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叮,一枚小狗腿上線
趙梟想到自己剛剛在求知堂外麵看到景楚的所作所為,感興趣之餘便駐足門外細聽幾人的對話,聽到景楚惡劣卻不乏有趣的回答時著實令他發笑了一瞬,於是便有了他踏入講堂的同時不忘讓隱於暗處的寒水通知歐陽月他選擇的講堂。
趙梟不由自主朝某個他認為的罪魁禍首看去,後者脊背挺的筆直,一臉看好戲的坐在人群中。
忽然趙梟就覺得自己的心情不太美妙了……
“真的嗎?趙夫子真的是來接替郭夫子的嗎?”不知不覺常樂已經把臉打理幹淨了,那張大圓盤似的臉盤子還有些紅腫和淤青,除此之外鼻血和鞋印已不見蹤跡了。約莫是手頭沒銅鏡的緣故,她並不知道自個兒臉上的慘狀,看到眉目如畫的冷魅男子,一顆心猶有小鹿在上麵竄動,忍不住含羞帶怯的朝對方明送秋波。
趙梟淡淡撇了她一眼,移開目光。
鴉雀無聲……甚至還有些許莫名的尷尬氣氛流動。
“……”常樂的臉也臊紅了,雖然本來就紅腫不堪根本看不出新增的難堪,可是她是覺得所有人都在嘲諷她不自量力。
這個不解風情的木樁子。景楚暗忖,前世傳趙梟被心上人捅死的流言不知道到底是從哪裏傳出來的?分明一點都不靠譜。
許自危輕咳一聲,朗聲問道:“趙夫子,你是準備現在教授我們課業嗎?”
趙梟唔了一聲,目光在他旁邊的苦樊身上停了一瞬,道了句:“不急。”
淡淡的兩個字頓時將整個講堂引得沸騰你,女子們確定趙夫子即刻起真的是她們夫子了,迫不及待喜笑顏開交頭接耳,就連被落了麵子的樓婉婉和常樂也都麵帶喜色;公子們雖不像女子那麽激動,不過也都麵露愉悅,畢竟比起嚴厲的郭夫子,他們也覺得趙夫子更賞心悅目。
“你覺得趙夫子如何?”一道略顯磁性的女子嗓音悄悄傳進景楚耳中。
景楚微微一愣,偏頭看向說話女子——女子身著碧綠翠煙衣裙,雲帶束腰,烏黑發絲挽做簡單模樣,不同一般女子的胭脂染麵,幹淨爽朗的她自帶一番英姿颯爽,看著她的眸子晶亮,明淨清澈,燦若繁星。
顏司音——鎮遠侯顏芻覺之嫡女,景楚前世今生的同案。
秦國如今的貴胄世家,有如丞相府這般靠科舉出身一步步走上丞相之位的文官;也有像鎮北大將軍府——拋頭顱灑熱血,靠浴血戰場掙下的榮耀的武將;還有些不是從文武路子走出來卻同樣住著精致府邸,扣著尊貴殊榮帽子的世家,隻因他們祖輩追隨開國皇帝打下江山後掙下的功勳可世代承襲,除非自個兒撐不起門楣了,或是犯了大錯,否則皇室是不會收回侯爵之位的,這鎮遠侯府便是這其中之一。
秦國世代承襲爵位的世家如今隻剩零星,隨著時間的推移,多數都早已落敗,內容空空隻剩名頭;也有少數蒸蒸日上,越發繁榮昌盛,盡顯華貴典範。
鎮遠侯府是個略顯尷尬的存在,說它落敗,侯府仍舊高門大戶的擺在那裏;說它繁榮,近來幾代人裏確實又沒出個什麽出息的人物,除了老侯爺顏宮緒稍微有點能耐,現在的顏芻覺簡直不堪入目。
景楚嫁給秦陌止後,因為要幫秦陌止全力以赴爭奪高位,她又是個做事認真,不留餘地的人,所以特意將金陵城中的所有的朝中官員、貴胄世家統統研究了個遍,譬如這鎮遠侯府她便十分清楚。
而今的鎮遠侯顏芻覺,為官業績平平,為人糊塗混賬,若問鎮遠侯爵位沿襲中最是不堪的一代人是誰,非他顏芻覺不可。
顏芻覺乃老侯爺顏宮緒僅有的獨苗苗。蓋是因此緣由,顏芻覺自小被家人溺愛著長大。顏芻覺十五歲那年,憂心子嗣的老夫人便迫不及待為他安排了通房,嚐過銷魂滋味的顏芻覺從此一發不可收拾,醉生夢死、鶯鶯燕燕,未過而立之年房中就已姬妾無數,子嗣也是一個接著一個,不停不斷,可把老夫人喜得睡著了都笑醒。
可惜好景不長,因為顏芻覺不斷接新人入府,鎮遠侯府整日吵鬧不斷,似有幾百隻鴨子嘎嘎亂叫,烏煙瘴氣委實不堪。老侯爺見狀無奈,隻得親自出麵為顏芻覺娶了一房正妻,便是顏司音的娘親,南州知府鄒奎的女兒鄒玉。
鄒玉生得小家碧玉、恬靜喜人,嚐過熱情似火的滋味,她溫柔似水的模樣一度十分受顏芻覺歡喜,可喜新厭舊如顏芻覺,哪會有真正長情的時候。鄒玉嫁入鎮遠侯府後,顏芻覺隻消停了一段時日就又回歸本性,鄒玉試圖製止過,然而天性善良柔弱的她隻懂言語幾句,做不得像別的妻子一般撒潑打渾,不輕不重的幾句話對顏芻覺而言哪會有什麽作用,鄒玉也沒個商量的人,隻得暗自垂淚,老實巴交的打理著鎮遠侯府的事物。鄒玉嬌小可人,顏芻覺雖濫情無救倒也不忘時不時的往她的房中走一遭,鄒玉入府不到一年生下嫡子顏思幽,三年後又得一女顏司音,兒女雙全,她也沒以前那般難過了。
變故發生在顏思幽十五歲那年,因為一些小事,顏思幽被府中姨娘陷害,解釋無望,他再也烏煙瘴氣的侯府和顏芻覺的好色成性以及自己娘親的軟弱無能,獨自離去,自此去向不明。徒留顏思幽一人守著日日以淚洗麵的鄒玉,顏司音生於亂宅,卻懷揣一顆難得的至誠之心,心性開朗的她著實給鄒玉帶來了不少慰藉。
然身於亂世,注定身不由己。
幾年後老侯爺夫婦相繼去世,一直被老侯爺壓製住著的顏芻覺如脫韁的野馬,將僅剩不多的所有家財全敗進了銷魂窟。鄒玉慪氣積心身體每況愈下,不足一年便病逝,她死的時候顏芻覺還在花街柳巷尋歡作樂,一聲問候也無。
隻有顏司音一個人獨自守靈。
次年,家財敗光的顏芻覺食不果腹,偌大的鎮遠侯府也被他變賣,銀錢花完後,他又為了幾百兩銀子,將容貌姣好的顏司音、他的親生嫡女賣給了一個外域富商。顏司音心灰意冷之際,趁顏芻覺酒醉不備連捅二十四刀將其手刃,弑父乃重罪,顏司音被處決,秦國再無顏氏鎮遠侯府。
鎮遠侯府是落敗了,但是鄒府的處境卻與鎮遠侯府截然不同。
景楚蹙著眉,如果她沒記錯,南州距離相見歡不足百裏,到底也是個難得的富庶之地,能去此等地方擔任一方父母官慣是官員的大喜事,鄒奎自然也是如此。鄒奎此人說得好聽是老實忠厚,實際膽小怕事,從來都是將自己置身在官員爭鬥之外,那樣的一個人概不會生出將女兒嫁回金陵的心思才對。
前世無論是鄒玉病逝,還是顏司音被處決,亦或者鎮遠侯府沒落,鄒奎從頭到尾都未離開南州一步,倒是她從匈奴回來後,鄒奎已經尊為正二品的朝中大員。如今想來此事處處透著疑點,到底秦陌止用了什麽辦法才改變了鄒奎一貫的行事風格?亦或者鄒奎從始至終都是他的人?那他的目的是什麽呢?
景楚有些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要弄清此時需得從長計議,急不得。她看了一眼顏司音,前世她與顏司音談不上友好,雖同坐一案卻未曾共語過。
不——
景楚屈指漫不經心地點著案麵,那時顏司音也曾主動與她交談,隻是她向來不屑,久而久之顏司音也就不再與她言說。
“很好,你喜歡?”景楚抬眸看了眼趙梟,又偏頭看向顏司音,難得的,她開了個小小的玩笑。
顏司音顯然也沒想到景楚會理會她,天知道以往她每次開口與景楚交談時,景楚總擺出一副生人勿進的麵容,不屑她的言語,所以她已經許久沒有主動與景楚攀談了。今日也不知怎的,莫名覺得景楚和往日不同,不知不覺就冒出那麽一句話來,其實,話剛出口她便後悔了,本以她對景楚的了解,景楚定會不予理會,哪知景楚竟然回答她了,還帶著絲絲調侃之意。
她果然和以前不同了,顏司音在心底暗忖。她本就是個活潑大方的人,頓時喜上眉梢笑嘻嘻小聲回道:“我才不喜歡長得這般俊俏的,太沒安全感了。”
“咦?”景楚挑眉用一種看不懂你的目光看著顏司音,佩服道:“莫非你喜歡那種長相醜陋的男子?你這喜好倒是有些特別。”
顏司音臉色漲紅,又羞又惱道:“誰喜歡長相醜陋的男子了,你…你歪曲事實!”顏司音不過是個小女兒家,臉皮子到底沒有景楚這個活了兩世的人的厚。
景楚被她的窘迫逗得發笑,正欲再逗弄她幾句,便聽秦雲星甜糯如絲的嗓音傳來:“景小姐,正好趙夫子在此,不如就讓趙夫子評評理,你方才出手傷人對是不對?”
一句不是質問卻比質問更深層的話,將眾學子的目光重新牽引到了景楚身上,同時也把‘出手傷人’四個字牢牢坐實在景楚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