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6 名叫風鈴的女人
“南無三。”陸優背在身後的手用力的捏在一起，指節發白，這是他個人的小習慣。
他沒有繼續叫禪師，用的是那個還沒有進入大悲穀的少女的名字，自然有他的意思，希望可以喚醒一些她的記憶。
渡我禪師打起十二分精神。
“你可還記得一個人，她的名字是……風鈴。”陸優言罷，死死的盯著他。
等待著他的回答。
這很重要。
“風鈴……？”渡我禪師聽到這個名字之後，一愣。
腦海中第一時間閃爍出來的是掛在屋簷上的樹狀鈴鐺……
“還記得嗎？”陸優盯著他，對於這個男人來說，世界上所有的東西、倫理道德，全部都是不重要的，她們加起來也比不上那個曾經的少女。
但是她“死”了。
她沒有名氣，而且和當年的南無三一樣，是一個無法引起別人注意的普通女孩子，這樣的人隻要消失的足夠久，那麽在社會意義上她就已經死了……這遠比一個人物理意義上的死亡要令人難以接受的多。
而陸優最近發現，在外來能量的侵蝕下，他的記憶越來越模糊，他無法想象，如果這人間界最後一個記得少女存在的他都忘了，那麽這個叫做“風鈴”的少女就真的從世界上消失了……對於另一個世界的她來說，該是怎麽樣的生不如死，心灰意冷之下，可能就不會再嚐試從那地獄中逃離出來了。
除了那個不知道存不存在女兒，這個南無三應該就是世界上唯一可能知道那個人的。
“風鈴……”渡我禪師仔細翻動著自己的記憶，發現他完全找不到關於這個人存在的痕跡。
“不記得了嗎。”陸優腦後起了清風，眼神逐漸變得冰冷……
無法原諒。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今天就要將這個無情的老東西留在這裏了，下輩子再去想什麽真佛吧。
而渡我禪師此時被這個名字勾動了心弦，不是因為知道這個人，而是因為，他感覺到了，這個叫做風鈴的女人可能非常重要。
渡我禪師猶豫了一下。
陸優專門叫他南無三，應該就是在提醒他一件事情……可是以前的記憶都已經封印起來了……真的要打開嗎？
在猶豫。
三秒之後下定決心，打開。
不說這個風鈴是不是和陸綾有關係，單是為了陸優的友誼他也必須這麽做了，將所有可能利用的力量都送到陸綾這邊就是他現在存活的唯一意義。
識海中。
一個個透明盒子漂浮在空中，數以千萬計，這些都是他分魂之後的分身所攜帶的記憶，而在這群盒子中間，有一個晶瑩剔透的水晶。
他最終還是打開了它。
很簡單，雖然他曾經答應過師父絕對不會暴露自己女性的身份……可是他現在已經不是大悲穀的人了。
隻是，不知道這份記憶對現在的他來說，會造成多麽大的影響……
希望是好的一方麵的。
……
……
外麵，陸優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此時，蘇落心和幾個暗部中人已經埋伏在周邊，布下了天羅地網，隻等陸優一句話，這個老家夥就死無葬身之地。
在蘇落心準備動手的時候，陸優突然抬手，製止了她。
就在剛才，眼前的老和尚身上出現了一個虛影，那是一個少女的麵龐。
……
……
隨著記憶如潮水般湧來，渡我禪師身上的禪力在不斷的削弱，然後反複，如同潮汐湧動。
不知道多久之前。
背靠佛山，藍衣少女盤著頭發，捧著一本佛經，口中念念有詞，在她身旁有一個紅衣女孩子，一臉的靈動，非常的有靈氣，嘴角有一顆美人痣。
隻是，她對這個隻知道看書，一點女人味的都沒有藍衣少女很是無奈。
“小南，你不要再看佛經了……一點意思都沒有，聽說最近山下新開了一個茶樓，我們去玩玩吧。”紅衣少女抱著藍衣少女的手臂。
“茶？有如無根水……”
“停停停，你不願意去我自己去了。”紅衣少女不滿。
……
……
草坪上，
“小南，你說……魔族真的很可怕嗎？我最近總是夢到……”
“可怕，且該死。”叫小南的少女睜開眼：“殺了他們，才可以救更多的人。”
“可是她們就不是生靈了嗎？”
“不是。”
……
……
節日，山下熱鬧如長龍。
“小南，過節了，給，好吃的。”山上，紅衣少女抱著一大堆零食，看起來蠢蠢的。
“怎麽又花這麽多錢？”小南無奈的看著她。
“我又沒有家人可以過節，就花在你身上嘛……”少女嘿嘿笑著。
……
……
一切的記憶湧上心頭。
以及那記憶中的最後一天。
……
紅衣少女一臉忐忑的看著她。
“小南，最近喜歡上了一個男孩子，不過他看起來壞壞的……想問問你的意見……”
藍衣少女睜開眼，無視了她的問題：“阿鈴……我要去大悲穀了。”
“……”
……
……
良久，一聲歎息。
長發拖地，一身僧袍的少女從地上站起來，望著周邊的血紅色落心花，抬手。
一道巨大的“卍”字從天而降，將蘇落心以及周邊的大片毒花直接鎮壓。
她就是南無三了。
“我想起來了。”南無三看著陸優。
“你說的風鈴，我認識。”
記憶中的紅衣少女就是風鈴了，是她兒時的玩伴，但是這都是進入大悲穀之前的記憶了，為什麽今天會被陸優提起，她不明白。
而此時的陸優重新變回了那個溫暖的公子。
“這不重要。”他這麽說。
她還記得風鈴，這就夠了。
現在，他不會想著殺她了，說不得還要保護她。
某種意義上，她活著，風鈴就活著。
“現在的你是南無三還是渡我禪師？”陸優看著麵前這個不僅返老還童，而且變了性別的高冷少女，晃了晃折扇。
“南無三，即是渡我三寶，南無三即是渡我，渡我即是南無三，如陸宮主所言，這不重要。”南無三看著陸優，此時完全解放的她能清楚的感覺到，陸優有多麽的恐怖，如果這個男人真的要殺她，她還真的走不掉。
不過相比自身的安危，她有其他的疑惑。
“宮主，你之所以記得我，是因為她吧。”南無三看著他。
“是。”陸優果斷的承認了。
沒辦法，她總是喜歡念叨這個兒時的玩伴，他想不記得也不行了。
“你究竟是什麽人？阿鈴她隻是無法修煉的普通人吧，還有陸綾……”南無三蹙眉。
解放了記憶之後，她發現，她之所以第一眼就對陸綾有好感，真佛是一個原因，最重要的是……陸綾和風鈴一樣，都有一顆美人痣，長相也有幾分相似。
其中的疑點太多了。
“撒，誰知道呢。”陸優的心情明顯好上了很多，他遞給少女一杯茶水：“喝茶。”
“對了，禪師你的宏願變了沒？”
南無三搖搖頭。
她隻是找回了自己的女兒身而已，除此之外關於信念上並沒有任何的改變，反而更加的堅定了。
“那就好。”陸優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道。
“做你想做的事情吧，大悲穀不要你，我要你，移花宮從今天開始就是你最堅實的後盾，無論你想要做什麽，想要幫助誰，移花宮都無條件聽從。”
少女擰在一起的眉毛就沒有鬆開過，她已經完全被這個男人弄糊塗了。
“小僧謝過宮主好意，隻不過……您應該還沒辦法完全做移花宮的主吧。”
上麵還有守護者以及長老呢，他這點修為可不夠看的。
“放心，我自有辦法。”陸優搖頭表示不在意：“隻要禪師你保證自己的生命安全就好……不要忘了她，這很重要。”
“奇怪的人……我走了。”少女知曉再留在這裏也不會有任何的進展，所以一個閃爍從空氣中消失。
“鏡花水月……”陸優凝神。
下一刻，僧袍少女出現在空中，下麵是一個巨大的、轉動著的“卍”，此時，蘇落心正想辦法打開禁製，眼看就要成功了。
南無三解封之後，掌握了自己五重命劫所有的力量，壓製住比自己第一層的蘇落心簡直不要太簡單。
“幻術，終究不是正道。”她搖頭，接著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身子猛地下墜，在蘇落心肩頭狠狠一踩，接力之後，腳下生佛光，連環閃爍，消失在空氣中。
轉眼間，已經脫離了移花宮的範圍，就是陸優也無法找到她了。
因為偷襲失敗而被南無三狠狠踩了一腳的蘇落心斷了幾根骨頭，咬牙切齒。
“鏡花水月，佛過無痕……該死的女人……”
“行了，落心，我剛才的話不是開玩笑，以後移花宮對渡我禪師的態度完全轉變，必要的時候，助她脫困。”陸優看著少女離開的地方，散開頭發。
這可是世界上除了他最後一個記得風鈴的人了……絕對不能死。
“是，奴婢知道了。”蘇落心屈身，收起了所有的不滿。
“接下來，三天之內我要知道陸綾所有的信息，三天之後，我要離開移花宮一趟，所有事物由落心你處理。”陸優道。
“宮主，你是要……”
“聽命就好了。”
“是。”蘇落心歎息。
陸優看著靈山的方向。
相信他的說辭南無三是不會相信的……不過實際上他現在也不知道這個陸綾究竟和他有沒有關係……最簡單的，就是見上一麵，這比什麽都強。
……
……
南無三停在一片樹林中，坐下。
沉思良久。
陸綾，陸優，風鈴……以及陸優對她突然改變的態度，讓她聞到了非常濃鬱的陰謀氣息，但是又一頭霧水。
搖搖頭，這些東西對她沒有太大的影響，她需要做的是給陸綾積蓄力量，有一天看著真佛改變這個世界，其他的都不重要。
此時的南無三已經意識到了自己可能隻是一個棋子了……但是為了自己的願望，就算是棋子，該做什麽還是要做。
大家都是棋子，就看下棋的人有多大本事了。
……
……
靈山上，柳扶風給陸綾蓋上毛毯。
完全不知道遠方發生了什麽的陸綾光著身子躺在茅草床上，已經睡著了。
溫泉太舒服了，她是被柳扶風抱回來的。
“做噩夢了嗎……”柳扶風看著陸綾蹙起的眉毛，低頭在她臉上親了一口，看著陸綾表情逐漸緩和起來，柳扶風才露出笑容。
“柳妹妹，這屋子確實溫暖了太多，比我在落雁城的房間還要暖和。”戲鳳圍著浴巾，正在往地上鋪毯子，此時外麵下著大雪，她們幾個人卻幾乎沒有穿衣服。
“徐師姐給的火蓮還是很有用的，撐上十天半個月是沒有任何問題。”柳扶風點頭，現在溫度的問題是解決了。
“柳妹妹，鋪好了。”趙櫻歌蓋上錦緞之後，道。
此時，不大的茅草屋內，桌子和椅子被移到了一邊，床前鋪著幾個厚厚的錦緞，軟軟的，將泥土蓋在下麵。
她們幾個還真的就準備打地鋪睡了。
而陸綾……這丫頭自然是有特權的，她睡床，其他人在地上。
“行，今天就睡在這裏吧，時間不早了，明天我們去書苑。”柳扶風打了一個哈欠，率先脫鞋上了地鋪。
“好，不過我不要和趙丫頭一起睡。”戲鳳也上了地鋪，接著一路滾到了陸綾的茅草床邊，占據了柳扶風最要的位置。
“……算了，我睡中間吧。”柳扶風在戲鳳身邊躺下。
趙櫻歌懶得說，抱著雪塵在柳扶風另一邊睡下，而三人都睡下之後，火蓮的光線逐漸暗淡，可是依舊在散發著溫度。
三個人都沒有說話。
已經很晚了。
可是……又都沒有睡著。
“柳妹妹，你睡了嗎？”戲鳳看著天花板，小聲開口。
“沒有。”柳扶風睜開眼睛，說實話，她是第一次和不是陸綾的人一起睡，而且一想到以後就要一起生活了，所以沒有睡著。
“我也睡不著，感覺和做夢一樣呢。”戲鳳眼睛在夜晚閃閃發亮。
她現在可以確認了，自己的身子已經完全好了……因為之前的那一顆丹藥。
“……”趙櫻歌沒有說話，不過也睜開了眼睛，顯然，她也不是很平靜。。
“嗯……我能理解，不過明天還要早起呢。”柳扶風提了一句。
隻是說是這麽說，她自己也睡不著。
就在這時候，一陣細小抽泣聲傳來。
柳扶風第一時間坐起來，看著陸綾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