一個公司招標的時候,突然,來了一家名叫天美的工作室。


  人家來了之後,也沒說參不參與招標,就說了一句:“你們隨意”。


  罷黜百家之後,儒、道本就不合。


  如今褚大一出現,更是讓氛圍變得極為尷尬。


  “諸君,比試要開始了,不如,先觀望?”置身儒、道之外的墨家弟子王賀忽然開口了。


  嚴遵與褚大對視一眼,沉吟,“既然田襄子之後開口了,吾認為可行。”


  褚大點點頭,笑容不變,“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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