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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無心

  這風終究不知是被誰透了出去,隻是透出的風是寧王在濟寧宮遇刺一事,被玉衡帝得知是當場龍顏大怒。


  “大膽,竟敢有人在朕眼皮子底下行刺寧王,此事朕定當徹查清楚,江夜曲二皇子的身體現在如何?”案上的茶杯被玉衡帝一掌震落。


  “陛下,您注意著身子。”李公公在旁小心叮嚀著。


  幕遠寧和幕遠濟被玉衡帝傳來,太子幕遠荀因今日繁忙一直陪著玉衡帝處理些要事,此時三人跪在殿內低頭不語。


  “回稟父皇,曲二皇子經四弟診治,現已無大礙,因二皇子體弱所以還需好心靜養。”幕遠寧的眼中布滿寒霜。


  “把司藥局的天山雪蓮賞賜給他,你和濟王好好照顧,改日朕得空再到你濟寧宮去看看他。”玉衡帝又似乎想到什麽頓了一下,又道:“此事不可外傳,暗中調查,江夜國那邊也暫時先不要告知。”


  沒人能揣測到這位帝王的心思。


  “是。”幕遠寧隻能得令應下。


  一旁的幕遠荀低著頭沒有支聲,眼底閃過一絲不為人知的狡黠,“父皇,兒臣願協助三弟查清刺客一事。”


  玉衡帝思索了一下緩緩點頭,有太子幫忙盡快查請也好。


  幕遠寧對這個太子皇兄雖不像和幕遠濟那般親近,但當初父皇立儲之時是他放棄了太子之位向父皇舉薦了為人忠厚老實的二哥,也知道二哥是真心想要幫自己的。


  “遠寧謝過太子。”


  “都是一家人,本王擔心曲二皇子身體,也想盡快替三弟查明。”眉間盡是擔憂之色。


  ···

  東宮暗閣內,幕遠荀微著眼,太陽穴因咬緊的牙微微發顫。半天他緩緩的睜開了沉鬱的雙眸,“成事不足的東西,要你殺的是寧王,你可倒好,給本王傷了江夜的曲二皇子,你說你該不該死?”


  地上的人已麵色如灰頭首磕地連連求饒,正是昨日潛入濟寧宮行刺的黑衣刺客,連同跪在一旁的還有無心。


  “無心。”幕遠荀隻輕喚了一聲,便見她閃電般手氣刀落,那跪在旁邊的黑衣人隻得捂著喉嚨,口吐鮮血倒在了一旁,一雙圓目還來不及感受痛苦便已咽氣。


  無心不僅是幕遠荀的貼身侍衛,也是他的一把刀,一把聽話的刀。


  “你知道本王喜歡幹淨,收拾好吧。”


  無心起身點了點頭,回首看著倒在血泊中的人,她的雙目也被印的鮮紅,彷佛看見了十年前在血泊中的屍首成山。


  無心本是元侯之女,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可是一夜之間,滿門被滅。不知是上天垂憐還是命不該絕,禍亂之後她從屍體堆內爬了出來,父親母親和元府上下數百口人的屍首堆積,忘記了哭泣拳頭緊握,指甲在肉中嵌出了血來,世界就此崩塌。


  從那時候開始沒有什麽能讓她再感覺到痛,仇恨種在了這個八歲的女孩的身上。從此改了姓名換了身份,乞討過,被打過,欺辱過但這些都不能讓她倒下。


  她還沒有為元家複仇,她不能死。


  因為偷了一戶人家的兩個柿子她被家丁像追打老鼠一般,在街上四處逃竄,那日是雙親和元府數百口人的忌日。


  父母生前最喜歡吃柿子的,所以看到滿樹掛的小燈籠實在勾人,忍不住想偷摘兩個去他們墳前祭拜,雖然那隻是一座沒有屍首的衣冠塚。


  因為在逃出後當晚的一場大火讓元府徹底被人挫骨揚灰,骨灰已隨風吹散了。


  “哪裏來的臭乞丐,也敢偷高相府的柿子,活得不耐煩了,給我打。”如惡狗般的家丁在身後追著她。


  她不敢停下,停下她就會被他們打死,她要好好活著。她在人群中像一隻被人掘出的老鼠無洞可鑽,突然她的頭撞上了什麽,頓時眼冒金星的仰了過去,但她依舊高高的舉著手中的兩個柿子,生怕它們磕破。


  “哪裏來的小乞丐,也敢驚擾了荀王殿下的轎隊,來人,給我托過去杖斃。”隊伍中的一位公公憤怒的喊著。


  轎子裏的人聽見了外麵響動立馬掀開轎簾製止道:“慢著,發生何事?”


  “回稟荀王殿下,不知道是哪裏衝出來來的小乞丐,驚擾殿下,還請殿下恕罪,奴才馬上處理。”公公的顫顫巍巍與剛剛狗仗人勢的模樣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轎中緩步走下了一位少年,棱角分明的臉上有著一雙烏黑的亮眸睛,是少年的幕遠荀。


  他走上前去看了看他們說的那個臭乞丐,隻見他的額頭帶傷,鮮血滲在臉上,像一朵妖異的花,懷裏隻緊緊的護著兩個紅紅的柿子,低著頭身子發顫,幕遠荀這才發現小乞丐是個女孩子。


  “好啊,終於逮到你這個臭乞丐了,今天你死定了。”說著帶頭的家丁便要一巴掌朝她臉上呼去。


  “哪家的狗奴才也敢在本王麵前放肆。”此話一出家丁們紛紛怔了怔,看清說話人後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奴才該死,奴才該死,不知是荀王殿下的轎隊,請荀王恕罪啊。”


  “她犯了何事?”少年下顎微揚。


  “回稟荀王,這個小乞丐偷了我家高相府中的柿子。”家丁如實回到。


  高相?幕遠荀稚嫩的臉上有些冷凝。看著地上衣衫襤褸,一雙鞋盡是破洞的小乞丐他的臉又沉了沉,“不過是兩個柿子而已,沒必要要她的命,這兩個柿子就當是本王貪吃,還請回去轉告舅爺。”


  荀王開了口家丁自然不敢在為難地上的乞丐,一行人收拾好手中的木棍铩羽而歸。


  她沒有抬頭,拿出懷裏的兩個柿子看看了,發現完好無損後嘴角扯出了一絲慶幸的笑,倏爾頭頂傳來了一個清澈的聲音,“起來吧,他們走了。”


  抬頭對上了一雙烏黑的凝眸,如此時頭上的豔陽一般耀陽。


  她艱難的爬了起來,沒有理會他伸過來的手,也許是剛剛撞倒時扭到了腳,她的臉上盡是難以隱忍的痛楚。


  “你沒事吧。”


  她沒有理會他,也沒有感激他對自己的相救,他們的命在這些權貴眼中本就如草芥一般,不開心便可隨意拿去,救她也不過是一時的大發善心。


  用手拍了拍自己的屁股準備離開。


  “等一下。”幕遠荀突然開口叫住了她,但卻又半響沒在說話。


  隻見她一瘸一拐的走開,消失在了人群中。


  幕遠荀清楚的看見了她手腕上那根已經發黑的結繩,是元侯之女?

  怎麽可能?元府當時上下是無一活口的,案子還是父皇命舅公查探,最後不知被什麽原因不了了之。心中不禁想起了在大火中喪生的母妃,不禁心中一寒,皇後,高相真是好手段···

  少年低著頭的眼中結起了寒冰和嗜血的凶狠。


  “公公,前麵茶樓休息休息,本王想吃西街的糖葫蘆,你去給本王買來。”抬眼間盡是單純的笑意。


  西街距離這裏可不遠,這小王爺怎麽突然想吃這糖葫蘆小孩子家的玩意兒,可這皇後娘娘放在心尖疼的皇兒他可不敢忤逆啊,“得,老奴稍後便親自前去給王爺買來,”


  待公公走後,趁旁人不注意他偷偷溜出了茶樓走到了街上,他四處尋找著剛剛的那個小乞丐,順著跑了幾條街終於在無人的巷子裏發現了正在處理傷勢的他。


  “給你。”又是剛剛那個少年的聲音,依舊從頭頂冒出。


  她冷冷抬眼看了一下遞過來的藥瓶沒有接,幕遠荀見狀一把將她的臉扭了過來,單手打開了藥品,快速的將藥粉倒在了她額頭的傷口處,“女孩子留疤沒人會喜歡。”


  女子瞳孔一震,沒有說話,起身離去欲甩脫這個奇怪的少年。


  幕遠荀一路默默跟著她,怕叫人認出,他伸手抓了把地上的灰土朝自己的臉上抹去。


  女子有些不解她為何要一路跟著自己,彷佛剛剛他們稱呼他荀王,是來殺自己的嗎?想到她的腳步更快了些,可是畢竟腿腳有傷她還是被他跟上了。


  兩人不覺走到了城外的荒郊處,倏爾一處無字的木製墓碑出現了在幕遠荀麵前。


  隻見她緩緩的掏出懷中如珍寶的的兩個柿子,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土包前麵磕了三個響頭,“爹娘,這是你們愛吃的。”沒有了其他的話,也沒有一滴眼淚。


  再次看見了她手上的結繩,幕遠荀知道是她沒錯,是元府的遺孤。盡管結繩已經汙穢的生了垢。


  結繩是自己當年親手所編,幼時自己去元府做客,當時元侯夫人抱著剛會走路的女童,他見其模樣可愛,隨意用身上的紅繩編成一個結繩套在了她的手上逗其開心。


  幕遠荀本是隨手無意之舉,不料元侯夫人卻連連叩謝他的賞賜,因為皇後娘娘和高相的原因,朝野上下對他這個小王爺也盡是尊敬。


  “你可想活命為元府上下報仇。”幕遠荀望著跪在墳前的女子開門見山說道。


  她原本平靜的眼中生了波瀾, “想。”回答的斬釘截鐵。


  看著她眼中無盡的恨意,幕遠荀勾起了笑來。


  翌年,大家都知道心善的荀王從官驛館中救出了一個被打的皮開肉綻的奴仆,不忍其再被迫害將她救入了宮中。


  “以後你就叫無心,這世上再也沒有什麽元侯之女了。”


  她被他秘密訓練成了暗衛,從此在這高牆內伴其左右,她也知道了他六歲時在門外聽得的驚天秘密,兩個被仇恨占滿了心的人開始小心翼翼,步步為營。


  “你查的事情查的怎麽樣了。”


  幕遠荀的聲音將無心從血泊回憶中拉了回來。


  無心聞言附在他的耳旁小心言語著,隻見幕遠荀的嘴角咧出了一絲寒笑。“沒是沒有想到啊,這濟寧宮可真是越來越熱鬧有趣了。”


  “現在我們該怎麽做?請殿下明示。”無心依舊冰冷的問著。


  “不急,既然這江夜公主甘願替三弟擋下一劍,那這下一劍怕也隻能讓她代勞了。”眼中盡是陰摯,說完踱步出了暗閣。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無心替他擔憂,劍已出鞘,他們兩人便是再沒有回頭路了,不禁撫上了冰冷的麵具,正是額角的那道疤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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