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她如何回房的?
在重櫻收拾了春聲之後,南苑的下人就算是吃了豹子膽也不敢在欺負阿姒。
“怎麽?”
“回稟主子,近日黃鶯公主時常去南苑。”
聽到下人的稟報,一抹詫然自宮生狹長的眼底稍縱即逝。
宮生放下手中的竹簡,不由抬頭朝著窗外望去。
宮生低語道:“阿櫻竟然和她成了朋友……”
月朗星稀。
大半個月過去,阿姒從不辨宮商角徵羽,再到現在已經能夠流暢地彈琴,重櫻覺得甚是欣慰。
“阿姒,今日你彈得極好。”
一曲罷,重櫻不由稱讚道,而後將自己親自熬的燕窩送到阿姒跟前。
“阿姒,你先休息一下,喝口燕窩。”
“好。”
重櫻已經熱情地將裝有燕窩的陶盅遞到她麵前,阿姒怎麽會拒絕重櫻的好意。
雖然一直以來,重櫻都不由告訴她,燕窩到底是用什麽材料所煮。
但是燕窩的味道卻是清雅。
而且阿姒發現在每喝重櫻熬製的燕窩之後,她的皮膚變得比起以前更加白皙光滑,氣色也好了很多。
看到阿姒一口氣將自己燉的燕窩全部喝完,重櫻很是開心,自己也抱著另一陶盅開始喝燕窩來。
“休息得差不多。”
阿姒罷,有坐回到桌前開始彈琴。
就在阿姒的指尖落在琴弦上之前,重櫻不由道:“阿姒,你已經彈了一整。不要休息休息,我再去弄點炸黃魚來,我們一邊賞月,一邊酌酒可好?”
若是沒有與無一的半年之約,重櫻提出這樣的要求,阿姒定是想也不想便答應。
但是現在,她恨不得把睡覺的時間都解約出來練琴。
“阿櫻,你一邊酌酒,一邊彈琴如何?”
聽到阿姒的建議,重櫻一聲輕歎:“阿姒,你可知人就像是你手下的琴弦,如果繃得太緊的話,遲早會斷掉。”
阿姒點了點頭,卻是:“阿櫻,我有分寸的。”
既然阿姒如此堅持,為了阿姒能夠有機會治好自己的腿,重櫻隻好放棄自己的堅持。
重櫻擺了擺手道:“你且彈。我一邊酌酒,一邊聽你彈琴便是。”
隨即,伴著南苑內浮動的暗香,阿姒還不太順暢的琴聲在院中響起。
“阿姒,這個地方不對。”
“阿姒,這音是要按琴弦,而不是挑弦。”
“阿姒,我喝得有些醉。我先回殊苑。”
阿姒的琴聲戛然而止。
“阿櫻,我送你回去。”
“別送!你抓緊時間繼續彈,這王府上下有這麽多丫鬟,哪裏還需要你送我。你繼續彈。我先回去睡覺。”
待重櫻被丫鬟攙扶著晃晃悠悠離開南苑後,阿姒將目送重櫻離開的目光收了回來。
她低頭看向琴弦。
若是不曾聽到過吳伊彈琴,不曾聽到過重櫻彈琴的話,現在能夠彈出曲子的她定會覺得自己彈得還算不錯。
“繼續彈吧。”
雖然指尖早就已經在發麻。
不過這點折磨對阿姒來根本不算什麽。
此時阿姒並不知道就在南苑的屋頂上站著一個人,那人臉色陰沉,墨黑的眉在聽到她還彈得不太順暢的琴聲之後緊皺成一堆。
“不堪入耳。”
阿姒彈得極是認真根本沒有聽到自那屋頂上傳來冷峻的聲音。
清朗的月光傾灑在阿姒醜陋的臉頰上,阿姒神情認真地一遍一遍彈著琴。
分明還是冬,卻又汗珠從阿姒額頭上滲出,滴落在琴弦上。
“繼續彈……要彈好聽的琴聲來……”
宮生出現在阿姒麵前時,精疲力盡的阿姒已經抱著古琴睡著,隻是她口中還不斷低念著練琴之事。
阿姒的長發垂在她的臉頰上,擋去她猙獰的傷疤。
宮生站在桌前望著阿姒的睡顏,半晌後,宮生聲音低低地:“蠢貨。”
有關重櫻帶阿姒去找無一治腳的事情,他已經聽。
無一性情古怪,毫無醫德,救人隻憑自己心情如何。
很多去找無一求醫的病人,都會接受無一提出的條件。
而那些條件則相當荒謬。
比如無一會讓病患的家屬留下給自己做十年的飯。
再比如無一會讓病患跳下他養有鱷魚的池子。
荒謬的條件層出不窮,甚至還有冰皇在跳下他養有鱷魚的池子後出爾反爾,不想治人。
眼前愚蠢的女人便抱著一絲愚蠢的希望開始練琴。
宮生伸出手,他長有剝繭的手指輕輕劃過阿姒熟睡時的臉龐。
“蠢貨。不論,你的腿能不能好,你都是我宮生的人,你是逃不丟的……”
翌日,阿姒醒來時驚訝地發現自己竟然是睡在屋裏的大床上,而並非院子的石桌上。
是阿櫻扶著她回屋的嗎?
阿姒這般想著,下一瞬便又立即否定掉自己的想法。
重櫻昨晚喝醉酒離開之後,她還彈了許久的琴,重櫻不可能再折回南苑。
最大的可能便是她迷迷糊糊自己回的房間,隻是她一覺醒來,不記得罷了。
“還好沒有在院子裏睡著。否則不定又會染上風寒。”
阿姒自言自語地著,伸了個懶腰。
這時春聲正好端著香氣四溢,美味可口的早膳進來。
“阿姒姑娘,該用早膳了。”
春聲心翼翼將飯菜放在桌上後,抬頭去看正坐在床上伸懶腰的阿姒。
春聲看向阿姒的眼神哪裏還像當初那般寫滿不屑與嘲諷,如今取而代之的則是對阿姒的敬畏。
就算宮生將阿姒安置在南苑之後,從不曾來看過阿姒一次,但阿姒現在卻是黃鶯公主的朋友,是她春聲根本得罪不起的人。
“恩。”
發現春聲正在看自己,阿姒淡淡應了一聲又道:“出去吧。”
阿姒並沒有讓春聲伺候自己洗漱更衣。
過去在蕊山時,她肯讓焰娘這麽做,那是出於焰娘不曾將她當做醜八怪看待。
但是眼前的春聲卻不一樣。
在春聲離開之後,阿姒自行穿上衣衫,洗漱吃早膳。
她從生活在鄉間,就算她不要春聲伺候她,她亦是能夠照顧好她自己。
曉是昨晚練琴練得太認真,除了太困連自己是怎麽回房的都已經忘記之外,她現在還很餓。
阿姒吃完早膳,便又急急將自己的精力投入到練琴之中。
重櫻乃是大周國的黃鶯公主,教她練琴之人已非等閑之輩,而何況阿姒又如此全身心的練琴。
“阿姒,你在琴技上的進步比我過去練琴至少快了三倍!”
又過了兩個月,聽到阿姒能夠流暢地彈出極難的譜曲,重櫻不由稱讚道。
“是嗎?”
阿姒低頭看向自己指尖下還在微顫的琴弦,淺琥珀色的眼中不見喜悅之色。
她已經練了兩個半月的琴,就連她自己做夢也不曾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夠彈出如此複雜的曲譜來。
但是現在,等她真的已經彈出來,她並沒有絲毫喜悅。
隨著她對古琴,對琴技,對宮商角徵越來越了解,阿姒便越發清楚地知道自己在琴技上與重櫻,與吳伊之間的差距。
此刻,阿姒坐在石桌前低著頭,雖然重櫻看不到阿姒眼中的神情,但阿姒的語氣已經明一切。
“阿姒,你現在已經很不錯了。”
見阿姒沒有理會自己,重櫻又繼續安慰:“我重櫻從出生至今從未見過誰在短短的兩個半月之內有如此大的進步。你抬起頭來。”
阿姒聞言不知道重櫻要做什麽,卻按照的重櫻話,抬起頭。
“阿姒,你看。”
阿姒順著重櫻所指的方向看去,隻見晴朗的空上出現一道就像拱橋一般的七色彩虹。
如今寒冬已過,已是繁花開得正豔的春,阿姒身上的冬襖已經換成春衫,院子裏紅梅也已經開敗,不過紅梅雖敗,種植在院中的桃花則迎春綻放,院子並沒有半點頹廢衰敗之氣,更有青雀站在桃花枝上不時發出清脆的鳥鳴聲。
因為剛才下過春雨的關係,驟雨初歇,已經變得晴朗的空在陽光的照射下出現善心悅目的七色彩虹。
阿姒望著彩虹,耳邊響起重櫻的聲音。
“美嗎?”
赤橙黃綠青藍紫,七種光芒交織在上,這樣的景色自然美。
阿姒點了點頭:“很美。”
阿姒已經猜到重櫻要對自己什麽,阿姒又道:“因為這彩虹是在風雨之後才出現。一風雨,一晴,如此對比之下,彩虹的出現就像是奇跡。既然彩虹都能夠在風雨之後出現,我亦是有創造奇跡的可能。”
她安慰的話還沒出口,阿姒已經出她想要的話,重櫻驚訝地微張著嘴看向臉上因為有著一道猙獰的疤而顯得醜陋的阿姒。
與阿姒做朋友至今,重櫻並沒有具體問過阿姒有關她受傷的原因。
此時她忍不住好奇問阿姒。
“阿姒,你當初為何會被大石壓斷腿,甚至毀去容貌。”
隻見阿姒臉色一僵。
阿姒緩緩將目光從上的七色彩虹挪回到重櫻臉上。
阿姒淺琥珀色的眼睛裏流露出複雜的情緒,而重櫻則清晰感受到這般複雜的情緒裏有著難以言喻的悲哀。
阿姒道:“因為地震。”
“地震?”
重櫻驚訝地重複道。
在沒有問阿姒之前,她有過很多的猜想,甚至還去問過宮生。
但她的九哥卻忙著朝堂上的事情,經常不在府中,就算在府上,不是埋頭看竹簡,便是在寵幸女人,極少有時間理會她。
有次她好不容易找到機會,在宮生麵前提起阿姒,欲從宮生口中得知阿姒受傷的真正原因。
誰知她不問還好,她這一問便見宮生緊皺著眉,用那件事情那威脅她,讓她莫拿這種雞毛蒜皮的事來煩他。
如今阿姒是她的朋友,阿姒的事情便是她的事情,怎麽就成了雞毛蒜皮的事。
但那時對上宮生不耐煩的目光,重櫻不由想到之前阿姒所的話。
“在王爺眼中,阿姒不過是一粒塵埃。”
見宮生如此不耐煩,為免宮生真的拿那件事來要挾她,重櫻隻好作罷,決定正麵問及有關阿姒受傷的真正原因。
沒想到真正的原因並非是阿姒被人所害,而是因為災。
地震之後,阿姒的家人還活著嗎?
與阿姒相處這麽久以來,重櫻從未從阿姒口中提及爹娘。
是否她的爹娘已經字啊地震中喪生?
重櫻張了張口,終究還是將這一疑惑壓回到心裏。
見重櫻因為自己的事情而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阿姒不願再被提及更多有關自己三年前所發生的事情。
阿姒轉移話題道:“既然今日氣這麽好,不若我陪你去踏青如何?”
“真的嗎?”
聽到阿姒的提議,重櫻臉上的表情就像是一隻雀躍的百靈鳥。
“恩。”
“可是……”
見阿姒點頭,重櫻雀躍的臉上反而露出遲疑。
重櫻將目光放在石桌上的古琴之上。
重櫻道:“若是這樣的話,我算不算是耽誤你練琴。”
“耽誤?”
與重櫻相處,阿姒早就在不知不覺間忘記重櫻的身份,她抬手捏了捏重櫻的臉,笑道:“陪你一起踏青,乃是阿姒之幸。又怎麽算是耽誤呢?更何況,我已經兩個半月沒有離開過王府。也想出去走走。”
此時站在不遠處的春聲看到阿姒竟然敢伸手去捏重櫻的臉,她不由倒吸一口冷氣。
重櫻乃是高高在上的黃鶯公主,宮生的妹妹。
別誰敢動她分毫,就算拽她的衣角,若是惹得重櫻不高興的話,在場看到的人皆休想活命。
這邊春聲被阿姒沒有絲毫顧忌的舉動嚇得臉色蒼白,雙腿發軟。
而被阿姒捏臉的重櫻則像是被人點穴,抑或是被凍僵,隻見坐在她身旁的重櫻傻傻地看著自己不話。
“阿櫻?”
不知重櫻為何會突然發呆,阿姒輕喚了重櫻一聲,誰知阿姒卻見重櫻呆望著自己道:“阿姒,你再捏我一下。”
完全沒料到重櫻竟然會提出這樣的理由來。
阿姒在一怔之後,便按照重櫻的要求又力道不輕不重地捏了捏重櫻的臉頰。
看到阿姒第二次捏重櫻的臉,春聲被嚇得直接跪在了地上。
雖已是暖春之際,但春聲卻渾身發涼。
這下完了。
阿姒不明白為何重櫻要讓自己再捏她的臉。
看到重櫻依舊呆呆盯著自己,阿姒淺琥珀色的眼中劃過一抹擔憂。
阿姒不由問道:“阿櫻,你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