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2章 兩個讀書人
如果他林樹出事，傳承數百年的屠刀門就完了，信，還是不信？
後排站著的屠刀門眾人自然不信，且表情十分不屑。
可前排程紫四人卻麵色凝重，對麵的顧如晦目光閃動，有些訝然看著林樹，感覺這種話不像是從一向溫和的他嘴裏說出來的。
倒是上座的李觀魚，似笑非笑若有所思。
廳堂裏寂靜無聲，眾人都被異樣的情緒籠罩著。
林樹翹起二郎腿來，以他的輩分，當著李觀魚和屠刀門長老的麵，這樣自然有失禮數，可他偏要如此。
尋常總是樂嗬嗬溫和好脾氣的他，此刻竟然又股子狂傲勁頭，讓周圍眾人恍惚有種他不可招惹的強悍氣勢。
不可招惹嗎？當然，他背後就那個醫術出神入化的神秘九先生，還有更背後的神秘九霄，甚至於，他還跟吳良戚仁較好，哪一點拿出來不夠震懾旁人的？
當然了，林樹跟吳良戚仁的關係，屠刀門是不知曉的，天南商會也是從很隱秘的渠道確定了這一點，卻也不清楚他跟吳良戚仁到底關係如何，隻知道似乎是朋友 。
“不管你們信不信吧，我無意針對屠刀門，不然的話也懶得出診了。”
林樹突然又道：“你們該不會以為，因為柳溪師兄被威脅，所以九先生才安排我出診曆練的吧？按照先生的意思，本來是要直接把你們拉黑的，我去是為了緩和這個矛盾，是看在洛青璃和洛川的麵子上，聽明白了嗎？”
這話很不中聽，可屠刀門的人卻麵色有些尷尬，程橙威脅柳溪的事確實不光彩。
果然，李觀魚這時開口道：“這件事上，貴派還真是開了個壞頭，我們商會方麵也希望貴派有個態度，不然的話，以後大家都如此，異醫專版幹脆撤掉得了。”
他話說的輕描淡寫，可四長老聞言惶恐，趕緊抱拳道：“李會長，那件事的確是我們不對，回去一定徹查，嚴懲程橙和一幹人等，隨後會在平台發布道歉聲明，請先生放心！”
“我感受到你們的誠意了。”李觀魚笑笑，瞥了眼林樹道：“接著說你們的事吧。”
四長老心下苦澀，心道說個毛線啊，這麽一攪合，林樹完全占據了主動，現在明顯是挑著刺讓他們感恩戴德的架勢，還怎麽追究？
更麻煩的事，林樹描述的事情過程聽上去毫無過程，甚至跟他們追蹤的痕跡也基本吻合，如此一來，他們更加尷尬了。
事情就變成了，段千玉真的因為心心懷鬼胎心胸狹隘，不顧林樹對程紫的救命之恩，以護送為由進行刺殺，並且險些得手。
還得虧李觀魚及時出現，林樹才得以逃命，為了自保將段千玉反殺自保，自保啊，這還怎麽追究？
不但沒辦法追究，屠刀門怎麽都理虧到爆，還得想著怎麽補償林樹，怎麽給九先生和商會賠禮道歉才行。
連威脅柳溪這種事都被九先生還有眼前的李觀魚惦記，更別說對林樹下殺手這種事了。
屠刀門眾人簡直尷尬死了，三長老四長老羞愧的抬不起頭來，低著頭交換著眼神。
可倆人都拿不定主意，最終還是四長老尷尬開口道：“如果事情真是這樣，那當真是慚愧，是我屠刀門對門下弟子管教不嚴，竟然做出這種恩將仇報之事來，實在是無顏麵對諸位啊！”
“這事關係重大，得向李會長告個罪，我們恐怕得先去請示門主。”
李觀魚微微一笑，點頭道：“幾位請便 ，這幾日就暫且住在這會館之中，如果有哪裏不適應了，盡管知會。”
“多謝李會長如此大度，我等惶恐！”四長老慚愧道謝，又對林樹抱拳道：“林小友，無論如何，老朽先代屠刀門給你賠個不是了，兩次讓你遇險，皆是我屠刀門之過啊，有恩有過，我們隻能慢慢補償林小友了！”
“四長老不必如此，我說了，我並沒有難為你們的意思，不管是洛川兄妹還是程師姐，都跟我算是朋友了，事情，盡量朝簡單了處理。”林樹朝著程紫微微點頭致意。
“好好好， 林小友年紀輕輕有如此胸懷，前途不可限量啊！”四長老能說什麽，自然得承這個情誇讚一番，幾人才尷尬離開。
程紫臨走前悄然比了個手勢，林樹咧嘴笑笑，並未開口。
等屠刀門這些先後離開，林樹也準備起身告辭。
可這時低頭喝茶的李觀魚，突然頭也不抬道：“急什麽，跟他們說完了，是不是也得跟我說說？”
“晚輩不明白李會長的意思，還請明示。”林樹裝傻充愣，滿臉茫然表情。
李觀魚放下茶碗，嗤笑著對顧如晦道：“看到了吧，就這個表情，是不是特別真？”
聞言林樹心跳加速，心道什麽情況，自己剛才哪裏露出馬腳了嗎？不對吧，屠刀門的人完全沒反應啊，這個李觀魚到底發現了什麽？
“走吧，去內室說。”李觀魚放下茶碗拿起那本一直帶著的書本，背著手朝裏走去。
“走吧，放心。”顧如晦自認最了解李觀魚，當然瞧出他對林樹沒敵意，便笑著低聲道：“眼下咱們是一條船上的，你擔心什麽，別是真心虛？”
“顧會長說笑了，我完全聽不懂你們在說什麽。”林樹搖頭，繼續裝傻充愣。
轉過兩道小門進了裏間內室，林樹瞧著這裏倒像是個書房，而且進門的位置明顯是有法陣的，但是並未觸發。
顧如晦帶他進門之後，卻突然道：“我去招待下屠刀門的吧，到底事情是段千玉做的，可不能冷落了他們，畢竟程門主跟咱們可是老朋友了。”
“理應如此。”李觀魚點點頭並沒阻攔，顧如晦便拍拍林樹肩膀直接退出去。
顯然他也是故意的，明擺著看出來李觀魚有話對林樹說，而且肯定是很機密的事，不然也不至於帶進內室了，要知道外麵可有著許許多多李觀魚親手不知道的法陣結界呢。
等他離開，李觀魚直接走向滿屋子的書架，把手中書本放回去，又隨手取了一本，回到軟塌上坐下翻開著，依舊頭也不抬道：“隨便坐。”
林樹嘴角直抽抽，心道玩呢，屋裏除了書還是書，隻有軟塌上有兩個座位，你做一個難不能要我並排坐另一個去？我敢嗎？
當然是不敢的，這位可是算無遺策李觀魚，可是煉神境的大佬天南商會會長啊！
林樹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畢竟煉神境，對他這種禦氣境選手來說，那也是類似神仙般的存在了，不敬畏是假的。
可這麽幹站著怪尷尬的，林樹便幹脆笑道：“這裏倒是書香四溢，我能看看嗎？”
“自便，看書可靜心，你倒的確應該靜一靜。”李觀魚手拂過茶壺，隨即直接傾倒，裏麵便有清香的茶湯流淌，他喝了口，依舊頭也不抬，似乎不想給林樹任何壓力。
可他越是這樣，林樹偏偏越是壓力山大，而且什麽叫該靜一靜心？
林樹很不解，便感觸繞著書架觀看起來，本以為是什麽異人界的秘技功法呢，可靠近才發現，這裏就像是俗世中的普通書籍，從諸子百家到小各朝曆史，從名人自傳到經濟著作，就像是一個小型圖書館，門類繁多。
林樹看的很是無語，繞了大半圈，連半點關於異人界的書都沒發現，也沒看出有什麽特別來。
如果非要說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的話，那就是這裏曆史典籍比較多，從正史到稗官野史應有盡有，而且多的是神異誌怪小說，隨手翻看，竟見到許多書都有過圈點之處。
這讓林樹不禁更加訝然，李觀魚每天都在看這種書嗎？他不是個煉神境大佬嗎？感覺畫風很不對啊！
“有什麽好驚訝的？翻了幾頁書的李觀魚放下書本，喝口茶似笑非笑道：“覺得這裏像個小書店？”
“是挺好奇的，李會長這樣的大忙人，每天還有堅持讀書嗎？真我輩楷模！”林樹說的貌似很情真意切。
李觀魚突然大笑起來，指著他道：“你是說，我一個煉神境的大修，竟然沉迷於看俗世書籍，覺得這樣很浪費時間是嗎？”
“呃……”林樹有點無語，他還真是這個意思，可被戳破實在有點尷尬，並且這個李觀魚猜人心也太準了吧？
這時李觀魚徹底放下書本， 起身踱步，緩緩道：“其實對我而言，看書便是修行的重要部分，這是不是很奇怪？”
“李會長原本是教書的嗎？又或者是傳說中的最強隱藏職業，圖書管理員？”林樹好奇問道。
“什麽？”李觀魚錯愕，搖頭道：“我倒是出身書香門第，家裏後來棄文從商，再後來成為某家門屬，機緣巧合我才踏上修行路，但從小養成的讀書習慣，倒是落不下了。”
“哦哦。”林樹轉眼見一杯茶自己飛過來，趕緊接住，雙手捧著喝，吧唧下嘴發覺，還挺不錯。
“不要小瞧俗世的書籍，我開始聽喜歡你，就是因為你身上有書卷氣，哦對了，據說你原本是東雲大學的學生是嗎？”
林樹發現完全猜不透他到底想說啥，隻能如實道：“是，後來因為打架被開除了。”
“知道，英雄救美嘛！”李觀魚笑：“這是好事，不是嗎？”
“可以這麽說吧，我倒是覺得讀書不適合我了，才沒回去的。”林樹如實說著，他倒是頭一次跟人說被開除之後的心態轉變。
“這話其實沒錯。”李觀魚認真道：“因為大學裏那些是培養你安身立命的本事，可你的命不在俗世界，就沒必要再去學，真要學的話，以後多看看這類雜術史書，這些才是學問。”
林樹喝口茶撇撇嘴道：“我倒是覺得，如果這些換成功法術法，更有價值。”
“你倒是真敢說。”李觀魚笑道：“異人界的讀書人不多，當然，這話不包括那些掉書袋的儒道修士，人家那也是學問，估計聽我這話都覺得有銅臭味。”
“我的意思是，功法術法和你大學裏教的一樣，都隻是手段，而不是道理。”他突然頓了下，加重語氣道：“不是道，也不是理。”
林樹怔住，突然覺得這話有點意思，不由琢磨起來。
可李觀魚突然道：“這話也是道理，回去慢慢琢磨好了，那麽現在，我希望咱們以異人界兩個讀書人身份推心置腹交談下，怎麽樣？”
林樹低頭喝茶眉毛暗挑，心道兜這麽大圈子，正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