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貓
緊身夜行衣將她的身形收縮地玲瓏有致。她站在朗月之中,將一頭長發披散開來隨風而舞。本該是唯美的畫麵,卻被隔壁一聲尖利的驚呼打破。凶殺,有人在這靜謐的一夜殞命了,而那個月色下的黑影轉瞬間,也消失無形。
傳聞姑蘇首富朱陶死時,也是一個滿月之夜,那個美麗又伴著詭異的身影,那一頭長發也在當夜出現過那麽一瞬間。
這事情也不難解釋,畢竟有受害者必有凶手,凶手肇事之後總不可能呆在那兒等人來殺吧!
李辰山甚至還有些惋惜沒趁著那會兒跟她打個招呼。可真要打招呼的話鬧不好隻會被她劍指咽喉。她變了,變得更加神秘莫測,更加冷酷無情,像一柄散發著寒光的利刃,全無半點銅川時的可愛嬌憨。李辰山眯眯眼,他生氣的不是自己對她的變化一無所知,他生氣的恰恰是他知道是誰把她變得如此模樣。
出神間,一隻黑貓輕盈地跳上他邊的窗欞,兩隻幽藍的瞳子深邃死寂。它慵懶地蜷縮成一團,就是抬起爪子搔耳撓頭,你也能感受到它的威懾。貓,生就是尊貴的動物。
“‘迷迭香’,你來了。”李辰山展顏一笑。
這隻貓名喚迷迭香,貓的主人也槳迷迭香”。淺紫色煙羅罩流仙裙的女子款款入門,孤燈照下,麵紗隱去了她臉上的表情,可那一雙秋水眸子靈動如畫也足夠看了。
“身為玉明巔在逃要犯,竟然如此不知死活地到‘暗巢’來喝酒,真是不知該佩服你的膽色,還是該罵你一句白癡!”迷迭香出口毫不客氣。
李辰山不以為然,依舊嬉皮笑臉地:“香香姐,如果我想回去,老大能否留給我個全屍?”
迷迭香挑了挑眉,有些難以置信,“什麽時候的事?”
問他何時改變的主意。
“我也不知道,也許有些事情就是命中注定。”李辰山望著藍雅方才所站的為止,月色如霜依舊,隻是少零什麽,難免寂寞。
也許命中注定我因為想你而狂飲爛醉,以至於走錯了房門,意料之外地避開了你的刺殺;命中注定我們要在這月色下重逢,而我正好今晚特別想你。明知道回去是一條絕路,我也看看若我死了,你會不會為我稍稍感傷呢!
“想好了?”
“想好了。”
“手銬腳鐐,明日啟程。”
“有勞費心。”
貓兒拖著步子跳下窗台與夜色渾然一體,無處可尋。屋子裏重回寂靜,仿佛無人來過,李辰山對著朗朗夜空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兀自睡去。
“一路追出大半個懷源,你是真不怕被人朱府的人發現?”
李辰山按著胸口,一路逃出集市,好不容易尋到一出樹林卻還是沒能躲過身後這饒追蹤。
“你為一親芳澤都不惜搭上一條命,我怕甚?”那玄衣郎君朝李辰山拱了拱手。
李辰山厚著臉皮,毫不介意這嘲諷。
“好不容易出來一趟,玉明巔的女子個個清冷無趣,哦對,除了九九姑娘”,他挑著一雙桃花眼,似笑非笑,“你給人家拐到何處去了,一連半月不見蹤影,少主為了找她險些把命搭上。”
“以九九姑娘為餌,誘少主下山暗殺之,難道不是你接到的指令?”
李辰山被這一句話嗆得好一陣咳嗽,“怎麽可能?我接到的指令明明是協助‘迷迭香’盜取解藥,順便打探九九姑娘的下落?”
玄衣郎君也是一驚,“可有手令?”
“你可有手令?”李辰山反問。
“‘陽離’雖直屬門主統領,但卻不是人人都由門主調動,我接到的是上峰親自下達的口令。”
“竟是這樣?百鬼騎此次出動也是‘信風堂’的人傳出的口令。”
簡直有了鬼,兩個玉明巔的大頭現在都有種被缺成冤大頭耍的感覺。兩道完全相反的命令,卻誰也拿不出物證證明命令是真。他們相視沉默,林風吹得樹葉沙沙作響。
李辰山咳了一聲,覺得此時撲朔迷離找不到頭緒。
“給你傳信的是何人?”
“你可知若按門規,你此刻所問,足夠我將你綁到門主麵前剝皮?”
李辰山沉思,反:“若我們兩個都弄不清楚門主在下什麽棋還怎麽執行任務?往最壞的方麵想,萬一是玉明巔出了問題……”
“住口!”
“迂腐!死守門規有何用?”
玄衣郎君爭辯道:“恪守門規,謹遵上令,本就是‘陽離’死士接受的訓練之一。”
李辰山翻了個白眼,“既然你不,那我自己去查清楚,我可不想糊裏糊塗地被缺槍使,還不知道自己最後是在為誰賣命!”
“你膽敢質疑門主的命令!”玄衣郎君怒目圓瞪。
“我從來隻相信自己的判斷門主也一定相信我的判斷,否則不會容我留在‘鬼魁’的位置十年之久。”李辰山亦是瞪著眼睛迎上他的怒目回話。
“你有辦法?沒贏信風堂’消息支持,又惹得一身傷,你還能翻出什麽花兒來?”
“那就得看兄弟我的本事了。如今我隻怕少主出了意外,對我心生懷疑。”
玄衣郎君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又是一頓奚落:“若是你功力全盛之時,我還能信你三分,可是你出逃慕容府挨了慕容遠的那一掌怕是不輕,否則怎的連一個酒樓雜役都打不過?”
“你都看見了多少?”李辰山不悅,太陽穴一凸一凸,看起來神色緊張,甚是駭人。身上陰戾狠辣,終於能找到一絲“鬼魁”該有氣魄。
“別緊張,我對你的丫頭沒興趣,對你的事也無權幹預,不過奉勸你一句,別玩太過。”玄衣郎君完還有意識地指了指上麵。
李辰山恍若未聞,甩了一張冷臉硬生生將話題掰回來。
“事已至此,刺殺少主之事你還要繼續?”
“沒有接到停止的指令,自然要繼續。”玄衣郎君滿臉認真,看得李辰山無比失語。
“因此從你助我逃離慕容府之後便一直尾隨我,以圖找到少主。”
“不,從你再回到銅川城那一刻起,便有人一直跟著你”玄衣郎君語氣淡淡地,反駁地挺自然。
李辰山哭笑不得地,“實話告訴你,我也不知道少主何在,因為此次被派出來找尋解藥的除了我,還贏迷蹤堂’的堂魁。”
玄衣郎君一聽眉頭都快擰成了一股繩結,“這絕不可能!”“就算接到救援指令的人多,也不能明我接到的指令就是假。”
“那你如何解釋這兩道意圖完全相反的命令?”李辰山將了他一軍。
“我不需要明白,我隻需要完成我的任務。”
玄衣郎君無比堅定的語氣將這一番艱難的對話徹底掐死。
兩人之間又陷入沉默之中,良久李辰山才提起一絲勇氣,“跟你們‘陽離’死士話,都這般費勁?難怪你長得如此俊俏後生的模樣,守著朱皖姑娘大半年,人家姑娘也不曾看你一眼。”
玄衣郎君似被人戳中軟肋,瞳孔猛地一縮,渾身肌肉繃緊,一身冷意遠勝數九寒,驚起林子中飛鳥無數。
李辰山看他這副模樣更是來勁,“你方才奉勸我,我也奉勸你一句,人生在世須臾百年,若連愛恨都不由自主,那就枉為一世人。”“別問我何出此言,我也是,最近才看透。”
“你這般,無異於玩火自焚。”玄衣郎君的雙手已經緊握成拳。
誰知李辰山一派從容,“殺了我,誰帶你找少主?”
“你方才你也不知道少主下落,而且我正好看見聽見閣下觸犯門規,‘陽離’有先斬後奏的特權。”玄衣郎君罷一個箭步,奪珠手打出已至李辰山雙目半寸……
“血魄。”
就在這兩個字出口的一瞬間,玄衣郎君停下手上所有的動作,身子一轉,一個空翻,退回五步之外。這兩個字,滄越之上認識誰聽了也會與他做出一樣的決斷。
“你方才什麽?”
李辰山笑笑,“隨便,沒什麽?來殺我罷,我犯了數宗門規,按律挖眼斷臂都是輕的。”
玄衣郎君卻再沒有動。
“你的門規不管用了?”李辰山慣來喜歡得了便宜賣乖,玄衣郎君等他得意夠了在往下。
“看來你也不是頑固不化,愚不可及的人。”李辰山笑,他笑的時候總是比旁人多,因為他一笑,身邊的人就再笑不出來,“玄,銅川的水遠比你我想像得深,門主用了三個月就滅掉簾年一支獨大的紫陵藍家,卻花費了十六年才與銅川慕容氏僅僅均勢製衡而已,你難道還看不出來大有玄機?”
李辰山完,再也不遠多吐出半個字,轉過身大遙大擺地離開林子。他料定了玄不敢追上來,但也知道躲過這一劫之後,他的處境卻比先前危險百倍不止。他不怕,隻要在門主聽到那兩個字之前,他能有活命的權柄。
可是他活命的權柄又到哪裏去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