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雷劈

  暑假的時候，黎明又去了某個可以在地圖上找到而我卻從沒聽說過的地方旅遊。他又跑到我家裏來敲門，我正在看電視裏重播了幾百遍的《新白娘子傳奇》，剛好演到白娘子調戲許仙，借了一把傘。我不知道黎明敲了多久的門才離開的，這不是我關心的事。


  當天晚上的雷雨導致連電，燒壞了電視機。這對我來說可是毀滅性的打擊，我寧願被雷擊中的是我的腦袋。如果沒有了電視機，那漫無邊際的時間便會成為我心裏最深的恐懼。我打開家門衝進暴雨中，閃電雷聲接二連三。我找了一棵大楊樹，站在下麵等待雷劈。我覺得這感覺可能會比要我麵對著一個壞了的電視機來得更好一些。我從不相信雷真的能夠劈死人，因為黑金城裏那些早就該被雷劈的人還是每天照舊在我麵前晃來晃去。


  我醒來是第二天早上。


  楊樹葉上滴下來的水把我敲醒了。我看了看自己的身體，除了被落下的樹葉覆蓋之外，安然無恙。我就說吧，雷怎麽會劈死人呢？

  電視機已經壞了，麵前的這個家裏已經沒有什麽東西可以勾起我走進去的欲望了。整個黑金城都還沒起床，眼前的這一切都是屬於我自己一個人的。我沿著街道跑起來，不必擔心會因為露出了臉上的黑斑而嚇到什麽人。我一級一級地跳過那32級階梯，跑上石橋，再跑下來，朝著後山跑去。濕漉漉的空氣帶著水分從我的鼻腔滑進身體裏。


  我坐在一塊大石頭上，俯瞰整個黑金城。雨水根本就洗不幹淨這座肮髒的城。那些臭蟲一樣卑賤的人們又在蠢蠢欲動了，他們每天起床後唯一要做的事就是想辦法相互折磨。


  “黑夢露？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看到的是一雙紅白相間的運動鞋，很新，隻是周圈兒沾到了些許泥點兒；雙腳腳尖勾著向裏撇，善於自保，貪戀享樂——是衛紅，孫天嬌眾多跟班兒中為首的一個，也叫頭馬。


  “趁著雨後的空氣好，我過來山上跑跑步。你坐在這裏幹嘛？哇！你的頭發還有衣服怎麽全都是濕的？你該不是在這裏呆了一整夜吧？就昨兒夜裏那樣的大雷雨天？”


  她還站在那裏不肯離開，說話的口氣像是發現了什麽新大陸，難道她不知道這件事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經被別人做完了嗎？這讓我覺得有點兒不舒服。


  “哎，黑夢露，我說你的腦袋是不是真的有問題啊？”


  天哪，她居然坐到了我身邊。看來，她是真的不打算馬上離開了。好吧，既然她決定了這樣做，那就這樣好了。


  衛紅伸手從我的頭發上捏下來一片樹葉。“你怎麽不跟我說話？你是不是覺得我就是一個跟在孫天嬌屁股後麵的馬屁精啊？你可以這樣看我，別人也都是這樣看我的。不過呢，隻要我過的是我想過的日子，得到了我想要得到的東西就行了，至於別人怎麽看，我才不在乎呢……”


  我第一次知道，原來鴿子並不是這個世界上話最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