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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樓婉婉

  景楚閉了閉眼,每每看到自己所愛所想之人還活著,總讓她有種恍然如夢的感覺,她呢喃:“一直以來,辛苦你你們了。”


  辛苦你們了,無論前世今生,都一心一意保全著她這個糊塗的主子;辛苦你們了,前世受盡磨難淒苦,仍不怨懟她這個失敗的主子;辛苦你們了,今生再回丞相府,你們還在這兒守著我;辛苦你們了,往後你們還須得陪著我。


  錦瑟和皎月不明白景楚話中之意,卻覺得鼻子一酸,澀意襲來,錦瑟胡亂抹了抹濕潤的眼角,扯出一抹笑容道:“小姐說什麽呢,能服侍小姐是錦瑟和皎月最大的幸事,怎會辛苦。”


  皎月也點頭道:“對對,皎月修了三輩子的福氣才能伺候小姐,皎月高興還來不及哪會辛苦。”


  景楚苦澀一笑,是幸事嗎?恐怕應當是不幸吧!至少曾經不幸過。


  三輩子的福氣換來一個糊塗主子。


  也罷,今生她一定一定會保護好她們。


  *

  在府中休養了三日,景楚落水感染的風寒好得七七八八了。眼看翰林書院的考核近在眼前,景楚還需早些回書院才行。


  畢竟前世的那些個故人,此刻絕大多數都在翰林書院就學。


  不過在此之前,她還得給秦陌止一個冒頭的機會,否則遊戲就該不好玩了。


  “小姐,修王殿下又被相爺打發走了。”皎月提著一籃從府中花園剪下來的五顏六色的花卉,急匆匆回到桃園,進門便迫不及待分享剛剛得知的新消息。


  錦瑟接過花籃把裏麵的花朵全部拿出來放在石桌上,嗔道:“我說你這兩天怎麽會爭著搶著去花園剪花呢,原來是去看戲去了。”


  皎月撅了撅嘴,小聲嘀嘀咕咕:“有熱鬧看,不看白不看嘛。”


  景楚在石桌上的一堆花朵裏挑挑揀揀,最後選了一株豔麗的紅花蝴蝶蘭插進大口的橢圓形瓷器瓶裏,一邊左右轉動著瓷瓶欣賞自己的傑作一邊道:“這熱鬧也隻能看到今天了。”


  像是認同自己的作品般,景楚十分滿意的點點頭,這才又去挑選另一支花朵。也不曉得是不是重生的後遺症,她突然變得極愛花,屋裏屋外的瓶瓶罐罐裏全是她親手修剪,親手設計的插花,花團錦簇,芳香四溢。


  古拙大氣的桃園經過百花爭鳴的點綴更顯得別具一格,美不勝收。


  每每看到這些豔麗燦爛的花朵,景楚覺得自己的心情仿佛都變好了。是以她便縱容自己這就癖好,決定閑暇時多花點功夫培育栽種些花花草草。


  “小姐何出此言?我倒覺得修王殿下非得看到小姐安好才會放心。”錦瑟想起這幾天修王殿下每日都會來丞相府一兩次,靈機一動,道:“修王殿下莫不是對小姐你情根深種了吧。”


  情根深種?景楚眼底劃過一抹諷刺,前世的她可不就是覺得秦陌止對自己情根深種,明明爹爹一再阻撓,他卻仍然連續三日涉足丞相府,隻為見她一麵,確認她安好。


  如果前世沒有樓婉婉吹耳邊風,她能再等等,便會發現秦陌止最大的期限也隻有三天而已。


  秦陌止心裏覬覦那個位置,卻因為秦陌雄的緣故,他不能像別的王爺那樣明目張膽的爭奪,隻能像藏在暗處的老鼠臭蟲,在背地裏悄悄地做些手段。武將有他的親舅舅圖現少將軍支持,隻要文臣之首歸於他麾下,他的底氣也足了。


  堂堂七尺男兒為了得到丞相府的支持,竟不要臉皮子的對她使用美男計,不知往後他死了有何顏麵去見秦家的列祖列宗。


  是個損人利己的好謀劃,也是很容易成功的計劃,花季少女總有一顆萌動心思,哪怕她清高孤傲,但她也不過是個十來歲的小姑娘。全天下數一數二尊貴的修王殿下願意為她三顧丞相府,這等錯愛還不把人迷得暈頭轉向。


  隻可惜他千算萬算沒有想到,此時的她已經不再是單純好騙的景楚了,那個天真善良的景楚已經被他親手逼死了。


  現在的景楚是經曆過大風大浪的景皇後,見慣了太多心計手段,也嚐到了情根深種的惡果。如此,她怎麽可能會重蹈覆轍呢。


  何況,此生秦陌止還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仇人見麵隻會分外眼紅,隻恨不得食其肉,飲其血。、!

  “嗬~”景楚嘲弄冷笑了一聲。


  把手裏花插好後,景楚拿起手絹擦了擦手,端起桌上的茶盞吹了吹,輕呷一口。


  皎月疑惑:“小姐笑什麽?”


  “笑什麽……”景楚眸色突轉幽深,放下茶盞,水潤潤的殷紅嘴唇掛著一抹輕蔑的笑,冷冷地道:“笑修王殿下的情可不是那麽好要的。”


  要了他的情,等待你的便是無盡的陷害和折磨,你會走上自己最討厭的道路,永遠無法回頭。


  “小姐可是不喜修王殿下?”錦瑟低聲詢問。


  景楚又笑了一聲,白得驚人的纖纖玉手撩起一撮滑落在臉頰上的青絲別在耳後,徐徐道:“確實厭惡得緊。”


  “……”修王殿下什麽時候招惹了自家小姐?惹得小姐指名道姓厭惡他?


  錦瑟和皎月對視一眼,皆沒有從對方那裏尋得答案。


  放下手裏的花,景楚看了看天色,端著瓷瓶轉身朝屋裏走去,吩咐道:“來為我梳妝打扮,府裏沒熱鬧看沒關係,我們可以去府外看。”


  “是。”錦瑟和皎月齊齊應聲,趕緊手腳麻利的去為小姐準備出行的服飾。


  *

  玉食齋是金陵城中最享譽盛名的食肆,據說這裏的胖掌勺祖上曾給開國皇帝當過禦廚,傳承了不少膾炙人口的好菜譜。胖掌勺不負先祖遺訓,廚藝高超,手藝精湛,做得一手好菜,他的拿手絕活‘珍饈宴’也是玉食齋的金字招牌。


  ‘珍饈宴’共有八十八道菜,天生飛的、地上跑的、水裏遊的,無一不在這道席麵上,品種豐富,歎為觀止。不止如此,這道‘珍饈宴’的菜係也不僅僅局限在秦國以內,無論是趙國的辣菜、還是燕國的燒烤、甚至連南疆的特色菜都網羅到了這道席麵裏。


  故而每天都有絡繹不絕的慕名而來的客人,其熱鬧程度,便是站在樓外三裏地也能聽到從玉食齋大堂傳出的人聲鼎沸。


  景楚在金陵城也算是個有名氣的人物,當然這名氣並不全是好的,比起議論她得天獨厚、豔麗如芙蓉的美貌外,人們顯然更喜歡抨擊她孤高傲冷、目中無人的脾性。


  是以當景楚出現在玉食齋時,原本吵吵嚷嚷的大堂忽然鴉雀無聲,所有人像是提前經過訓練一般,不約而同的將目光放在迎著光輝踏進玉食齋的少女身上。


  一襲桃粉金絲祥雲輕羅水袖裙,豔麗而不俗媚,華貴而不張揚。殷紅的嘴唇掛著懶懶的笑意,勾人的桃花眸波光流轉,眼尾上翹,淩厲之餘又帶有幾分異域風情。她一副高高在上、大方端莊的氣派,漫不經心地掃了大堂眾人一眼。


  吃酒客手裏端著酒盞,看得忘我時酒盞傾斜,酒水撒了一身還不自知;筷子上夾著花生米的青年,眼睛流連在景楚身上,迷迷糊糊給自己鼻孔來了一筷子。


  不知是誰感歎了一聲:“不愧為‘人間富貴花’,當真是世間少有的絕色!”


  一石激起水中花,原本被美人勾去心神的食客們紛紛回神,男子為自己失神盯著花季少女看而感到羞愧,女子則滿心嫉妒景楚非同尋常的美貌。


  “小二哥,愣著作甚,還不快來帶路。”皎月插著腰,尖著嗓子大聲衝差點流口水的店小二嚷嚷。別以為她不知道,這小二眼珠子都快掉到自家小姐身上了。


  店小二紅著臉,急匆匆小跑上前領路,大嗓門不由自主放緩了下來:“景,景小姐,三樓還剩一個雅間。”


  景楚勾人的桃花眸輕飄飄的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


  玉食齋共有三樓,越往上價格越貴,私密性越好,環境越清幽。一樓是大堂,在這兒用餐的多是有點小錢的尋常百姓;二樓是半開放的雅間,這裏常招待一些富商、名門子弟;三樓裝飾得最華貴,是一個個全封閉的獨立雅間,專門用來招待身份尊貴的王公貴族和貴胄世家。


  店小二不敢怠慢秦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嫡女,卑躬屈膝領著景楚三人上了三樓。


  正在這時,三樓‘梅’字雅間的門悄無聲息的開了又關上。


  “爺,是景培正的嫡女來了玉食齋。”寒水也就是剛剛出門打探的侍從,對窗邊軟榻上的昏昏欲睡的紅衣男子微微俯身,拱手行禮稟告道。


  趙梟眼瞼要耷不耷,懶洋洋的撐著額頭昏昏欲睡,一身紅衣囂張邪魅,聽到景培正三個字才終於來了點興趣,狹長的睡鳳眸慢吞吞睜開,帶著漫不經心的漠然。


  敞開的窗戶有風帶進來,大圓桌上通體雪白的蒼鷹抖了抖翅膀,轉了個方向又繼續打盹,都說物似主人型,這蒼鷹的脾性倒真的和它的主人一樣,誰也看不上。


  “就是那個被秦陌止算計的蠢貨?”趙梟從花瓶裏拿了根長長的孔雀羽毛,惡劣的將羽毛湊到蒼鷹的尖嘴前掃來掃去,可憐的蒼鷹被打擾了好夢,一睜眼準備發脾氣,卻在對上主人那雙寒水般冷徹人肺腑的眼眸,立馬一動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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