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事
怨他什麽? 能怨的事情太多了,慕容恒自己都數不過來,他低著頭,一言不發,即便當著人之將死的慕容複,也沒有愛絲毫願意妥協的跡象。 “冥頑不靈,簡直同你生母一模一樣。” “所以,阿爺不喜孫兒,是因為我娘?可是我娘親她又做錯了什麽?” 這個問題在他們祖孫之間從來沒有爭出過結果。 今日,慕容複已經不想再爭了。他剩下的時間很寶貴。 慕容恒也想到了這一點,故而心裏更加憋屈。 “到死,您也還是不喜歡我母親。即便她曾為銅川百姓做過很多善事,也為她一時的衝動,背負了一生的責任。” “我承認,你母親是個堅強,有擔當的女子。說到底,她不是一個合格的妻子,一個好的母親。 咳咳,我聽程氏說,今晚,是你同與香氏的訂婚宴?” 慕容複及時地轉移了話題,然而,這話題依然很尷尬。 畢竟在慕容府風雨飄搖之際,他的好孫兒沒想著怎麽幫助兄長度過難關,卻把心思都放在娶媳婦,殺兄長,奪大位的事情上了。 可之所以選在這時候做這些事,恰恰是因為,假如按照他阿爺以往的作風,以上任何一樁慕容恒想做的事情,他阿爺都不會同意。 算起來,他們祖孫兩個鮮有共同話題,仿佛生來就是對頭! “這喜,衝得不錯。” 慕容複似是在自嘲,說著便把手上的血玉麒麟紋扳指慢慢取下,拍在慕容恒頭頂,順勢還揉了揉他的頭。 “賞你的。” 他露出難得慈祥的笑容,一出手就打賞了整個銅川。 慕容恒驚得目瞪口呆。 一柱香之前這老頭子才剪除了自己所有的羽翼,參省堂內血跡未凝,可此時,他卻又把那枚赤玉印交給自己,莫不是已經神誌不清了? “阿爺,你還好嗎?我去叫大夫。” 慕容恒才想起身就被阿爺摁回位置上。 “兔崽子,就不盼著我點兒好?” “阿爺,我不能……” 這時候,慕容恒不停地搖頭,可後麵的話都被哽咽聲堵在了喉嚨裏。 “還跟我裝?你心裏指不定怎麽偷著樂呢。” “我給你留了大半輩子,本來想等你當爹的時候再給。可是你總也長不大,總也看不懂阿爺對你的期望,偏要同哥哥爭那些雞毛蒜皮。大丈夫,眼光不長遠,胸襟不寬廣,那怎麽行?你說呢?” “孫兒受教。” 慕容恒躬身長拜。 “那香氏,我雖沒見過,但聽說她對你是極好的。你也,別因此怠慢了人家。咱們家的人,姻緣多艱,那是長輩們沒做好榜樣。望你同香氏,學點兒好吧。” 慕容恒沒想到,阿爺最後竟是對他和香氏姻緣報以祝福的態度。 要知道,當年,即便是父親纏綿病榻之時那般懇求,他對許氏的懲罰也沒有絲毫減輕。 寬容,體諒,接納……這些詞會看見慕容複都會繞道而走。 “以後別什麽牛鬼蛇神的話都聽。二哥如何,你自己要有心,嗯,……咳咳……” 慕容複說著,氣息已經接不上了,兩隻眼睛半青半百,似有 “阿爺。阿爺。” 臨到這時候,慕容恒滿心都是難過,卻隻能緊緊抓著老人的手,想以此多挽留他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