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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3章:如意酒肆

  “阿櫻,你怎麽了?”


  阿姒卻看到重櫻伸出手來也捏了捏她的臉。


  如果前一刻隻是重櫻一個人呆如木雞的話,那麽現在重櫻與阿姒則兩個人皆像是被雷劈到,瞪大眼睛,愣愣看著對方。


  完了完了!


  黃鶯公主開始還擊了!

  跪在地上的春聲看到重櫻開始捏阿姒的臉頰,渾身抖得不由更加厲害。


  從來……


  自從她受傷毀容之後,就連與她生活在一起整整三年的焰娘也不敢捏她的臉。


  她的容貌醜陋,人們都不願多看她一眼。


  不想重櫻竟然不嫌棄她醜,伸出手捏她的臉。


  心中有著濃濃的感動在湧動。


  “阿櫻……”


  阿姒的聲音變得哽咽。


  從來……


  自從她懂事以來,別捏她的臉,就連靠近她,也需要勇氣。


  她想要一個忘記她身份,和她真心做朋友的人。


  但這些年,她從未遇到過,可笑的是竟有人為了和她一起玩樂,還需要喝酒壯膽。


  她又不是猛虎。


  不想阿姒她竟然不在意自己的身份,伸手捏她的臉。


  心中有著濃濃的激動在湧動。


  為了不讓自己喜極而泣,就在這時,原本發呆的兩人默契地抬起頭看邊的彩虹。


  “看這彩虹多美!”


  “看這彩虹多美!”


  聽到彼此異口同聲道,兩人又是一愣,隨即爆發出歡快的笑聲。


  “王爺?”


  見宮生停下腳步,藍丙也跟著停了下來,透過石牆上的鏤空的窗戶朝著裏麵看去。


  南苑中,隻見一襲身著黃衣的女子笑得明豔可人,就像是隨風搖曳的芙蕖。


  這不是黃鶯公主,又是誰。


  而坐在黃鶯公主對麵的女子,因為臉上的疤痕,笑起來格外猙獰。


  一美,一醜。


  兩人對比在一起,越發襯托出彼此。


  早在宮生回到鎬京的時候,藍丙便已經知道,宮生將之前原本住在蕊山行宮的女子帶回來王府。


  藍丙的注意皆放在笑靨如花的重櫻臉上,並沒有注意到此時他主子所注視的人並非是他笑得姣美的親妹妹,而是藍丙看了一眼就不願再看第二眼的阿姒。


  風雨過後,晴朗的邊出現彩虹。


  伊人若彩虹。


  沒有人知道阿姒有多美。宮生望著阿姒眼中笑,不僅如此想到。


  黃鶯公主和阿姒她……


  藍丙沒有想到重櫻竟然會和一個醜八怪做朋友。


  而跪在地上差點嚇暈過去的春聲則沒有想到被捏臉的重櫻竟然沒有大怒,反而是開心大笑。


  兩個半月之前,阿姒雖然已經來到鎬京。


  除了去尋歡樓的那次,阿姒根本沒有見過鎬京的繁華。


  這一次出去踏青,阿姒與重櫻依舊是女扮男裝。


  “阿姒,你要不要嚐嚐看這蔥油餅?”


  重櫻雖是在問,但卻已經將蔥油餅塞入阿姒懷裏。


  “恩。”


  為了走在路上不嚇到別人,阿姒頭上戴著幕離,白色的薄紗擋在臉上,在擋住她極美雙眸的同時,也擋住了她臉上醜陋的傷疤。


  阿姒咬了一口蔥油餅道:“好吃。”


  “那是!”聽到阿姒的回答,重櫻就像是一隻驕傲的孔雀仰起頭。


  重櫻不由道:“這大街巷的東西,好吃的,好玩的,就沒有我阿櫻不知道的。走!”


  重櫻又拽著阿姒的手,走進一條巷子中。


  走進巷深處,重櫻道:“酒香不怕巷子深。阿姒,這裏的杏花酒特別好喝。你僅僅是聞味道,還沒喝,就已經醉了。”


  的確就如重櫻所,巷深處,酒香四溢。


  春雨過後,淡淡杏花酒的想起夾雜著空氣中泥土的味道,令阿姒忍不住陶醉其中。


  阿姒道:“真的很香。”


  但就在重櫻牽著阿姒的手走到門口時,重櫻與阿姒的腳步皆是一頓。


  就如同剛才重櫻所,酒香不怕巷子深。


  平日這巷子深處的如意酒肆生意極好,的堂麵人滿為患。


  但是今……


  隻見如意酒肆的木門半開,裏麵冷冷清清空無一人。


  “這是什麽情況?”


  重櫻皺了皺眉,將半掩的門推開。


  “有人在嗎?”


  在重櫻將木門推開時,金色的晨曦這才照入酒肆中。


  “阿櫻。”


  重櫻順著阿姒所指的方向看去。


  她看到如意酒肆的老板娘靠著牆坐在地上,身上穿著喪服,發間插著一朵已經快要凋謝的白菊。


  如意酒肆的老板娘雖然容貌一般,並不出眾,但她所釀的杏花酒卻是鎬京一絕。


  平日裏,賣酒的老板娘臉上總是掛著一抹清爽的笑,看上去很是精神。


  但是現在,坐在地上的老板娘臉色蠟黃,眼底掛著淤青,發髻鬆散,隻能用頹廢狼狽來形容。


  “老板娘,你這是……”


  “是你啊。”


  聽到重櫻的聲音,蘇萍抬頭看了重櫻一眼,而後又黯然垂下眼眸道:“今日如意酒肆不開張。英公子請回吧。”


  似乎想到什麽,頹廢的蘇萍再次抬起頭又道:“英公子今後也不用再來。今後此處再無如意酒肆。”


  重櫻聽之詫然。


  她並未拉著阿姒離開,而是心翼翼地追問:“老板娘,可是老板他遭遇不測?”


  重櫻不追問還好。


  “遭遇不測?”蘇萍怔了怔,隨即開始又哭又笑。


  最開始蘇萍還在一邊哭,一邊笑,到後來則變成嚎啕大哭。


  蘇萍一雙黑白分明的眼哭得就像是兔子一樣通紅。


  看著眼前坐在地上的蘇萍,阿姒不由想起自己曾經也想蘇萍這般無力地嚎啕大哭過。


  阿姒從衣袖中拿出手帕遞到哭得傷心欲絕的蘇萍麵前。


  阿姒道:“老板娘,你若是覺得大哭能夠改變一切,改變命運,改變已經發生的事情。那你就繼續哭,哭得越厲害越好。”


  蘇萍看到戴著幕離遞手帕過來的公子是為了安慰自己不要再哭。


  不想竟是讓她繼續哭,哭得越厲害越好……


  看向阿姒遞到她跟前的手帕,蘇萍的哭聲漸消,她接過阿姒的手帕,一邊擦著眼淚,一邊哽咽著告訴阿姒自己所遭遇的不幸。


  蘇萍與自己的夫君許郎乃是自幼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


  許郎長相俊朗,深愛蘇萍。到了出嫁的年紀,蘇萍滿心歡喜地嫁給了許郎。


  但成親之後,蘇萍這才發現許郎好吃懶做,家裏都快揭不開鍋,許郎也不想辦法賺錢,隻是讓她挖些野菜來吃。


  今日能夠勉強吃野菜果腹,那明呢?

  明又吃什麽?

  野果嗎?

  許郎不想辦法賺錢養家,這重擔自然是落在蘇萍身上。


  好在蘇萍家中有一釀製杏花酒的秘方。


  蘇萍賣掉自己出嫁時唯一的嫁妝,買來糧食釀了杏花酒,又獨自挑著酒去街上叫賣。


  慶幸的是蘇萍釀的杏花酒很是好喝。


  才出去一上午,蘇萍釀的一桶杏花酒就已賣光。


  如此下來,蘇萍每日靠挑著杏花酒在街上叫賣,攢下一部分錢開了現在的如意酒肆。


  有了如意酒肆之後,蘇萍忙裏忙外,許郎則負責翹腳坐在櫃台前收錢便是。


  蘇萍想到雖許郎懶惰,但卻還是愛著自己的,她累些勤快些也沒關係。


  但是就在三前,去山上采杏花的蘇萍提前回到家中,尚未推開門便聽到裏麵傳出麵紅耳赤的聲音。


  “一世一雙人。阿萍,此生我許飛隻愛你一人,至死不渝。”


  曾經許郎許給她的誓言,就像雷聲,在她腦海中回響。


  蘇萍渾身僵硬地站在門口,聽到裏麵響起她夫君的聲音。


  “鳳娘,你的身子真香。比我家那婆娘釀的杏花酒還要香。”


  鳳娘乃是住在他們酒肆隔壁的寡婦。


  鳳娘問:“是嗎?還有呢?”


  許郎答:“還有你的手就像是豆腐一樣光滑細嫩,哪裏像她的手粗得跟麻布一樣硌人。你看看你的嘴又紅又軟,讓我再多嚐幾口。”


  “討厭!不要……”


  又是一陣惡心的聲音刺激著蘇萍的耳膜。


  蘇萍不知道自己在房門口站了多久。


  房間裏麵再次響起鳳娘的聲音。


  “不要了!不要了!”


  許郎喘息著:“鳳娘,你這身子我怎麽要都要不夠。留下來,別走。我納你做妾。”


  “許郎。你不要臉,我還要臉呢。不如……”


  許郎忙追問:“不如什麽?”


  “不如你將你家黃臉婆給休了,娶我為妻。”


  “這……”


  “哼!這什麽這!我看你就是想白占我的身子,根本不願與我長地久在一起。”


  “胡!我怎麽不願。我巴不得一直在你又香又軟的身子裏不出來。”


  “那你便休了她。我鳳娘給你三時間考慮。”


  聽完蘇萍的遭遇,重櫻道:“所以……你殺了她們?”


  蘇萍愣了愣卻是苦笑著搖頭。


  “若是我殺了他們到好。”


  也就是沒殺。


  阿姒道:“所以你夫君帶著那鳳娘私奔了?”


  阿姒雖然是在問,然而語氣卻是肯定。


  這一回蘇萍沒有搖頭,僅是補了一句道:“他在私奔之前拿走了我所有的積蓄。曾幾何時,他過隻愛我一人,我便是邊的月被他放在心裏。不想現在……我卻成了隔夜剩飯被他所嫌棄。”


  委屈的蘇萍著眼中淚又湧了出來。


  “別哭。”阿姒徑直拿起被蘇萍輕輕攥著的手帕,替蘇萍擦拭滴落而下的淚。


  阿姒一邊動作輕柔地替蘇萍擦眼淚,一邊:“好吃懶做,三心二意。該被嫌棄的人應該是他。”


  阿姒的溫柔讓提及傷心事又開始忍不住落淚的蘇萍神情一怔。


  隔著看不清麵容的幕離,蘇萍望著阿姒,隻聽阿姒又道:“這世上沒有後悔藥,我們更是不可能回到過去。既然事情已經發生,除了毫無用處的大哭之外,我們還可以選擇報複。”


  “報複?”


  蘇萍又是一怔。


  “恩。”阿姒點了點頭,“報複也分很多種。雖簡單明快,但事後卻會讓自己後悔的報複方式便是殺了他們。還好,你沒有這麽做。還有就是你絞盡腦汁,讓他們反目成仇,最後許郎心甘情願回到你身邊。你想要哪一種?”


  那聽到兩人在房間內話的聲音,蘇萍也有想過拿著菜刀衝進房中殺了這一對狗男女。


  但最後蘇萍還是沒有這麽做。


  與其她不舍得殺許郎,不如她是沒勇氣殺人。


  蘇萍默了默道:“讓許郎心甘情願回到我身邊?”


  阿姒不答反問:“你想嗎?”


  過去她與許郎之間有過太多美好的回憶。


  冬冷的時候,許郎不顧冷,將她被凍僵的手放進他衣服裏,緊貼在胸上。


  許郎對她:“就算我受凍,也舍不得你被凍傷手。這雙手,我會愛護一生一世。”


  可是這幾年來,許郎卻是眼睜睜看著她的手漸漸變得粗糙,最後嫌棄她的手就如麻布般硌人。


  曾經的誓言就如同鏡花水月,不複存在。


  蘇萍還想要許郎心甘情願回到自己身邊嗎?


  觸及到蘇萍眼中的猶豫與不舍,阿姒伸手取下蘇萍插在發間的白菊。


  “盛開的時候,它嬌豔可人。隨著時間的逝去,它的美好隻存在於昨日。就算將它強留在發間,它也不再明豔,甚至會發臭,會腐爛。”


  就像蘇萍與許郎之間的感情。


  見蘇萍的目光緊緊鎖在她拿在手中的白菊上,阿姒隨即將白菊放回到蘇萍的發間。


  “老板娘,莫要把心思花在徒勞無用的傷心之上。他決定與鳳娘私奔的時候,便已經想到你會傷心,你會難過。可是他還是選擇了這麽做。”


  蘇萍眼中的猶豫與不舍一僵。


  是了。


  就如同眼前的公子一樣,在許郎帶著她所有的積蓄與鳳娘私奔時,便已經料到她會有多傷心,可是他依舊選擇了離開,選擇讓她傷心,選擇讓他對她所許下的誓言隨風散去。


  她還要這樣無情無義的人回來作甚?


  他已經變了。


  不是曾經那個舍得在寒冬將她凍僵的手放進心窩裏的許郎。


  就算她費盡心思讓許郎回到她的身邊,她的心已經被他生生劃出一道口子不會再愈合。


  而且現在讓他和鳳娘分開,今後還有第二個鳳娘會再出現。


  蘇萍閉上雙眼,緊拽著雙手,在心裏默默做了一個決定。


  “阿姒她……怎麽了?”


  良久不見蘇萍睜開眼睛,重櫻不由擔憂地問。


  阿姒將手指放在唇邊做了一個禁聲的動作,用目光告訴重櫻,靜靜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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