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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今生今世,不死不休。

  隨著那名女子話落,一時間,男子席和女子席上的所有人皆一致朝明倫堂門口看去。


  皇家的人,不論何時何地,都能引起大動蕩。


  男子席上的年輕公子們,今後大多都會子承父業入朝為官,熱血兒郎怎會知朝中深淺,能博得王爺青睞,成為王爺身邊的紅人,對眼下年幼的他們而言無疑是最大的期盼。然對於他們混跡朝堂的父親而言,卻並無這些天真妄想,眼下朝中局勢瞬息萬變,若在這時將自己同某位王爺牢牢綁在一起,無疑是堵上了全族人的性命。


  夫人們還好,畢竟已嫁為人婦,即便長安於內宅,鮮少得見王爺公主,卻到底能不失體麵,把持端莊淑德模樣。然在場大多都是些豆蔻芳齡的曼妙少女。


  權勢地位造就的天下,根深蒂固的老舊思想,一生一世一雙人隻是每個女子心中的憧憬罷了,憧憬注定隻能做個縹緲的期盼。世道如是,誰不想身居高位受萬人敬仰,誰不想嫁入皇家飛上枝頭做那耀眼金鳳。妻妾成群如何?女子間的勾心鬥角又如何?隻願能淩駕她人之上,享一生榮華富貴,嚐一世珍饈美味。為此,哪怕讓她們傾盡所有,恐也都在所不惜。


  “方才就聽說寧王殿下來了明倫堂,可惜我到時寧王殿下已經走了,現在可好了。嗬嗬。”一少女半捂著嘴,輕聲同一旁的好友說道,言語間不乏激動。


  她的好友同樣麵露喜色道:“嗬嗬,可不是麽,方才我還怨怪車夫手腳慢,害我平白錯過了見到寧王殿下和平王殿下的機會。哪知他們竟又回來了。”


  “若是趙夫子的身份也像寧王殿下一般高貴,我定死心塌地於他。”


  熟悉的聲音響起,秦楚歌轉頭看去,赫然是陳悅幾人。


  “要我說,趙夫子郎豔獨絕,世無其二,有沒有高貴身份倒也沒那麽重要。”朱玉蘭眼中癡戀盡顯,說出的話竟也柔情萬分。


  秦楚歌聞朱玉蘭言語,勾唇似笑非笑,若不是做得太過刻意,她幾乎都願意去相信,朱玉蘭是真心戀慕著自己口中所說的那個郎豔獨絕,世無其二的趙梟了。奈何到底還是尚幼年紀,做不到將自己的言行掩飾得完美無缺。於她這個常年交織在宮廷爭鬥中,日日與宮中嬪妃勾心鬥角的秦皇後而言,朱玉蘭這點小伎倆實在不夠瞧。


  楚國風氣開明,男女之風並不太過嚴厲,像是朱玉蘭這般光天白日下,肆無忌憚誇讚男子之事也算時而有之,隻是卻少有人說出不論身份高貴的話來,朱玉蘭同陳悅的對話聲並不小,相反還特意拔高了聲音,故而男子席那邊也將她的話全部聽了去,一時間,男子席那邊紛紛投來好奇目光,想要看看這番言語究竟出自哪位高門小姐之口,見識說這話的女子是朱玉蘭後,大多數公子先是麵露詫異神色,轉瞬間又換做嘲諷與不屑。隻有少幾個並不識得朱玉蘭的公子哥,雖覺朱玉蘭相貌平平,卻難得懷揣一顆不愛慕虛榮的心,故而將她看做了一朵解花語。


  陳悅到底沒有朱玉蘭心眼多,絲毫沒察覺到朱玉蘭的刻意言行,搖頭不讚同道:“男子還是應當像寧王殿下一般,趙夫子即便芝蘭玉樹又能如何,沒有身份地位,終究隻是一介平民。”


  正說著,便見明倫堂門口一行人走了進來。


  走在最前麵的正是楚浩揚和楚鄴,身後跟著一眾王爺公主。


  一如前世,楚浩揚仍身著玄黑華服,頭戴束發嵌寶紫金冠,腳踩青靴,風光無限。他的麵容淺染麥色,雖不白皙卻仍舊俊美絕倫,風度翩翩,整個人還散發著神秘陽剛氣質,麵上雖不言苟笑,然抵不過生得劍眉星目,仍引發一陣陣來自女子席上的驚呼。


  秦楚歌緩緩垂首,掌心早已血淋淋一片。


  曾經的十裏紅妝不過黃粱一夢,曾經的山盟海誓早已化作浮雲。


  豆蔻年華的愛慕,苦心付出十餘載,為了他和他的江山,她拋棄了一切,放棄了所有。換來的卻是一場蓄意的欺騙,得到的不過是秦家滿門的血債。


  多麽絕情的人,多麽狠心的他!

  在場的人誰又知道在這器宇不凡的表象下,掩藏的卻是一顆狼心狗肺的心呢。


  前世害得她家破人亡的罪魁禍首,時隔一世,終相見。


  楚浩揚,今生今世,你我二人不死不休!

  秦楚歌的異樣南宮司音並未瞧見,她正同其她少女一般,緊盯著走進來的楚浩揚等人,隨著楚浩揚等人走近,眾人也忙起身見禮:“見過眾王爺,眾公主。”


  楚浩揚環視一周淡淡道:“起來吧。”


  眾人道:“謝王爺。”


  見此番情景,秦楚歌忍不住心中發笑。怨不得兜兜轉轉,最後卻是他坐上了那高位,此等心機城府哪是他人能比擬的。


  龍生九子各有不同,仿佛為了驗證這句話般,楚雲飛的幾個兒子性格迥然不同,安王楚雄性格猖狂外露;寧王楚浩揚表象冷酷實則狡詐多疑;治王楚蘇凡坦蕩君子不喜爭鬥;平王楚鄴性情內斂小有城府;樂王楚蘇楓看似野心勃勃實則內容不多;勤王楚修風流成性難成大器;晉王楚晉為人陰沉不好言語。


  秦楚歌閉了閉眼,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笑,上輩子,安王,平王和樂王為了那高位私下裏鬥得死去活來,奪位之爭遠比表象看上去複雜,牽連甚廣。哪怕真正醉心山水的楚蘇凡,在各王爺的爭鬥中都被殃及池魚。偏偏身為寧王的楚浩揚卻無人在意,一來楚浩揚上有安王為胞兄,便是奪下了那個位置也輪不上他坐。二來楚浩揚平日總一副特立獨行的冷酷模樣,表現出十足淡泊名利無心皇位的假象。是以眾人都未將他看透,故而也未將他放在心上過。


  不得不得,楚浩揚偽裝得很成功,至少若他不願露出馬腳,單憑楚宮那幾位王爺絕不會輕易發現他的野心。


  隻是皇位的誘惑遠比想象中的還要大,還要吸引人。那執掌江山,萬人之上的至高之位,足以讓老謀深算的楚浩揚也忍不住出手。


  她的爹爹貴為一國丞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而她作為丞相府中的唯一嫡女,無疑是塊香餑餑。其他王爺不是沒有打她的主意,隻是他們注定用不來楚浩揚的手段,於是便有了她被楚浩揚英雄救美的戲碼,便有了她愛慕楚浩揚愛到死去活來,愛到非他不嫁。也是在她和楚浩揚扯上關係後,一向健康的楚雄突然染上惡疾,前後不過月餘便去了。


  楚雄雖不是純良之人,但對楚浩揚這個同胞弟弟卻愛護有加,然他卻偏偏死於自己疼愛的胞弟手中,當真可悲。


  “你希望自己以後的夫君也有一個高貴的身份嗎?”南宮司音突然偏頭過來,小聲問道。


  從沉思中回過神來,秦楚歌淡淡掃了一眼楚浩揚等人,而後看向南宮司音道:“不希望。”


  南宮司音聞言瞪大眼睛,不解道:“為什麽呀?”


  秦楚歌拂去肩頭上不知何時沾染上的花瓣,一邊垂首打理著自己的衣擺,一邊若無其事回道:“因為我從未想過嫁人。”


  “什麽!”南宮司音猛地拔高音量,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嗓音過大,慌忙抬手捂嘴,然為時已晚。


  在場的眾人已聞聲朝這邊看來,一時間,幾十道目光落在南宮司音身上。


  “南宮司音,王爺公主在此,你咋咋呼呼成何體統,若是驚擾了王爺公主你該當何罪!”陳悅先行發難,滿臉不讚同模樣。


  南宮司音雖性子灑脫,可何時被這麽多人盯著看過,一張俏臉霎時變得通紅,梗著脖子道:“我……我又不是故意的。”


  陳悅冷笑一聲,毫不客氣道:“誰知道你是不是故意的,說不準你是見王爺們在場,特意想要引起注意。”


  “我沒有!”南宮司音紅著俏臉大聲反駁道。


  朱玉蘭見此嗬嗬一笑,火上澆油道:“明知王爺公主在場,卻還大聲嚷嚷,若說不是故意為之,恐怕也沒人相信吧。”


  “哦~是麽?”朱玉蘭話應剛落,一道冷冷淡淡的嗓音便隨之響起。


  便見南宮司音身側,還坐著一人,她的位置實在太靠近角落了,一束陽光從她側麵的中溜進,正好落在她的前麵,將她整個人隱藏在光芒背後,小小一隻安靜的坐在那裏,讓人看不真切。


  直到她不急不緩站起身,從光芒背後走出。


  粉霞錦綬藕絲羅裳,累珠疊紗粉霞茜裙,精致小巧的繡鞋上,勾畫描繪出漫天飛舞的桃花瓣,一身粉嫩的亮眼顏色,竟像是落入凡塵的桃花仙子,美輪美奐,驚鴻絕豔。


  那是一個不曾及笄的少女,梳著一個簡單的雙環髻,兩隻精巧珠花落於發間,珠花肖似翩翩起舞的花蝶,蝶兒配桃花,瞧起來甚是可人。


  肌膚勝雪,美目含笑含俏含妖,顧盼之際,當中傾世桃花朵朵盛開,少女嘴角微微挑起,淺露絕世笑容,似嘲諷又似天真。不過是個不曾及笄的稚女,卻盡顯安之若素,處變不驚的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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