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86 嗔怒
隔間裏，一個可怖的麵具靜靜躺在那裏。
這是當時在落雁城時候買的，給陸綾買的那一副麵具她帶回靈山去了，而陸綾沒注意的是，這麵具是一對，柳扶風一直留在身邊一副，用來提醒她自己不要忘了某些事情。
柳扶風拾起它，陷入了回憶。
……
落雁城。
姐妹第一次出現在落雁城，陸綾剛闖了禍，因為那莫名其妙出現的性格。
說實話，柳扶風不討厭那樣的陸綾，甚至有一些喜歡……因為當時的陸綾可是因為她才生氣的。
可是，她會擔心。
她不知道自己的阿綾究竟是什麽情況，但是柳扶風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師姐始終是師姐，阿綾始終是阿綾，這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變化的事情，哪怕以後兩人的身份出現極端的變化，柳扶風也堅信這一點。
……
那個時候，陸綾因為突然的變化而表現出了迷茫與失落，柳扶風是這麽安慰她的。
“無論怎麽樣的阿綾我都喜歡。”
“隻要阿綾在我身邊，我就覺得很踏實，不論是什麽身份。”
“所以，現在的阿綾不用想的太多，一切有我，阿綾呢，隻要打扮的美美的，活成自己喜歡的樣子，做一些開心的事情，那我也會很開心。”
還有很重要的一件事，在那天，她和陸綾做了一個約定，也是從那天開始，陸綾開始毫無保留的依賴她，不再有後顧之憂。
“請依賴我。”
她這麽說：“師姐，請依賴我。”
她會變得足夠強大，隻有這樣才能給她的阿綾遮風擋雨。
……
歎了口氣，柳扶風將隔間關上。
這個麵具就是那天，經過了她一番“表白”，陸綾臉色變得奇怪之後，她輕柔的按在陸綾臉上的那一副麵具，是那一個紅色的惡鬼麵具的另一副。
當時，這麵具可以遮擋陸綾的表情，擋住她那控製不住的情感。
即便是這樣，陸綾那雙眼睛裏麵的東西也讓柳扶風的心髒輕微顫抖著，很顯然，早在很久之前，柳扶風就發現了陸綾的不對勁，並和另一個帶著麵具的陸綾許下約定，一個要依賴她的約定。
柳扶風不想看那樣的陸綾，不是她自己不喜歡，而是她知道陸綾不想讓她看。
“發生了什麽事情呢……”
就在剛才，柳扶風敏銳的發現了陸綾的不對勁，她突然變成了那天的奇怪模樣……而且不願意讓自己看見，所以偽裝成平常的樣子。
或許其他人看不出來陸綾和之前有什麽區別，但是柳扶風非常的清楚，畢竟那可是她最重要的人。
阿綾在緊張的時候，右手拇指喜歡按著自己無名指的指節……而剛才，陸綾表麵上醉心於美食，可是她指節都發白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柳扶風的感覺。
阿綾有事情在瞞著她。
阿綾不敢看她的眼睛。
這個樣子的阿綾，也會感到害怕嗎？她在害怕什麽?有什麽好怕的。
沉思之後，柳扶風的表情不太好看。
臉上有心疼，但是更多的是壞心情。
她生氣了。
柳扶風換好衣服，輕輕下樓。
“師妹，你換好衣服了？我們吃飯吧。”看到柳扶風下來，陸綾帶著笑臉，搬著自己的小凳子往柳扶風這邊挪了挪。
她能聞見柳扶風身上的、好聞的味道。
“嗯。”
陸綾的主動換來了柳扶風不痛不癢的回應，本來沒什麽，可是陸綾卻滯了一下。
“吃、吃飯……”強顏歡笑的拿起碗，陸綾道。
食不言，寢不語。
加上柳扶風的好手藝，這頓飯趙櫻歌和洛寒衣吃的很舒服，而她們也沒有注意到麵前這對少女中間氣氛的詭異。
陸綾依舊是那個貪吃的陸綾，柳扶風不吃葷餐她們都知道，所以吃的少也很正常。
可是陸綾自己的感受就完全不同了。
少女低下頭，臉色相當的難看。
她暴露了嗎？
什麽時候……
果然瞞不過師妹嗎。
苦笑一聲，咽下口中幹澀的米飯，陸綾桌子下的一隻手指節捏的發白。
也是，如果自己真的能夠瞞過師妹的話，那她也就不是自己的師妹了。
平時的她對自己施展的“騙術”非常高明，所以在柳扶風眼裏她就是另一個人，現在的偽裝連她自己都騙不過去，更不要說柳扶風了。
不愧是師妹。
陸綾夾菜，裝作不經意間看了一眼柳扶風。
少女麵色冷淡，柳眉微凝，陸綾可以看見其中的不經意間閃過的慍怒。
“……”
為什麽。
師妹為什麽生氣了？
是因為她嗎？
果然，她應該抓緊將“陸綾”還給師妹的。
師妹……柳扶風果然不喜歡她。
也是。
陸綾垂下眼簾。
這種事情自己早就知道了不是嗎？現在有什麽好矯情的。
夾起幹巴巴的一口米飯塞進嘴裏，嚼了一下咽下去。
她對這一桌子菜沒什麽興趣了。
說起來，她這也不是第一次出現在柳扶風麵前了……第一次應該也是在這落雁城，喝醉了之後沒有控製好自己的情緒……偏偏有一個不長眼的東西用肮髒的眼神看她的師妹。
她把他打了一頓。
那時候的師妹還不討厭她來著……然後，柳扶風和她“表白”了，具體的東西陸綾記不住了，她隻記得柳扶風說喜歡她，盡管是姐姐對妹妹的喜歡，陸綾也是很歡喜的。
那個時候，她的情緒徹底失控了，性格惡劣的陸綾第一次感受到心慌的情緒……至於後麵柳扶風的話她也記不清楚了，反正大概就是一些讓她做自己就好之類的話。
陸綾也沒往心裏聽，因為她知道柳扶風是不是說給她聽的，開開心心過好每一天，說的是另一個陸綾。
包括後麵那句要依賴她也是一樣，所以會依賴柳扶風的是陸綾，不是她。
她自然是不會依賴柳扶風的，甚至她還想將柳扶風收入囊中。
隻不過見麵之後，她才知道，她麵對柳扶風的時候根本就硬氣不起來，能保持這個樣子已經是超常發揮了。
陸綾突然想起了，在靈山上的那一副紅色的麵具。
當時，柳扶風也發現了什麽，才買了麵具給自己遮擋臉的吧。
不想看到自己嗎。
也好，那她就不給師妹添麻煩了。
吃飯完，抽個空回去睡一覺吧，沒必要再出來了，至少在柳扶風麵前沒有必要了。
陸綾默默的吃飯，不過已經身上已經沒有了那種別扭的氣質，如果不是柳扶風自己的感覺還在，她甚至都懷疑阿綾是不是變回去了……
“師妹，你看我幹什麽。”陸綾夾著一個五花肉塞進嘴裏，吃的滿嘴流油，接著一臉幸福的看著柳扶風：“師妹，好吃。”
柳扶風也終於不是冷漠的模樣，道：“好吃你就多吃點，不要怕發胖，現在是長身體的時候。”
“不過，不能隻吃肉，記得要也要吃點素的，營養均衡發育的才能更好。”說著，在陸綾碗裏加了一些青菜。
“恩。”陸綾用力的點頭。
低頭吃飯。
看吧，她隻會喜歡這樣的陸綾……
將青菜一口吃下，陸綾在考慮一個問題。
在那天下午，她將自己賣給了柳扶風，這幅身體變成了柳扶風的所有物……這樣有必要嗎？是不是，可以將其收回來了。
她有些……不那麽想要待在柳扶風身邊了。
嫉妒自己，明明都是她自己的選擇，卻嫉妒另一個虛假的自己。
離開她。
這樣的話，大家就公平了，誰也得不到她的心，這樣陸綾就滿意了。
她也有可以去的地方。
東神海就不錯不是嗎？
東神海閣閣主……
那個叫做明月的女人看起來很好欺負的樣子。
陸綾突然想知道，如果她離開了柳扶風，變成了東神海的閣主，那麽多年之後兩人相見會是什麽樣子。
柳扶風應該不會喜歡她了吧，不喜歡這個她，也不喜歡陸綾。
就這樣吧。
陸綾青菜還沒有咽下去，就往嘴裏扒了一口米飯。
少女眼裏閃爍著危險的光芒。
墨青不是東神海的嗎……他應該能幫到自己……他不是想要她嗎？可以。
至於先生……沒辦法，隻能對不起她了。
相比柳扶風，李竹子的分量就沒有那麽重了。
就算是這個陸綾，在麵對一些不擅長的事情的時候，還是會選擇逃避……
“行了行了，你慢點吃，別噎著了。”柳扶風看著陸綾嘴巴塞得鼓鼓的，按了一下她的腦袋，接著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幫著她順下食物。
“……”陸綾對著柳扶風笑了一下：“都是師妹你做的好吃啊，一輩子都吃不夠，自然要多吃一點回本。”
“少貧，行了，喝點湯潤潤吧，見你一次不容易，再噎著，真不怕我心疼是不是。”柳扶風嗔了陸綾一句，接著給她盛了一碗蛋花湯。
“喝……”陸綾順著柳扶風的話往下說，突然愣住，拿著筷子的手也僵硬了，小指微微顫抖著。
師妹剛說什麽？
見我一次不容易？
她也會心疼我嗎。
吞了一口口水，陸綾捧著碗喝了一口湯。
陸綾以為柳扶風對她有好臉色是因為她表現的像另一個，她認為是虛假的陸綾，現在看來……好像不是那麽回事。
“師妹，你什麽意思……”
對麵的趙櫻歌也有些疑惑柳扶風的話，放下筷子看著柳扶風，她也好奇柳扶風的意思，什麽叫見陸綾一次不容易，她們不是晚上都睡一起嗎？
倒是洛寒衣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看來小綾沒有回去，隻不過……也用不到她操心，沒看到柳扶風自己都沒有什麽表示嗎。
“我能有什麽意思？行了，吃你的飯，有什麽吃晚飯再說。”柳扶風沒好氣的道，一副我真的很不高興的模樣。
陸綾卻從柳扶風的嗔中看到了關心和壓抑，很明顯，柳扶風是真的生氣了，她的意思就是，吃飯完再和自己算賬。
算賬就算賬吧。
陸綾突然的心情好了起來。
不是討厭她就行。
難道是另一個自己惹師妹生氣了？估計是……
接著，陸綾的心髒砰砰砰的跳動，她可以麵對不喜歡她的柳扶風，可是對著她的師妹，一直是女王攻的陸綾也開始忐忑起來。
她不知道柳扶風怎麽看她，以師妹的性子，說不定會覺得是她傷害了“陸綾”，或者說，師妹知道了她的所有遭遇，知道她不幹淨之後，會不會討厭她？
與其讓自己慢慢的將汙穢暴露在師妹眼底下，不如趁早離開，將自己最美好的一麵留在她心裏。
或許離開靈山才是最好的選擇。
陸綾現在依舊這麽想。
不過沒有之前那麽急切了，她想知道柳扶風為什麽而生氣，為什麽而憤怒。
微微期待著。
倒是一旁的趙櫻歌雲裏霧裏的，一臉懵逼，她自然看到柳扶風的不對勁了，不不不，陸綾也是一樣怪怪的。
柳扶風很溫柔，但是她此時是真的打心裏生了悶氣了，沒有表現出來，可在場的人都能感覺到。
是因為陸綾嗎？
“柳妹妹……阿綾今天學的很認真。”趙櫻歌試圖給陸綾說好話。
“我知道。”柳扶風微笑：“我師姐不會不認真的，因為我知道了會不開心。”
陸綾：“……”
“那你為什麽？”趙櫻歌不解，按理說陸綾累了一天了，以柳扶風的性子絕對不會無理取鬧的，她平常對陸綾是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現在卻從進來就對陸綾不冷不熱的，字裏行間都透著怪味。
“趙姐姐你就不要管了，我和阿綾的事情我們自己解決。”柳扶風將趙櫻歌的話堵死。
洛寒衣拉拉趙櫻歌的袖子，示意她不要再說了。
“行，我知道了。”趙櫻歌沒辦法，點點頭，接著使勁給陸綾打眼色，示意她抓緊給柳扶風道歉。
陸綾視而不見。
柳扶風搖搖頭，看著低頭吃飯的陸綾，沒有說話。
以阿綾的性子，估計還不知道自己為什麽不高興吧。
她看著這樣的陸綾，憤怒大於心疼，尤其是之前陸綾不說話時候，柳扶風居然有一種她要離自己而去的感覺，呼吸都急促起來。
所以更加的憤怒了。
為什麽不相信她，阿綾為什麽不相信她。
柳扶風會問個清楚的，她有自信，無論是什麽樣的陸綾，在她眼裏都是自己的妹妹、女兒。
當然，在管教孩子之前，要讓她吃飽飯。
“我吃飽了。”柳扶風放下筷子，按住陸綾的肩膀。
“師姐，我先回房間，你吃完過來找我，趙姐姐，碗筷放著我等一會一起洗。”
“師妹，我……”陸綾也要跟著起身，卻被柳扶風使勁按了回去。
“坐著，把這些吃完。”少女語氣溫柔，卻毋容置疑。
“……”陸綾忍了，乖乖吃飯。
也隻有柳扶風可以享受這種待遇了，畢竟現在的陸綾用無法無天來形容都沒有任何問題。
誰讓她喜歡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