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7 淚痣少女
荒野，一間小木屋中，微弱的燭火下有兩個身影。
一個蜷縮在房間角落的綠衣女子，還有一個滿臉不耐煩的人。
“別哭了！”
長槍一掃，銀槍寒光停在洛寒衣麵前，她抬起頭，身子抖了一下。
接著從抽泣變成了小聲的嗚咽。
“啊啊啊，煩死了。”揮手，長槍噗嗤一聲沒入地麵幾寸。
少女抓了抓頭發，很是煩躁。
今天對她來說，是一個很重要的日子。
複仇，為了這一天她準備了許久。
雪……
看見大雪之後她是很開心的，為了她的行動提供了天然的掩飾。
看來老天爺也不想讓那群人渣活著。
本來是這樣的……
然後她就撿到了一個人，暫時推遲了行動的時間。
剛開始遇到洛寒衣的時候，她還以為自己聽錯了，荒山野嶺的怎麽會有女人在，幽怨的細碎哭聲老遠都聽得到。
這種場景很容易便會讓人聯係到鬼神身上，不過少女完全不怕，她直接走了過去。
然後她就看清楚了一切，一個看起來接近三十歲的女子蜷縮著靠在樹上，半個身子埋在雪中，之前的抽泣聲就是她發出來的。
哭的那叫一個慘……豆大的淚珠啪啪的往下掉，砸在雪中將其融化穿透。
接著她就撿了個麻煩回來……
她很奇怪，洛寒衣看起來手無縛雞之力，但是偏偏卻出現在了這片荒野的正中間，要知道這片荒野可是常有野獸出現的……
平常人無事絕不會接近，這也是她將住所選擇在這裏的原因。
她隻是個落魄的喪家犬而已，但是洛寒衣不同，眼前綠衣女子身上的錦緞價值不菲。
她之前將洛寒衣從雪地中硬拽起來的時候就體會到了這種綢緞的手感。
絕不是一般小家庭能穿的起的，加上看起來年紀這麽大的整天還哭鼻子，少女便猜測洛寒衣的身份是某大戶人家的大小姐。
畢竟這麽漂亮的人兒，還是很少見的，她見過城主女兒一次，後者衣著華麗，氣質也與洛寒衣相似。
難道是家庭生變？
少女猜測著。
不是所有地方都與落雁城一般和平的，這個世界上，有很多黑暗的地方，不為人知。
不然她實在想不到，一個大小姐為什麽會獨自流落於此，還哭的這麽這麽傷心。
或許是在躲避追殺什麽的。
“別哭了！”她又一次強調。
“……”洛寒衣沒有理會她。
“**。”見狀，少女罵了一句髒話，她最看不起這些整天就知道哭哭啼啼，軟弱的不成樣子的女子。
有時候她會想，自己應該是個男子的，不然不會有這麽多不便，報仇的事情，說不定早就成功了。
“**！”又是一聲叫罵。
洛寒衣停止了抽泣，她已經傻掉了。
自己被人罵了……雖然她沒有說髒話的習慣，但還是能聽懂一些的，剛才少女髒話的意思，大概是說她是流落風塵中，靠出賣肉體生活的那一類人。
這……
洛寒衣不服氣，她抬起頭，仔細看向麵前的少女。
淚眼婆娑間，她大概看清楚了。
少女十五、六模樣，與靈山中的女孩子不同，這個是地地道道的凡人。
一身髒兮兮的普通衣物，細碎的短發參差不齊，那是少女自己用槍尖削的，為的就是一個利落，又怎麽會有什麽美觀之說。
看起來，少女發育的還不錯，身材也比較高挑。
忽略身上那一股令洛寒衣皺眉的痞子氣，少女的長相其實還不錯。
眉梢細長，明眸皓齒，稍加打扮一定是個美人胚子。
當然，最顯眼的，是她眼角的一點“墨汁”，如泣如訴。
淚痣，與陸綾嘴角的美人痣，媒婆痣不同，這是真正的惹人沉醉之意，配上少女的麵容，讓她整個人的氣質上升了一個檔次。
可惜，在那一身濃鬱的痞子意上，洛寒衣是在看不出什麽妖媚之感，或許這正是少女的目的。
甚至不仔細看的話，根本看不出眼前的人是女子，說她是一個少年也沒有什麽問題，這也是為什麽洛寒衣開始如此害怕，死活不肯與她回來的原因。
……
果然，少女的的坐姿根本不像一個發育中的女孩子，她岔開雙腿，怎麽舒適怎麽來，長槍立於身後。
槍頭上是淡淡的血腥氣息。
腰間也藏著鋒銳的匕首。
這個丫頭是……
雖然好奇，不過也隻有一瞬間，洛寒衣心中一陣委屈。
現在連一個小姑娘都能欺辱自己了……
她想家了，想自己的徒弟……
不認識路是一方麵，更令洛寒衣驚慌的是……
她的靈力恢複的異常的慢，似乎是神魂出了問題。
果然當初突破不應該投機取巧的，現在給徒弟灌頂便引起了後遺症。
雖說強行引天地靈氣她也做得到，不過那是很傷身體的……她又不知道回家的路，引了靈氣也沒有用。
也就是說，不擅武力的洛寒衣，現在真的就是一個任人宰割的小羊羔，沒有一點反抗的能力。
接著，五感交集之下，鼻子一酸，洛寒衣的眼淚又一次掉了下來。
“……”見狀，少女握緊了拳頭，眼中盡是冷意。
軟弱之人，活該被欺辱。
在她的世界中，弱即是罪，這種有些扭曲的觀念與少女自身經曆有關。
所以此時的洛寒衣看得她一陣心煩。
“你再哭的話，我就將你賣到娼寮中，想來，落魄大小姐的身體，應該可以賣個好價錢吧……至少夠我上路之前，吃一頓飽飯了。”少女淡淡的道。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她還餓著呢。
“……娼寮……”洛寒衣咽了一口口水，猛地顫了幾下。
視男人如虎狼的她，知道娼寮代表什麽……如果自己出現在那種地方……
洛寒衣猛地搖頭，想都不敢想，眼淚也迅速收了回來。
她能感覺到，這個少女不是在開玩笑，如果自己真的再哭下去，她真的會這麽做的。
堂堂聖地，靈山的一脈峰主，天之驕女，被眾多大能寵愛的【三千弱水】……
此時被一個凡間少女威脅賣到娼寮中做妓……
如果被別人知道，不知道會作何感想。
不過，排除眾多因素，如果洛寒衣真的流落風塵，相信修仙界大半男性都會去照顧她的【生意】。
畫麵太美。
“哼。”看到洛寒衣強收起了眼淚，少女冷哼一聲。
不哭了就好，別擾了她的心情。
落魄的大小姐什麽的……她才不會有一絲同情。
因為當初並沒有人去同情她，她也從不軟弱，這些年摸爬滾打，靠的都是自己。
如果真如洛寒衣一樣，哭哭啼啼的，最好的下場便是如她自己所說，流落娼寮，任人淩辱。
“說說吧，我時間不多。”少女提起長槍，擦了擦搶尖，為了自己最後的行動做準備。
這期間，洛寒衣是個很好的消磨時間的對象。
……
洛寒衣：“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少女：“……”
看著洛寒衣可憐兮兮的模樣，少女有點想笑。
找不到回家的路？在這荒野上說這種話？
她很想告訴洛寒衣，你的家是不是在不遠處的亂葬崗上？
不過她沒有去調笑什麽。
真是個可憐的大小姐……
少女看向洛寒衣的眼神帶著幾絲憐憫。
她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家出了什麽事情吧……
少女基本已經確定了洛寒衣的遭遇了，至少是家破人亡吧……年齡也不小了卻還在做著不切實際的夢。
沒有多少理會的價值。
少女這麽想著，站起身就要離開。
“……你……”此時，洛寒衣盯著少女的小臂處，露出擔心之意。
那裏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少女應該是受傷了。
少女沒有理會她，背上長槍準備出門，至於這位落難的“大小姐”……
關她何事。
“你……受傷了？”此時，洛寒衣再一次開口。
“……小傷而已。”少女本來是不願意再理會她的，但是在看到洛寒衣眼神之後，還是敷衍了一句。
“小傷？不會是小傷吧！”洛寒衣不信，她收起了眼淚，急急忙忙的站起來，卻一個沒站穩踩到了自己的裙角。
“咚……”整個人直接砸到了地上。
她的道袍早就換了下來，出門的時候喜歡打扮的漂亮一點，而且洛寒衣喜歡穿裙子，現在她知道不方便的地方了。
不過顯然，洛寒衣並不在意，她叫了一聲痛之後，從地上爬了起來。
抹了一把額頭，弄得自己灰頭土臉的。
？？？
少女也很不理解，洛寒衣究竟是要幹什麽。
“才不是小傷，不處理的話，起瘍的話就糟了！”洛寒衣認真的道。
“瘍？”少女聞言一愣，隨後露出不在乎的表情。
“那又怎麽樣？”
反正不出意外的話，今天就是決定她命運的時候了，隻是一個小傷口而已，不影響什麽。
就算真的潰爛，那也是以後的事情了。
“那可不行！”洛寒衣莫名的硬氣起來。
再怎麽說，她也是一個醫者，醫者是不可能看著傷員就這麽離開的。
她看的出來，眼前的小姑娘隻是一個凡人，最多會一點武力，如果就這麽放她離開，後果不堪設想。
現在是夏天，一旦感染起瘍，凡間的醫者可救不了她，這隻手臂就算是廢了。
“讓我看看！”說著，洛寒衣急不可耐的撲到少女身上，伸手就要脫她的衣物。
“你煩不煩！**。”少女揮手推開洛寒衣，語氣中帶著火氣，之後嘴邊還掛著一句髒話。
“婆婆媽媽，呸。”
“好好在這裏待著，管好你自己吧，可憐的大小姐。”少女這麽說。
這間小木屋還是很安全的，洛寒衣藏在這裏應該暫時無礙。
而她，現在要離開去辦正事了。
今天，一定有人會死。
“……咳咳。”被少女一下推到了地上的洛寒衣，緩緩起身，揉了揉自己的屁股，麵上卻沒了軟弱之色。
她再一次認真的走到少女麵前，擋住了要出門的她。
“不行，先處理傷口。”洛寒衣道：“要對自己負責。”
“……”少女聞言，眉尖上挑。
這個女人怎麽如此的無理取鬧。
處理？她不知道傷口需要處理？
哪有人願意身上帶著傷？
說著簡單，但是就這個簡陋的環境，如何處理傷口。
她又沒錢去醫館，也沒錢買藥，所以隻是撕了一塊布，簡單的包紮了一下。
對她來說，不影響行動就好，之後……廢了也就廢了。
“你到底想幹什麽？”少女壓抑著聲音道。
“讓我看看。”洛寒衣固執道。
“……”沉默。
“算了。”少女放下長槍，又一次坐了回去。
任性的大小姐，她願意看就讓她看，知道自己無能為力的話，也許會改善一些性子也說不定。
對她未來活下去也有一點好處。
“你看吧。”少女既然下了決心，就沒有任何墨跡，她直接脫下了衣物，露出光滑的肌膚。
因為貧窮，所以少女身上隻有一件衣物，脫下之後便處於半裸的狀態了。
內衣……也是不存在的，胸部隻是用幾道布條簡單的纏繞著。
少女如此的利落，洛寒衣也愣了一下，看著如此簡陋的穿著，她臉色稍紅了一下，但是馬上就換上了認真的表情。
少女倒是無所謂，首先洛寒衣也是女人，其次對她來說，女性的身體沒什麽好在意的，反倒是發育期的胸是個累贅。
洛寒衣伸出手，解開少女肩頭傷口處的布條。
接著，一股怪味彌漫開來。
“這……”看著少女肩頭的傷口，洛寒衣皺了皺眉。
看起來眼前的這個少女並不知道如何如理傷口，邊緣已經開始潰爛了。
“怎麽樣？”少女嗤笑一聲，便要重新穿上衣物。
這種簡陋的環境，怎麽可能方便處理傷口。
可是她的動作，被洛寒衣直接打斷了。
“血凝塊……”洛寒衣道：“傷口沒有處理幹淨，留有血凝塊，無法愈合……”
而且還有些紅腫，邊緣也化膿了。
顯然，少女的傷口已經惡化了。
“呦？”聞言，少女愣了一下，隨後嗬嗬了一聲：“大小姐還是有一手的嗎，了不起，了不起。”
雖然聽不太懂，不過看起來洛寒衣是懂一些醫術的。
沒有理會她，洛寒衣凝眉道：“感覺怎麽樣。”
“傷？不怎麽樣。”少女聳肩，麵上沒有任何波動，顯然這種足以牽扯傷口的動作已經無法給她帶來痛楚了。
“這樣啊。”
很嚴重了。
洛寒衣手一抹，指尖多了數道銀光。
細、長、尖，泛著銳利的寒光。
正是醫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