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遊
“這樣做值得嗎?”
許氏問他。
誠然,她的確是一個容易被感動的人。小時,哪怕兄長把她綁在漆樹上,使她被毒得渾身發癢,可隻要偶爾分她一塊蜜糖,她都會覺得兄長是世上最好的兄長。
“你在我身邊就值得。”
白影回答地幹脆。
許氏不知道他哪裏來的如此決心,眼底還存了些疑色,不由低了頭,避開麵前炙熱的目光,可才挪開幾分,下巴被一隻精瘦有力的手鉗住,強行拖回。
“你,在我身邊,就值得。”
白影還故意強調了一遍。
許氏聞言臉上浮現慍色。
“那假如不在你身邊,我難道就一文不值?”
好一道送命題。
答得不好,輕則風度盡失,重則連人都不算。
白影被她問得輕笑了幾聲。
“袁兒不會以為我隻是饞你的身子,所以才對你無微不至?”
“難道,不是嗎?”
想起當日在胡家院子裏炙熱一夜,許氏有些難為情。
即便九黎的風俗開化,可也沒有哪個男子求愛像白影那麽直接。
“我……我那是,哈……”
白影覺得腦袋裏有些混亂,隻後悔當時衝動,過後才添了這些麻煩,這下子倒真是說不清了。
他一手扶額,一手叉腰,又是好笑,又是生氣。
竟然把他想成那種登徒子,簡直是膽兒肥。
“我們別說這個問題了,先吃點兒東西好嗎?奔忙一天,我真的餓了。”
語罷,他便自己撕了半隻雞,提著酒壺坐到簷下吃喝起來。
可吃肉的樣子,狠厲地像是在咬誰的骨頭。
曾有人說:未見此花時,不知其形其色,一見到那花,遍連花的香味也都明晰起來。
許氏於他或許也是如此。
沒見過之前,也曾暗自期許過那樣一個人的存在,可隻有模模糊糊的人影,不知她是不是,隻知道見過的人都不是。
知道有一天,那人影逐漸清晰了,便恨不得把此生最好的都捧到她麵前,將她放在心尖尖護著寵著,隻求她垂眼看看這顆真心。
可是呢?垂眼倒是垂眼了,看也看過了,關鍵看完以後把人家嚇著了,有理也沒出說去。
白影覺得自己這種處境實在尷尬,進敢不進,退也不能退,如同魯智深閨房繡花鳥,有力也憋著沒處使。
夜晚星河如瀑,半彎小月掛在頭頂,邊角鋒利如鐮刀。
白影枕手靠在門邊休息。
屋裏人吹了燈火。四下俱暗。
看不見光,心裏煩躁。蟲鳴不歇,吱吱喳喳叫得人心裏更煩躁。
白日裏,女子臥石而眠的姿態不時在謝逆麟腦海浮現。
他心裏貓抓似的,於是飛身爬上牆頭,出院閑逛散心。
陶家的院子很大,雖然別院已經荒廢,可三重門外的主園卻是戒備森嚴。
站在別院牆頭,遠遠能望見不遠處燈火通明的屋舍。
風聲送來絲竹之聲,園中六侑舞姬彩秀翩飛,時而躍起,時而低舞,十分享心悅目。
這兩天留戀在許氏身邊,倒讓他險些誤了來懷源的正經事。
陶家今日如此盛宴,像是在招待什麽貴客。
白影略作思忖,便左躲右閃,慢慢地朝中庭大花園靠近。
大花園中有潭河渠,作為別院與主園的分界線。
明處有藍家武士執戟站崗,暗處不發點子偵查巡視。
白影藏身的大假山離得有些遠,夜裏光線昏暗,看不清中庭有哪些人。隻是憑印象模糊地認出,主位上留著羊角糊,披頭散發的瘦高個便是陶丞。
這時候,中庭舞罷。
陶丞與賓客座上的人不知說了些什麽,引得滿座大笑。
陶丞更是開懷,舉杯大聲說了句:“聽雪公子真是青年才俊,不可多得,老夫敬你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