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4 出手
雖然並不知道所謂的佛子應該是什麽模樣，不過信佛之人，總歸講究一個緣字。
老禪師相信，隻要見到了，自然就能認得出來。
而今天在看到陸綾的第一眼，他的禪力就躁動起來，沒錯的話，眼前這個女孩子就是他要尋找的人了。
隻是……
這個女孩子並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麽……像佛。
如果是佛女的話，處事應該是波瀾不驚，最差也應該是善之如玉，靜之如水。
而看這個女孩子，好像是被自己嚇到了……
這樣的見麵是老禪師沒有想到的，他幻想過各種與這個未知佛子見麵的場景，甚至因為這個人的存在而差點亂了佛心。
卻沒想到那個擁有大智慧的佛子是一個女孩子。
不過他的感覺不會錯，陸綾就是他要找的人，這一點毫無疑問。
宣了一聲佛號，老禪師靜靜注視著陸綾。
心裏突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小施主，我們以前見過嗎……”
陸綾身上有一種他很熟悉的感覺……俗話說就是，他和陸綾有緣，而且不是一般的有緣……他們之前一定見過。
隻是不知道是哪個他遇到的陸綾……
“……”陸綾扭過頭。
這是在……搭訕嗎？
按秦師姐說的和陸綾腦海中的知識，“我們見過嗎”是最低級的搭訕吧……還見過，她怎麽可能見過這個和尚啊，長得這麽老還是個光頭。
陸綾有些慌。
這個老和尚好像不是什麽好人啊……
她眼神看向木屋的門處，思索著怎麽逃離這裏。
見狀，老禪師搖搖頭。
問陸綾是不好問了，一時間讓他想，那麽多分身在，他也找不到和陸綾有關的記憶……當然也有可能是錯覺，畢竟像陸綾這麽可愛的女孩子，身上的冰係能量那麽充沛，即便是分身，見過一次之後應該也不會忘記。
“才入信門，便登祖位……”
歎息。
雖然相信自己的感覺，不過看著眼前這個軟弱的女孩子，老禪師有疑惑。
這樣的女孩子，真的是指引中的那個，可以實現他宏願的佛嗎？
“我佛慈悲……”
這次，在說我佛二字的時候，老禪師的目光死死的盯著陸綾。
“念佛時，即見佛時，亦即成佛時。求生時，即往生時，亦即度生時……”禪師緩緩開口，莊嚴的音色化作金色能量照亮了這個屋子。
“人身難得，佛法難聞。人身難得今已得，佛法難聞今亦聞。此身不向今生度，更向何生度此身……”
一句句生澀的語句自老禪師口中說出，光雨，舌燦蓮花，方寸之間異象落下。
這是老禪師這些年行走紅塵所領悟出的佛理。
今用大法力念出來，不是為了要度化陸綾，而是試探。
如果是佛子的話，該會做出反應。
而陸綾的反應，讓禪師歎氣。
一臉的茫然。
度？度什麽度……什麽亂七八糟的。
陸綾可以說是非常的懵了。
她自問，對於文字學習的已經不錯了，詩詞什麽的也都能看懂大半……可是麵前這個老和尚說的話每一個字單獨拎出來她都可以解釋，組在一起的時候，她就完全不明白了。
而且這是什麽法術……太漂亮了吧。
金色能量很溫暖，陸綾隻是接觸了一些就覺得內心一片平靜，很溫暖……
“來得不明，去得正好，智人觀此，未免心冷……”看著這樣的陸綾，老禪師似乎又衰了幾分。
“或許……”
本就不該將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
“我佛慈悲。”
宣了一聲佛號，老禪師席地而坐，入定了，麵上多了幾分愁苦。
是佛女，但也不是，至少現在他看不出來，陸綾哪裏有佛性了……
性格上隻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少女。
“恩？”
普通？
老禪師猛地睜開眼。
大可笑，大可笑，眾生皆可做佛，是他著相了。
“佛……我佛……”老禪師看著陸綾。
陸綾即是他佛。
應該是。
絕對是。
他的時間不多了。
以老禪師的眼力，怎麽可能看不出來陸綾是靈山的弟子，隻是他身份太過敏感，走正常渠道是不可能接近陸綾的，強行帶陸綾走隻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他以本體進入落雁城本來就很危險，而他要尋找的佛子還是靈山弟子……
八成要死。
雖然已經是尊者境，不過他還沒有自大到認為自己可以在落雁城帶走靈山的弟子……他的禪力告訴他，單是這個落雁城，能擊殺他的人就不下一掌之數。
畏懼死亡？
有一些。
可是。
朝聞道，夕死可矣，心甘情願。
老禪師已經能感覺到，一個恐怖的存在就在不遠處看著這裏，如果他之前對陸綾真的有不軌的想法，現在對方已經踏上門了。
對方留給他的時間不多，老禪師心裏明白。
求佛。
求佛……
老禪師渾濁的眼睛爆發出無限的光芒，看著麵前小小的少女就像看著希望，那天下太平的場景。
我佛慈悲。
是佛女……能不能讓他看到一點慧根，哪怕隻有一點點，他即便是死也瞑目了。
“我佛。”
短短半個時辰，老禪師口中的佛已經從一個概念具現到了麵前這個普通的女孩子身上。
“佛？”陸綾喃喃自語，接著抖了一下，他被眼前這個和尚盯得渾身發冷，汗毛都豎起來了。
這個和尚怎麽一副要吃人的模樣，她可不好吃。
不過……
佛？
這個詞陸綾接觸的少，但是結合眼前和尚的意思，陸綾有了一個猜測。
之前那些奇怪的話語，不會就是這個世界的佛經吧，如果是的話，她聽不懂很正常。
而剛才那渡河意思的詞語應該就是度化了……
陸綾看著席地而坐的老禪師，將半張臉埋在雙膝間，隻露出半張臉看著他。
老禪師開口了。
這次，不再是晦澀的謁語，而是換了陸綾容易理解的話語。
沒有舌燦蓮花，沒有任何異象，仿佛隻是一個垂垂老矣的長者陳述著普通的話。
“佛說，你一向不滿人家，你就應一向檢討自我才對。不滿人家，是苦了你自我。”
陸綾愣了一下。
能聽明白了。
這老人在說什麽？大道理嗎？不過陸綾的直覺告訴她，這都是人生經驗，應該好好記住。
“佛說，對人恭敬，就是在莊嚴你自我。”
“佛說，人生的真理，隻是藏在平淡無味之中。”
聽著平平淡淡的言語，陸綾不自覺的點頭。
平凡即是美好，陸綾一直是這麽認為的。
老禪師繼續開口，同時身上的氣機在不斷攀升著，仿佛在抵抗著什麽。
此時，在陸綾看不見的地方，巨大的氣勢如山峰一般壓在老禪師身上，似是要將他整個壓碎，背負著這恐怖的氣勢，他蒼老的身軀佝僂了幾分。
“佛說，能夠把自我壓得低低的，那才是真正的尊貴。”
這句話說完，老禪師被壓彎的身軀挺直如鬆柏，雙眸精光連連，貴不可言。
“佛說，人就應學習並領悟放手，放下的越多，越覺得擁有的更多。”
“恩，我也挺喜歡學習的。”陸綾聞言，點點頭。
老禪師沒有理會陸綾，繼續道。
“佛說，擁有一顆無私的愛心，便擁有了一切。”
“……”陸綾扭過頭去。
她一直都很自私，從來不是什麽無私的人。
“佛說，度人度己是大善。”
臨近尾聲，老禪師的聲音越發響亮，陸綾卻是又聽不懂了。
“佛說，人非人。”
哢嚓……
地板在巨大的壓力之下，整個下移了三分，似是猜測到了老禪師要說的話，一直旁觀的道姑忍不住了，急速靠近陸綾。
“佛說，蒼生皆為人，蒼生皆可度，蒼生皆需度。”
說完最後一句話，老禪師如釋重負，坐在地上，和藹的看著橫在陸綾身前，麵色冰冷的道姑。
“晚輩見過前輩……”老禪師也不傻，自然知道麵前的道姑是什麽樣的身份。
“你好，很好。”道姑看死人一樣的看著這個和尚。
她看在和尚沒有去度化陸綾的份上，給了他說話的機會，卻沒想到他居然對著自家小丫頭說什麽人非人，蒼生皆可為人，皆需度的屁話。
這和尚自己一個人度魔就算了，居然還想讓她家的女孩子跟著一起？
這已經觸及了道姑的底線。
這和尚今天，非死不可。
“你不怕死嗎？”道姑看著淡然的老禪師，靜下心來，此時這和尚的命就在她手裏，她很好奇。
“悟佛之言，定要行佛之行。”老禪師一本正經的道：“我有何懼？”
聞言，道姑回頭看了一眼在思索什麽的陸綾，忍住了打暈陸綾思考的想法，問了禪師一句：“悟佛之言，定要行佛之行……你倒是比大悲穀的老和尚看的更透，不過……為什麽是她。”
“緣分。”老禪師拂袖，兩袖清風，揚起塵土之後雙手合十。
“我佛慈悲。”
平靜看著陸綾。
屋子內的氣氛詭異起來，包括道姑也看著陸綾，想知道在一番洗禮之後，這丫頭究竟在想什麽。
陸綾在想什麽？
不知道。
度為渡，渡人為善，人不是人，蒼生全都是人……
什麽亂七八糟的。
不過……陸綾看了一眼那個熟悉的，喜歡看書的師姐，很安心，被解救了之後，陸綾也輕鬆了。
“我不知道你說的度來度去的什麽意思，不過看你瘦弱的樣子……那蒼生，不是那麽好渡的吧……或許，蒼生難渡。”陸綾看到了重重的困難，實話實說。
道姑挑眉，沒有明白，回頭卻看到老禪師一直淡然的神色僵在了臉上。
“蒼生難渡……蒼生難渡……”
重複了幾遍之後，竟是有些癲了，笑聲持續了很久，老禪師才冷靜下來。
起身，在道姑和陸綾驚訝的目光中，朝著陸綾行了一個繁瑣的佛禮，再抬起頭時候，那渾濁的眸子裏全是狂熱。
果然是佛女嗎，有慧根，是有大智慧的人魔。
蒼生難渡。
這芸芸眾生雖然求離苦得樂，但是心不向善，不向善中求解脫，反而造毀樂如滅仇，因而將來感受種種痛苦。
不是佛不渡他，一個不願意上船的人，如何渡之？
“我佛說，蒼生難渡。”老禪師平靜的道。
陸綾沒注意，老禪師之前的話語說的都是佛說，唯獨這一句，用的是我佛二字。
道姑卻注意到了，柳眉輕挑。
我佛？那是靈山的姑娘，才不是什麽佛。
她聽夠了。
“陸綾，別聽他的，你在床上別動。”道姑活動了手腳之後，輕輕跺腳。
這木屋瞬間消散，隨風而逝，接著道姑拎著和尚飛上了天。
殺人，自然不能當著自家姑娘的麵。
……
……
蜀山二人看著，皆是不語。
這大悲穀棄徒自己作死，沒人救得了他，居然對著陸綾灌輸那種大逆不道的思想……
要知道，他們本就是人族的頂尖力量，單是這個言論就夠他死上一萬次了，更別說，被灌輸的對象還是身負寒冰血脈的陸綾……
已經不是作死可以形容的了。
“孝……這個陸綾，是不是太乖了一點……”蓑笠翁疑惑。
“是……看來我們忽略了一些問題。”孝點點頭，這個陸綾明顯不是那個乖戾的模樣，如果是他們認識的陸綾，哪裏會和這個和尚廢話，更不會害怕的蜷縮在牆角。
神魂分裂？
思考。
……
……
“要反抗嗎？”道姑看著麵前精瘦的和尚，麵露殺意。
“晚輩不是前輩的對手……”老禪師看了一眼地麵上的陸綾，回頭，眼裏都是釋然。
殊不知，越是這樣，道姑越是憤怒，心中已定，今日必殺他。
“哦，按照你佛所言，我殺你，你不是應該不反抗嗎?”道姑冷言。
“若要人不死，先做活死人……晚輩不是不死之人，所以還是做過一場。”老禪師後退一些距離，身上金光乍現。
雖然是尊者，不過兩人差距太大，但是他也不是一點反抗的能力都沒有。
“給你機會，有什麽手段都放開了吧。”道姑憑虛禦風，負手而立。
聞言，老禪師看了一眼下方的陸綾，苦笑。
讓他用全力的意思是，這裏還有其他人嗎？
放眼一看，就發現了沒有任何躲藏意思的蜀山二人，那鋒利的劍意幾乎要劃破他的識海。
人族的頂尖人物，這一下就見到三個，果然是佛女啊。
“明白了，晚輩會出全力的。”老禪師點點頭，既然如此，那就讓前輩看一下，自己的道有幾分力量……
當然，也讓我佛看看。
老禪師兩袖皆虛，金光大盛。
萬丈虛影從天而降。
古佛金身，在這恐怖的金身麵前，偌大個落雁城就如同方寸之地。
……
……
下方。
在恐怖力量的刺激下，雪塵清醒了。
“主人主人，這是頂尖強者的戰鬥，一定不能錯過！！！！！”
“恩。”陸綾看著天上萬丈高，一眼看不到盡頭的無邊巨像，被深深的震撼到了。
相比這樣的場景，她知道的對決都是小孩子過家家。
驚駭之後，蹙眉。
對決？
怎麽打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