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8 眾人的態度
我佛……
“咳咳……”老禪師麵上激動之色一閃，然後彎腰，劇烈的咳嗽起來。
片刻後，老禪師直起腰。
有些失態了……
不過，沒想到自己還能活著。
當初他一心求死，被靈山前輩摧枯拉朽的擊敗，不過他不後悔，也沒有什麽遺憾，因為他想告訴陸綾的，都已經傳遞給她了。
卻沒有料到，陸綾給他求了情，殘魂記憶潛入腦海，老禪師卻沒有發現他和陸綾有什麽關係，最後隻能認為是陸綾不讓他死。
當年的事情，殘魂分身自己都沒有認出陸綾，渡我禪師自然也認不出來，不過對於他來說，現在既然還活著，那就好好活著。
在他看來，我佛不讓我歸西，那我就沒資格去死，而且……
雖然對陸綾的未來抱有極大的信心，不過如果能夠侍奉在我佛身邊，聆聽她的教誨，看著她成長……該是怎樣令人升華的事情。
不過，他欠靈山的這條命，卻是沒有還回去……
歎氣。
生死邊上走了一遭，心態和之前大有不同，很多執念都放下了，隻有信念還在，不過即使是信念也淡了不少——這些信念，在他金身碎的時候，大部分就寄托在陸綾身上了……
傳播佛法的行為，也可以停止一段時間。
他現在的身體狀況，沒有之前那麽好，一身修為隻剩了十之一二，虛空中的魂魄也千瘡百孔，不過仍然可以看到有溫和的力量在魂魄上緩緩流轉，修複著他的靈魂，雖然進度很慢，但是最多十年，他就可以恢複全盛時期的力量，而且因為放下了一些執念，他對自己的認識加深，心境修為更進一步，這大概就是因禍得福吧。
救他的人是李竹子。
靈山竹尊者。
當時雲舒將他重傷的殘魂交給李竹子，後者用了一天就幫助他重鑄了肉身，並且讓他可以如同正常人一樣行動……這也說明，李竹子的《造化決》已經登峰造極了。
李竹子和他說了很多東西。
對於李竹子的話，他收益匪淺，如同竹尊者所言，他欠靈山的東西，是還不清的，他的命完全無法和柳瑜的命相比……所以，與其輕生，不如賴活著，為靈山補充新的力量。
比如陸綾。
渡我禪師認為，陸綾絕對有這個資質。
所以他就下山了，雖然讓李竹子幫他治療一年就可以恢複全盛力量，可靈山畢竟不可久留，而且隻有陸綾在山下的時候，他才能接近陸綾。
至於修為……他的那點修為對陸綾來說，完全沒有什麽作用。
……
……
此時登靈台。
一間小屋裏。
白衣男人依靠在小門處，喉嚨起伏，酒香四溢，旁邊是一個靈山打扮的少女。
“李師兄……別喝了……”
是韓雪。
作為玄鏡司的人，她一下就認出了李忘生身上的魔氣，這就是她們一直在尋找的魔種……但是作為靈山中人，她清楚李忘生不是魔種。
所以隻要是她帶隊，一般隻要感應到李忘生的氣息，都不會追的太緊，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她也是才知道李忘生在靈山的，作為楚淒水的好友，她和李忘生的關係也不錯，所以第一時間就過來看了……卻發現當年的師兄現在正爛醉如泥。
“喝。”李忘生舉杯，白淨的麵容重新起了一些胡渣，然後抬頭看了一眼韓雪：“小雪……是你……好久不見……”
“才沒有好久不見啊，之前師兄你還被我追著跑呢。”韓雪說著，一把扯掉李忘生手裏的酒葫蘆，對著他的臉就是一巴掌。
啪！
“師兄你清醒一點！”
“……”
“是你啊……”回過神來，李忘生盤腿，靠在門上，片刻後道：“我失態了。”
“師兄，你這是怎麽了。”
“沒什麽，我看到渡我禪師那個和尚了。”
“……什麽？”韓雪愣了一下，接著馬上就明白了。
“師兄……當年的事情……”
“我知道，不怪他，所以我沒有拔劍。”李忘生重新取出一個酒葫蘆扔給韓雪：“給我，你想喝我喝過的嗎？”
韓雪俏臉一紅，接著還給他，然後拿起新的酒葫蘆喝了一口，繼續聽著李忘生說。
“不過，我確實很想殺了他……可是他身上有竹子的氣息，是竹子救了他。”
“竹師姐？”韓雪愣了一下。
她昨天沒有和李竹子在一起，所以並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不過既然李竹子救了他，也就說明，李竹子並不在意當年渡我禪師對靈山造成的傷害。
事實上，李竹子確實不在意，柳瑜的死也好，楚淒水的自暴自棄也罷，這些事情李竹子從不參與。
“她的話，確實不會在意……不過以現在竹師姐的性格，應該不會無緣無故的幫助那個老和尚……”韓雪沉思：“難道他下山了？不會和陸綾有關係吧。”
也怨不得韓雪這般猜測，畢竟她離李竹子近，最能知道這個女人滿腦子都在想什麽東西……最近為了陸綾能有合適的基礎功法，李竹子幾乎將書苑翻了個遍……
這種待遇絕對可以說是前無古人，她現在也能理解，為什麽別人都說陸綾是李竹子的女兒了……說實話，如果陸綾不是韓雪親自送上山的，她現在估計也會相信外麵傳的，陸綾是李竹子私生女的事情……
“陸綾？那個女孩子的天賦很好，我不覺得那個和尚可以幫到她。”李忘生抬手於虛空一點，兩條陰陽魚在空中流動，隨後灰飛煙滅。
李忘生閉上眼，接著睜開，眼裏的殺氣消失殆盡。
當年的事情，不隻是渡我禪師一個人的錯，其實以柳瑜的實力，穩打穩紮的話，就算不能消滅那魔族的將軍，與她們一起全身而退還是沒有問題的。
其實最大的問題還是出在楚淒水身上……李忘生都知道，所以他不能憤怒。
因為不能對楚淒水發火，所以將怨氣在渡我禪師身上發泄什麽的，太過卑劣了……
看來，魔氣纏身，他的心思也變得稍微陰暗了一點。
李忘生深吸一口氣。
關於陰陽魚的研究要停一段時間了，最近他的正氣和魔氣有些失衡，影響到了他的心態……而那怨氣被渡我禪師引了出來，這樣下去，稍有不慎他就會變成被魔氣包裹的怪物。
“我還是道行不夠啊，如果是陸綾的話，絕對可以很好的掌握這種力量。”李忘生自言自語的道。
“陸綾？陸綾怎麽了？”一聽到陸綾，韓雪馬上就來了興致，滿臉都寫著好奇。
雪女的後人血脈，她還不知道有多麽神奇呢。
至於李忘生的異樣。韓雪完全沒往心裏去，即便是半廢了，李忘生還是李忘生，輪不到她操心。
“怎麽，你對她感興趣？”
“當然。”韓雪嘿嘿一笑，然後席地而坐，絲毫不在意自己還穿著白裙子：“師兄，陸綾可是我找到的，是我將她帶上山的……而且……那個血脈，你應該也知道了吧，我怎麽可能不感興趣嘛。”
“你發現的？說說看。”李忘生也有些好奇了。
“……也沒什麽好說的，嗬嗬嗬嗬……”韓雪愣了一下，然後沒有開口。
作為女孩子，四處宣揚陸綾當年過的有多麽慘……顯然不妥。
“算了，我和你說這個幹什麽。”韓雪和李忘生碰了一下酒葫蘆：“那個，李師兄我有件事情要你幫忙。”
“說。”
“關於陸綾的。”韓雪清了清嗓子：“就是說，竹師姐現在給陸綾挑選的武魄老師還沒有準備好…”
“你想讓我去？我可不懂靈山的武魄。”李忘生打斷了韓雪的話。
“不不不，不是讓你去。”韓雪連連擺手：“怎麽說呢……就是說雪女嘛，是用劍的啊，但是我又不會，而竹師姐也沒有讓陸綾去學劍，這就很可惜不是嗎？暴殄天物啊……”
“所以？”
“所以，我就想著，師兄你可以先教她一點劍術基礎什麽的……當然我不是說用蜀山的，而是，就是你懂的。”韓雪嘴笨，說的臉都有些紅了。
不過李忘生還是聽懂了。
他用有些奇怪的目光看著韓雪。
她想讓陸綾學劍，但是又不敢告訴李竹子……所以找到自己……
這是什麽操作？
李忘生不知道的是，韓雪也沒有辦法，她之前有和李竹子提過，讓沈歸或者沈滄海去教……但是被拒絕了啊。
已經被李竹子拒絕了，她不可能再去找沈歸了，可是別人的話，她不放心，要是別人把陸綾這個苗子教歪了，那李竹子還不吃了她。
然後，瞌睡了就有人送枕頭，李忘生的事情她也聽別人說了，現在把他當靈山人看就行了……所以韓雪的小心思就動起來了。
讓李忘生教陸綾，簡直不能再合適。
就算李忘生修為再怎麽低，他也是當年蜀山的大師兄，教導陸綾還不是小意思，而且也有理由——上麵可是說了，從武魄開始，就讓陸綾接觸李忘生發現的特殊規則……
“所以，師兄……交給你了？”韓雪期待的看著李忘生。
她的行為如果被蜀山的人知道，一定會感激涕零，他們正頭疼怎麽讓陸綾學劍呢，這邊就自動安排上了。
“我？我是沒問題，不過你想清楚了後果。”李忘生點頭，陸綾身上有著浩然之氣，對於教陸綾學劍他還是很感興趣的，可是誰知道李竹子是怎麽安排的。
“沒問題，你隻管教就行了。”韓雪一副出了事情我扛著的表情，不過馬上就慫了：“當然，就教一些最普通的基礎，握劍、出招和常識，不要教她套路，也不要教她心法……這樣的話，最多就是強身健體，竹子也不會怪我的。”
“恩。”李忘生點點頭，答應了韓雪。
“那就這樣說定了，等陸綾回來，我這邊就安排她的學習，到時候每天我送她過來學……”韓雪看起來很開心。
“你送？”
“是啊，我現在是第九峰的人了，竹子姐說九峰需要一個大人嘛。”一高興了，她也不叫李竹子師姐了，拍拍胸脯，然後從口袋裏抽出了一個空間折疊房屋，這是她給陸綾她們準備的新房，不過還沒有“畫”好，準備等陸綾回來，自己設計。
“反正我先讓陸綾喜歡上我，然後教她劍法的事情就交給師兄你了，至於那新的規則……你隨便教一下就行了，也不知道師父她們怎麽想的，放著寒冰……咳咳，放著這個好的天賦不去開發，去弄什麽新的規則……”韓雪很不滿。
無論是哪一種修煉體係，都是經曆千萬年打磨的，現在讓陸綾這個什麽不懂的女孩子去開發……這就是在浪費時間啊。
見狀，李忘生搖搖頭，無論過了多久，韓雪還是那個韓雪，她始終和靈山有一種格格不入的感覺，不然也不會去玄鏡司了。
“對了，玄鏡司那邊對渡我禪師是怎麽定位的？他現在應該到落雁城了。”李忘生提了一句。
“他？雖然他沒有魔氣，也不是什麽大凶大惡之人，甚至經常布施行善，還創了分身將魂力散播出去……不過，玄鏡司對他的態度和師兄你一樣，都是屬於有機會直接除掉的那種。”韓雪搖搖頭：“雖然他不作惡，但是從我們手上劫走魔族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如果是作惡的話，反而不會這麽麻煩了。
還是一個尊者，玄鏡司對他還是比較頭疼的。
“當然，我個人是不討厭他的。”韓雪補了一句，立場上敵視，不過情感上還是有些同情的。
本質上，玄鏡司和渡我禪師沒有區別，她們是要殺魔渡人，禪師是要渡所有人……
何其難。
根本就是癡心妄想而已，兩族的恩怨經過千萬年積累，早就不死不休了，可惜那個和尚看不清楚，還做著不現實的夢。
有機會落井下石的話，她不介意去踩上一腳，可惜了，如果昨天她在的話，說不定不會讓李竹子救他。
“等等。”韓雪突然跳起來。
渡我禪師去落雁城了？可是陸綾就在落雁城啊……
“不行不行不行，那個和尚腦子有問題啊，陸綾還在落雁城呢。”
怎麽能讓這種危險的人接近陸綾？
她去找李竹子問清楚。
“師兄，我先走了，這個酒我就拿著了。”
說完，韓雪火急火燎的離開了，無視了後麵還想說什麽的李忘生。
……
……
一段時間之後，韓雪有些懵的從李竹子的竹林裏走出來。
她問了李竹子，後者讓她不要管這麽多……
好奇怪不是嗎？可是無論她怎麽和李竹子闡述問題的重要性，後者都是無所謂的態度。
算了，竹子姐應該有自己的想法。
她還是回九峰吧，中午了，是時候給絕兒做飯了，雖然自己做的不好吃，不過好不容易不是爛醉如泥的狀態，不能荒廢的時間。
至於陸綾……
不管了。
反正李竹子不會害她。
……
……
屋內，李竹子握筆，在紙上書寫著什麽。
桌子上摞著一大堆築基用的秘籍，現在正翻開的，是一些厚重的功法，這是李竹子從渡我禪師那裏拿到的，並不是大悲穀的功法，而是他對自己金身的一些理解。
李竹子覺得有用，因為用得好的話，可以參考順出一條經脈輔助陸綾陰脈修煉，不會讓陸綾太過痛苦。
從這一點看，渡我禪師還是有些用的，至少他的經驗給了李竹子不小的幫助。
對於其他的，李竹子並不在意。
本來李竹子對救不救他是抱著無所謂的心思的，不過從雲舒告訴她，是陸綾哭著要救之後，李竹子就沒有任何猶豫了。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不過既然是陸綾的願望，她就不能無視。
和其他人不一樣，柳瑜的死對李竹子來說……什麽都不是。
她有時候就是這樣，冷血的可怕，不過她和柳瑜確實不熟悉，也沒有什麽感情，如果沒有陸綾的願望，對這個罪人，她不會去救，卻也不會去踩上一腳。
但是有陸綾的願望在裏麵，她就不能視而不見了，而且李竹子旁敲側擊了一陣子，弄清楚了渡我禪師的意思。
他的存在，對陸綾來說並不是一個壞處，李竹子和陸綾相處的時間很長，所以她能感覺到，陸綾的三觀和渡我禪師的信念非常的相似。
陸綾對人與魔、好和壞的界限，並不像她們一樣那麽非黑即白。
這是壞事嗎？不，相反的，李竹子覺得這是好事，她不會強求陸綾變得和普通人一樣。
李竹子認為所有的東西都要陸綾自己去想，如果陸綾真的覺得魔也是有好壞的，她可以酌情支持。
世界上從來沒有絕對的正義，李竹子自己清楚，隻是沒有告訴陸綾而已。
李竹子不覺得這是壞事，所以她放任那和尚去接近陸綾了，如果陸綾真的因為這種想法而犯了錯，比如被魔族傷害什麽的，也不見得是壞事。
三觀這種東西是要自己去梳理的，別人沒辦法引導，至少李竹子沒辦法，也不允許別人去去亂引導。
不過，有一個人她管不了。
柳扶風。
這個女孩子在陸綾心裏的地位比她還要重要，陸綾會順著她的想法成長，這一點就算是李竹子也隻能認了。
不過李竹子對柳扶風很是放心，這個女孩子善良而有責任心，並且非常的溫柔，最重要的是，柳扶風知道自己想要什麽。
三觀之正令李竹子驚歎，所以如果她真的能將把陸綾引導成和她一樣的話，李竹子反而會很高興。
至於柳扶風其他的問題，在李竹子看來就不是缺點了。
女孩子嘛，矯情一點才可愛，太過理智的話就沒意思了。
所以，對於渡我禪師的問題，李竹子完全不擔心，有柳扶風在身邊的話，別說一個和尚，就算是十個和尚也別想誘導陸綾的想法。
那兩個女孩子的心理世界一個比一個複雜，到時候是誰誘導誰還說不定呢。
算算時間的話，那和尚應該到了。
李竹子看了一眼山下的方向，微微眯起眼睛。
她也是有在意的事情的，比如，為什麽這個和尚一提到陸綾就是一副狂熱的樣子……想來想去李竹子也沒有什麽頭緒。
不過想知道也簡單，她隻要等陸綾回來直接問就好了。
陸綾有柳扶風在不用她擔心，她現在還是抓緊給陸綾準備好武魄的築基功法。
繼續翻動書冊。
……
……
醫館。
陸綾看著耳墜發呆，直到那股溫度降下去之後才小心翼翼的將其收起來。
“咚咚咚。”
輕微的敲門聲從遠處傳過來。
陸綾愣了一下，沒動。
“咚咚咚。”
依舊是緩緩的敲門聲。
陸綾回頭看了一眼廚房緊閉的門，師叔和趙姐姐在洗碗……現在應該不太方便。
“咚咚咚。”
聽著敲門聲音，陸綾隻覺得整個人都平靜下來了，鬼使神差的，一個人朝著大門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