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第26章)
“這個還用打聽嗎?”桂卿直接笑道,覺得渠玉晶舉的例子確實夠經典,讓他感覺耳目一新,精神也為之一振,王新恒簡直就是他最親的的老師啊,一個活生生的樣板,“我肯定相信渠主任了。”
“不過王新恒這樣使勁一鬧,公開和人家翻臉,那他以後還怎麽在單位裏混呢?”在簡單地誇獎了她一下之後他又發出了新的疑問,因為後邊的事他確實不好猜測,“另外,他以前低三下四地陪著笑臉幹的那些活豈不是都白幹了?最後誰還領他的情呢?”
“你看,這個道理你又不懂了吧,”她紮紮實實地繼續幹著親自傳經送寶道的活計,真是懷著一副無比純潔的菩薩心腸,雖然用的不是什麽驚世駭俗的霹靂手段,“人啊,差不多都是這樣的,剛進單位誰不是一腔熱血、躊躇滿誌的啊?就連樹枝上的麻雀都想好呢,何況是剛進來的年輕人啊。”
“嗯,有道理!”他及時地恭維道,給她加油鼓勁。
“不過等你進單位幹了那麽幾年之後,”她接著嘮嘮叨叨地講道,情緒比剛才已經平緩了不少,看來一鼓作氣、再鼓而衰、三鼓而竭的話一點沒錯,她不可能總是鬥誌昂揚地表演下去,“也回過味來或者明白這裏邊究竟是怎麽回事了,你那顆一直都想好的心也被人利用得差不多了,你基本上也該靠邊站了,然後你就眼睜睜地看著一茬新人進來,他們一顆想好的心又被利用了。”
“至於那個王新恒嘛,”她總算沒忘記正麵回答他的問題,“你想想,他反正就是那個情況了,幹也沒什麽好處,不幹也沒什麽好處,你說他還有什麽積極性再像以前那麽認幹啊?”
“嗯,這倒是。”他回道,心中打開了一個新世界。
“所以呢,”她有些自鳴得意地說道,“自從他和朱彪拍完桌子罵完之後,單位裏的人反而都有點怕他了,也沒人敢隨便安排他活了,就連朱彪見了他都笑眯眯的,再也不敢蔑視他了。後來呢,他不光中級職稱順利地弄上了,末了還混了個科室負責人幹幹呢,至於別人領不領情的那已經不重要了。”
“那他現在幹嘛呢?”他又好奇地問道。
“大概三年前就被提到河涯鎮當三把手去了。”
“他這麽好的罐子都破摔,最後怎麽還提了呢?”
“桂卿,難道你傻嗎?”她直接褒貶他道,似乎自己說了半天都白說了,連一點直接的效果都沒有,真是朽木不可雕也,“這個提不提的和好罐子破罐子有什麽直接的關係啊?”
他不吭聲了,直接熄火了。
“我這麽給你說吧,一毛錢的關係都沒有!”她瞪著眼睛毅然決然地說道,根本就不怕他說她武斷,思想狹隘和偏激,因為她就是這麽認為的,天王老子來了她也敢這麽說,“他能提起來都是因為後來他有關係有路子,這和他幹好幹孬沒什麽關係。說句有點消極的話,這年月隻要你有人,哪怕你就是一坨狗屎唻,你照樣能提起來。要是沒關係沒路子,你就是條龍唻,你也得把尾巴盤起來,在那裏老老實實地蹲著。”
“渠主任,我現在有點迷糊了,”他非常虛心地請教道,不想放過這個十分難得的學習機會,她這種人這麽真誠地敞開一次心扉也不容易,“那你說像我這樣的,我是好罐子破摔呢,還是好罐子不摔?”
“你當然不能向王新恒學習了,”仿佛怕他馬上就去找哪位負責人拍桌子罵架一樣,她忙用急重的語氣勸道,腦子竟然一點都不糊塗,該幹嘛依然幹滿,倒有點殺伐決斷的意味,“人家以前至少已經老老實實地幹了好幾年了,多少有了點底子,而你現在還沒有那個和人家叫板的資本和能力,你的根基還不如他呢——”
她這一記直勾拳,把他再次打醒了。
“再說了,他要是後來沒有關係,還不是照樣在單位裏日日囊囊、渾渾噩噩地過嗎?”她說的確實是那麽回事,他也著實聽心去了,一陣陣後悔的意思不斷湧上心頭,“他拍完桌子之後無非就是少受點欺負而已,好事還是依然輪不到他頭上。不過有一點倒是真的,以前他是出了力還受氣,後來他是不受氣了,也不出力了,至少心理上能平衡了,這樣的話他也能多活兩年,因為人的病往往都是從氣上來的——”
他心中忽然一震,怕她又扯到養生方麵去。
“你別管什麽樣的單位,大到部委小到鄉鎮,一般都會有這三種人存在,”她繼續好為人師地講道,說的水平還真不低,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一再打破他的思維底線,讓他吃驚再吃驚,“一種是給人家出了大力,人家最後也提拔重用了他的,這種人的結果還不錯。一種是雖然給人家出了大力,但是最後做的都是無用功,白出力,這種人屬於最慘的。還有一種情況,就是平時也不出力,最後也沒撈著提拔,這種人馬馬虎虎的也湊合。最牛的是最後一種人,平時什麽活都不幹,就是幹也是淨幹點一把手眼皮子底下的活,最後卻提得比誰都快的人。這種人你不服氣都不行,你告到哪裏也沒用,比如那個康麗萍,她走的就是這個路子,她的情況大家都知道——”
“你這都說到四種人了,不是三種啊。”他故意提醒道。
“哦,那四種就四種吧,”她承認得倒是夠痛快,這回看來是不打算講什麽歪巴理了,可能她早就講夠了,也不在乎這一回兩回了,“這個無所謂了,反正我就是說這個意思,你心裏明白就行。”
“我覺得我的命運應該屬於第二種人,”他頗有些悲觀地說道,也不像往常一樣避諱什麽了,像是遇到了知己,“出了大力還沒有什麽好結果,因為什麽呢?因為我不出力不行啊,而想提又不可能。再說了,我就算是很意外地被提了,在那個位置上沒人沒關係的,我也沒法幹呀,對吧?噢,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怎麽提起來的,那我能幹好那個工作嗎?天下哪有無緣無故的事啊!”
“人為刀俎,你為魚肉啊。”她不正經地嬉笑道,這話真是難得,根本就不像她說的,她一定是從哪裏抄襲來的。
“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他自我解嘲道,好像看透了這個社會,“挨就挨吧,隻希望能痛快點,別一點點淩遲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