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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95章 豪氣逝去膽喪至

  呐喊著、咆哮著,農民軍就如打了雞血般癲狂的撲下山來,官軍一見,忙收住前進步伐就地結為三個方型大陣。無數個鴛鴦小陣集結而成為一個方塊大陣,刀盾手分列於外,鉤摟手、長搶手緊隨其後,火槍手居中,長弓手置後一字排開,相互間保留一步距離緊密相連,整個大陣顯得異常安靜肅然,三個大陣彼此間相隔三裏,呈品字形分列與陣前。


  不論是經曆過陣仗的,還是沒有經曆過陣仗的,麵對如此龐大人山人海迎麵撲來的大軍海潮,官兵們都顯得異常緊張。較早跟隨洪督師進入陝西的近萬兵卒還好些,雖說他們也沒見過人數如此龐大的人潮海嘯,但他們畢竟還是有些心理準備,強按下內心的緊張,緊握武器的雙手有力攥了又攥,腳跟往地上用力踩了又踩,還想這樣能站得更穩些似的;相對於這些老兵,那些入伍時間尚短,僅僅經曆過幾百、千把人小型剿匪戰事的新兵蛋子來說,心理承受的壓力可謂是亞曆山大,有的手心直冒虛汗,有的雙腿發軟,更有甚者手中的武器都快拿捏不住,顫顫巍巍的快要掉的架勢。


  看著身邊麵露恐慌之色的新兵蛋子,老兵們卻是表現出了一副大無畏的革命氣概:“哼!有什麽害怕的,別看他們喊的歡,待會一個照麵就叫他知道馬王爺爺有幾隻眼。是爺們的都拿緊了武器,把這些匪賊給咱爺們狠狠地砍了回去!”


  兩軍陣前殺聲震天,嗡嗡飛箭猶如蝗蝗。一名率先撲到官兵陣前的農民軍兵卒,麵露猙獰怪叫著舞動手中的鐵耙,照著眼前舉盾護住周身的一名官兵摟頭就砸了下去。令人期待的盾裂腦碎的聲響沒有傳來,倒是這名凶狠的農民軍兵卒被傳入耳中的一聲沉悶給震得雙耳欲聾,並伴著手臂麻木兩臂發沉。那名挨了他一下重擊的官兵好受不到哪兒去,支撐盾牌的手臂被砸的有些刺痛難耐,盾牌差點拿捏不住了,好在護在他身側的長搶手快速的刺了手中的長槍。刀盾手壓力頓減,那名凶悍的農民軍,此刻卻是亡魂大冒,圓瞪驚恐的雙眼,難以置信的盯著刺入自己渾厚胸膛的那根長槍,他本能的丟掉手中釘耙,伸手就要去抓住槍柄想阻止它的繼續刺入,還沒等他抓住槍柄,那杆大槍依然抽離了他的身軀飄撒著血花又揮向他的身後。這名凶悍的農民軍,手捂咕咕往外冒血的傷口,用力往身體裏按了又按,好像他那麽一用力就能把傷口按好,怎奈他全身的力氣被快速的抽離,再也無法支撐想要抬起的胳膊,無力得的垂下手臂仰頭載到。


  一條鮮活的生命枯萎逝去,還有更多鮮活的生命將隨之枯萎追隨。


  呐喊繼續,咆哮不斷,飛戟入體、刀槍削骨,僅僅半刻,兩軍陣前就躺滿了赤裸著上身的屍體,還有成百上千開顱破腹斷臂滿地翻滾哀嚎不斷的傷兵。


  戰事起初,農民軍可謂是士氣高漲。十幾萬大軍圍攻三個萬人方陣,乍一看實力就是太過懸殊,就連兩軍主帥的情緒也不盡相同:二郎山半山腰紮下大營主陣的王嘉胤,此刻手縷胡須,麵帶微笑拚拚點頭;官軍統帥洪督師則是高坐中軍帥帳,眉頭緊鎖注視著戰場之上瞬息萬變的局勢。


  “盟主,軍心可用啊。”王自用因為激動而滿麵紅光,這會兒他正對著山下衝擊官軍大陣的海潮指指點點著呢。


  “嗯,很不錯!傳令,加強攻勢,定要在短時間內擊潰這三方大陣,以震懾官軍!”王嘉胤聽聞,也是頻頻點頭,隨即下達軍令,要求各盟繼續加強攻勢,他想依靠自方人數上的優勢,一舉擊潰這股打的各路盟友四散奔逃的官軍。


  己方攻勢占優,盟主軍令一經傳達,整個農民軍陣營頓時又爆發出陣陣歡呼,喊殺聲、呐喊聲一浪高過一浪,對大陣的衝擊力也是一波強過一波。一時間,官軍的防守壓力倍增。


  特別是居中的前軍方陣壓力最大,好在艾萬年指揮若定才穩得住陣腳。艾萬年,縣城西南官莊人,國字臉,丈八身軀一看就是武將氣息很濃的一名武將,他是由廩生考中武舉,以軍功擢升神木參將,原本是崇禎八年(1635)敗於李自成身死的,如今就看他能否避免曆史覆轍了。正因為其藝高人膽大,麵對數倍於自己農民軍的攻勢,他是一點也不慌張,守住陣腳,補左增右甚是得法,弄得外圍攻打自己的農民軍兵卒拿他毫無辦法。


  洪承疇立與中軍大帳,眉頭緊鎖注視著戰場。洪承疇沒料到農民軍的士氣會如此高漲,開始他還隱隱擔憂官軍能否頂住農民軍的攻勢,不過經過半炷香的觀察,他緊縮的眉頭稍稍有所舒緩:一時半會兒還沒什麽問題。


  抬手輕揮,洪承疇下達了開戰以來的第一道軍令:“賀參將,由你親率右路輕騎營一千做好準備,靜待軍令、伺機而動!”


  “末將遵命!”賀參將參將躬身領命,打馬而去集結部隊,隨時聽令以備突擊。


  “左參將,由你親率右路輕騎營一千做好準備,靜待命令、伺機而動!”洪承疇第二道軍令發出。


  “末將遵命!”左參將躬身領命打馬而去。


  “張兵備,由你統領重甲騎兵一千護住中軍,以防賊軍突襲!”第三道軍令發出。


  “末將遵命!”張參將領命而去集結重甲騎兵部隊護住中軍大帳。


  此張兵備,乃張福臻,山東高密人,40多歲,文官出身,是明末著名文臣,知兵善政,延綏兵備。


  此賀參將,既是賀人龍,人稱賀瘋子,陝西米脂人,三十五六歲的樣子,人高馬大,滿麵透著黑紅,絡腮胡子,一幅凶神惡煞彪悍的模樣。這會兒賀人龍還沒有升為總兵,此時的他也是因戰功剛剛晉升為參將之職。正因為賀人龍是陝西米脂人士,所以才被洪承疇特意點將而來的,原本他就是初從洪承疇,現在被洪承疇特意招來這也算是他的宿命。


  而左參將,即為左光先,字述之,一字羅生,號三山,山羊胡子,麵色較白,不大像武官,反倒像文人的模樣。左光先是東林黨人左光鬥之弟,南直桐城(今安徽桐城)人士。此人所說是一幅文官模樣,但他指揮作戰很有章法,深的洪承疇賞識,此次入陝剿匪,洪承疇特地將他抽調而來。


  一般而言,兵備和參將其實級別上是一樣的。


  士氣大振的農民軍,將官軍團團圍住行瘋狂進攻之勢。萬人組成的“回字形”方形大陣,露在外圍的也就兩千來人,即便是被農民軍圍了個水泄不通,但真正能和官軍對上招的也就五六千人之數,餘者皆是在外圍鼓噪。在外圍遊蕩的農民軍兵卒,被被包圍圈中間發出陣陣的喊殺聲給激的熱血沸騰,看不到裏邊的具體情況又插不上手幫不上忙,實在是憋的難受,無奈之下,有的兵卒撿起地上的石塊就往被圍在中間的官兵大陣直接砸了進去;有的則是把手中的長矛、棍棒、鋤頭也隨手丟向官軍陣中;更有甚者掉頭朝著官軍中軍衝了過去。


  群羊效應的力量往往是非常巨大的,除了那些圍困住三個方陣和官軍廝殺的那些農民軍兵卒外,那些外圍的兵卒一旦發現有人掉頭朝著官軍中軍衝了過去,他們也跟著往上衝殺,至於他們的盟主軍令“盡快擊潰官軍三個軍團方陣”的命令,則是被他們拋之腦後。呼啦啦漸漸匯集起來了大約近十萬農民軍,他們借著人數上的優勢,借著高漲的士氣,相互間壯著膽,朝著官軍中軍大營急風暴雨般的衝將而去。


  本來等待突襲圍攻前方官軍方陣農民軍的兩路輕騎營,一見此景也都收住馬韁按住了身形,賀、左兩參將齊齊回望大纛方向。這時,洪承疇也審時度勢的及時發出了新的指令,大纛旗下傳令兵旗語齊出:令左右兩部輕騎兵等待軍令,突擊前來衝擊中軍大帳的農民大軍。


  農民軍先頭部隊很快就接近中軍大帳了,此時,位於中軍前方的重甲騎兵齊刷刷的閃到中軍兩側,在他們身後豁然間一排小火炮露出了身影,火炮後麵赫然就是三千火槍手,他們正在整整齊齊抬槍對著影影綽綽的農民軍瞄準。火炮屁股後麵火星四濺,冒著黑煙燃進炮膛,頓時轟隆隆炮聲響起,擁擠在一起的農民軍陣營前端立時陷入混亂。


  農民軍中除了官軍逃兵而來的步卒外,其他的農民軍兵卒哪見過這陣勢,這些車並排著擋著這兒幹啥?上麵怎麽還冒著黑煙?見勢不妙的官軍逃兵就想扭頭躲藏,怎奈擁擠在一起衝鋒的農民軍哪會給他們這種騰挪的空間?無奈之下,也隻好閉著眼睛往前衝了。


  於是,一副怪異的畫麵就出現了:大部分張牙舞爪麵目猙獰毫無畏懼的農民軍兵卒,嗷嗷咆哮著揮舞著各色武器往官軍中軍猛衝,一部分卻是被嚇得麵如死灰,猙獰可怕的兵卒被裹挾著往前奔跑。


  渾然不知危險降臨的兵卒和少部分知道難逃厄運的農民軍兵卒,待官軍陣前那長長的一排車上黑洞洞的炮口一陣閃亮火星四濺,接著看到炮口中一顆黑漆漆圓圓的東西朝他們飛來,繼而聽到陣陣震耳欲聾的轟隆隆之聲時,什麽都晚了。一時間幾十個十幾斤重的彈丸撞開人群,繼續往人群深處衝去,落在地上又借著慣性血肉模糊的滾動了好幾十米遠方才停下。起初被撞開的人基本沒有一個完整的,最慘的撞開胸膛四分五裂看不出個人形,好點的就是最後被落地的彈丸在滾動中撞傷的,除了被壓扁的外其他的頂多就是斷胳膊短腿的。


  這還了得,前一刻還打了雞血般滿腦子都想著怎麽殺敵立功的這些農民軍,此刻卻是被眼前的這慘象給驚得肝膽欲裂,手腳僵直無法動彈。他們不能動彈,可後麵的人不知道啊,繼續往前推進!動不了的被潮湧而來的人們踩在腳下,腳下踩踏著同伴的血肉繼續前進,開始大多數人是沒有什麽覺悟的,反正跟著大夥走沒錯!


  又是幾輪炮聲,接著就是劈裏啪啦的火槍聲。隨著前方煙雲繚繞炮聲隆隆、爆豆子般響聲連連,同伴慘叫聲不斷傳來,再加上腳下的濕滑,漸漸發現滿地血肉模糊的皆是同伴屍體的時候,奮勇前進的大軍漸漸變得不和諧起來:前方喪膽的農民軍想往回跑,而且人數不斷增加,後方不知情的還在繼續往前湧隻是阻力越來越大。


  漸漸地前後人流在官軍陣前擁擠在了一起,前方邊往後擁擠邊慘叫高呼:“快撤啊!快撤啊!救命啊,快撤!”


  後方前進的兵卒慢慢的變的有些茫然:怎麽了?撤?

  慢慢的有人反應了過來,主要還是參加過簡單的正規軍訓練的逃兵們反應的快些,炮聲,槍聲他們多少熟悉點:“快跑,官軍火炮太厲害,能把人的腸子都砸出來,把腦袋砸得粉碎!”


  “啊!媽呀!快跑……!”打順風仗高手的農民軍一旦碰到硬茬可就麻煩了,硬骨頭一旦啃不下來敗退之時那可就是潰逃啊!用兵敗如山倒來形容現在的農民軍一點也不為過,豪氣過後現驚魂那可就是亡魂!

  時機一到,洪承疇大手一揮,傳令兵旗語狂舞,兩路輕騎兵飛馳電掣般劃著圓弧的兜向潰敗之中的農民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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