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灰溜溜
世人常誇女子溫柔似水,想來也是有道理的。男子大多願做頂天立地之人,比起秦楚歌這般足智多謀的清冷女子,蘇芳芳那種小女兒家的繞指柔才更得男子心喜。前世蘇芬芳早早就明白這個道理,所以將楚浩揚的心思琢磨得十成十。奈何她卻愚鈍了些,直到現在才堪堪了然分毫。
如今她正值花一般的年紀,模樣本就得惹人憐愛,一改往日清高冷傲模樣,反倒示弱落下幾滴血淚來,突顯可憐巴巴,倒是能讓人硬不起心腸來。隻是萬萬不曾料到,冷血無情的趙梟竟也會因此放過她。難道喜怒無常之人當真尚存有憐香惜玉之心?
罷了,總歸這種手段隻能用一次,再有下次怕是不頂用了。
思及此,秦楚歌微微搖了搖頭,提步朝趙梟離去的另一方走去,那裏錦瑟正心急如焚的等待,待她轉過行廊的轉角,一直張望著這邊的錦瑟立馬迎了上來,目光觸及到秦楚歌發青的脖頸,唰的紅了眼眶,帶著些哭腔慌張道:“小姐,發生了什麽事,你的脖頸怎會傷得如此嚴重?額頭怎也紅了一塊?”
秦楚歌抬手摸了摸脖子,方才還不覺得,此刻經錦瑟一提醒,當真有些不適,見錦瑟欲哭模樣,秦楚歌心下一片暖意,微微一笑,道:“出了點小意外罷了,沒有大礙。”
“方才錦瑟瞧著那男子就覺不尋常,等了半刻還不見人,便準備去尋小姐你,卻突然不知從哪裏飄出一黑衣男子,落在錦瑟跟前,就是不讓錦瑟上前一步。”錦瑟湊著腦袋細細看了看秦楚歌脖頸上的傷,自責道:“早知小姐會被傷得這般模樣,便是拚了性命錦瑟也該去尋你才對。”錦瑟自責不已,皎月遠行,如今小姐身邊就隻有她一人伺候著,這才不過幾日功夫,小姐就傷得這般嚴重,心中越發不是滋味。
“好了,莫要哭出來了,這真的隻是個意外。”秦楚歌無奈道:“你且先想法子回丞相府,這般模樣若是被哥哥看到,恐又一陣混亂。”
錦瑟吸了吸鼻子,惡狠狠道:“讓公子知曉也好,公子武藝不凡定能替小姐報仇,將那惡人打得滿地找牙。”言罷似不解氣,還張牙舞爪的揮了揮攥緊的拳頭。
“哈哈哈”秦楚歌被錦瑟嬌俏的模樣逗得笑出了聲,挑了挑好看的秀眉,紅唇輕輕一勾,開口道:“那惡人已經被小姐我打跑了,無需勞煩哥哥出馬。”
錦瑟有些摸不著頭腦,委實不曉得自家小姐手無縛雞之力,怎會敵得過那惡人,瞧著少女的模樣又不像是在說假,抵不過好奇的鼓動,頓了頓,小心翼翼問道:“小姐,你當真將他打跑了嗎?”
“可瞧見我頭上少了什麽?”秦楚歌嘴角掛著明媚的笑,挑了挑秀眉。
錦瑟聞聲看去,一眼就瞧出名堂:“那支桃花簪!”
“沒錯。”秦楚歌微微一笑,繼續道:“我用那簪子將惡人重傷,惡人敵不過你家小姐,自然灰溜溜的跑了。”秦楚歌越說越開心,心情愉悅的打理著有些褶皺的雲袖,仿佛事實真如她所言這般。
錦瑟雖然有些想不明白,但見秦楚歌這般神氣活現,便真的信了她的胡編亂造,稱讚道:“小姐你真厲害!”
秦楚歌聞之一噎,臉頰上染上幾分紅霞,有些尷尬的抬手半掩在唇角,胡亂點了點頭,低咳一聲道:“既然如此,我們便快些回丞相府,莫讓哥哥撞見我這傷痕。”
“好的,小姐。”錦瑟忙上前扶著秦楚歌,朝宏宇書院的山門處走去。
兩人走得瀟灑,自然也無人注意到隨她們離去後,不知從哪裏飄出的兩道身影,一紅一黑,一主一仆。
“墨一,她口中那個灰溜溜跑了的人,可是在說爺?”趙梟邪氣笑意不變,狹長的鳳眸中點點怒火徐徐燃燒,委實欠教訓的丫頭,竟在背地裏將他說得那般窩囊。
墨一額頭青筋暴起,強忍住笑意回道:“應當是。”
“哼”趙梟冷哼一聲,嘴角微微上揚,卻是帶著冷意,把玩著手中的桃花簪,狹長的眸子愈發深沉,這般待了片刻,才轉身離去。
………
金陵城中瓊華樓最頂層的雅閣內,趙梟斜躺在美人榻上,他的睡姿極其慵懶,半眯著鳳眸,修長如玉的手中正把玩著桃花簪,半束的墨發已經披散開來,不顯淩亂反倒徒增了幾分邪魅狂傲之意,一襲紅袍盡數褪去,露出裏麵寬大的白色中衣,中衣半敞,受傷的胸膛,連帶結實挺拔的肌肉全然暴露在外,瑩白色的肌膚,猶如上好的玉石般光滑誘人。那胸膛上,被半隻簪子刺破的傷痕尤其醒目,血色蔓延開來,如同一朵妖豔的地獄之花,正肆無忌憚的燦爛開放。配合男子絕世容顏上那一抹不羈的邪笑,說不出的惑人心魂,誘人模樣當真令人垂涎三尺。
趙梟手中把玩桃花簪的動作不停,任由墨一為他上藥。
墨一仔細將傷口清理幹淨,深可見骨的傷痕愈發醒目,墨一小心翼翼的為其撒上冰肌粉,完事後才皺緊眉頭,道:“爺,那女子委實心狠,你本就……這傷口又深可見骨。”言罷頓了頓又道:“不如讓屬下去教訓她一番如何?”
趙梟自始至終連眉頭都不曾皺一下,仿佛受傷的不是他一般。
聞墨一言語,半眯的鳳眼淺淺一挑,目光落在手中的桃花簪上,物似主人型,一支普普通通的桃花簪,也像極了那丫頭。外表看上去,是一株惹人憐惜的桃花,模樣嬌俏粉嫩不說,全然不顯半處不妥。殊不知看似無害的表象下實則隱藏著一顆鋒利的心,恰如這支桃花簪被精細打磨的尖端,隱於青絲時它不過是一支普通配飾罷了,從發中拔出,頃刻間便變成殺人利器,銳利程度可同匕首媲美,輕而易舉便能刺破皮肉,嵌入人的身體。正如他此刻胸膛上方,便被這不起眼的小東西刺進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爺好不容易遇到如此有趣的小東西,你湊什麽熱鬧。”趙梟邪氣一笑,那狹長的鳳眸深處一閃而過的精光,是獵人看見獵物的嗜血興奮。
墨一仍不放心道:“聖物不知何時才能尋到,她卻已經知曉爺第一莊莊主的身份,若留下恐會後患無窮,屬下認為還是斬草除根比較穩妥。”
趙梟鳳眼微挑,掃了一眼麵露憂心的墨一,唇角邪魅笑意似有若無,半響,才懶懶出聲道:“不過是個小東西罷了,爺還不放在心上。”
墨一皺眉,他的爺何時這般好說話了?平常便是有人弄髒他衣袍,不論男女老幼,都落得個身首異處下場。莫不是因為那女子生得過於絕色?可爺向來不近美色。何時對女子感興趣了,往日裏那些人送來的美人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且不說環肥燕瘦,各有千秋,模樣也是不遑多讓,個個生得貌美如花,雖及不上秦相府那丫頭,但是勝在身形好,都是已經燦爛開放的嬌花,怎麽說也比那丫頭強,可爺從來都沒正眼瞧過,甚至連府門都不讓她們進。墨一越想越覺得不同尋常,看了看美人榻上正閉目養神的人,躊躇了一番,終是再次開口道:“爺莫非看上她了?可她……”
墨一還未言語完,便被趙梟猛然睜開掃來的鳳眸嚇得收聲,“哼”趙梟冷哼一聲,鳳眸中猩紅一閃而逝,磁性誘人的嗓音危險意味明顯,冷道:“爺的心思何時輪到你來揣測了。”
“屬下該死。”墨一迅速半跪請罪。
趙梟握了握手中的桃花簪,突然有絲不耐,懶懶道:“下去吧。”
“是”墨一領命退出雅間,這才拂袖抹去額間星星點點的冷汗。
雅間內隻於趙梟一人,攤開手掌,桃花簪子靜靜躺在他的手心,鳳眼半眯,若有所思的端詳著,便是再生冷不忌,他也不會瞧上這麽個小東西。這般想著,腦中少女嬌俏的麵容卻是清晰浮現,片刻後,又一番脆弱無助的可憐模樣,瘦弱的身子蜷縮在石桌上,那雙勾人的桃花眼空洞無力的看著他,默默溢出血淚。
趙梟是何人,走南闖北見慣風流韻事,即便是真正柔弱女子,也不曾令他生出半點憐香惜玉心思,秦楚歌長相確實不俗,若想誘他暈頭轉向,委實癡心妄想。
不可置否,小東西那不同尋常的血淚到底讓他有些不忍,會一反常態放過她,除了覺得她有趣,便是因為那抹毫無分量的不忍。那柔弱無助的模樣,無非是為了引起他的惻隱之心,他又如何看不出呢。前一刻還張牙舞爪,恨不得同歸於盡的狠毒模樣,下一秒卻像極一隻可憐巴巴,被人遺棄的狸貓。
趙梟薄唇勾起一個慵懶的弧度,打量著手中精致小巧的簪花,陰險狡詐的小東西,把一些上不得台麵的手段用得爐火純青,雖是為了求生才會不擇手段,著實狡黠了些。
“小狐狸。”
趙梟嘴角掛著邪妄的笑意,牽動下顎處若有似無的疼痛,微微挑眉,倒讓他記起被小東西狠狠撞過,還有那觸感良好的瘦弱臉龐,捏起來軟軟的,竟讓他有些愛不釋手,趙梟邪惡一笑,鳳眸緊盯著手中的桃花簪,喃喃道:“小東西,莫要讓爺後悔留你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