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長安歸故裏（108）
“混賬！”
一個巴掌，這是蕭風所料想到的蕭元起來發泄自己內心憤怒的方式，隻要不是要了他的命，他便能承受得起。
這隻是一巴掌也是用盡了他的力氣啊。
蕭風舌尖頂了頂牙槽，一股血腥味在口腔裏蔓延開來，他不會為自己今晚的行為所解釋的，因為就算沒有沈則羽突然出現，他也沒有打算花十分的力氣去把人救出來。
他的計劃，要麽是真讓冷之廷順利把人帶走，要麽是讓王跛子直接喪命。
“我可是聽說了，明明是有機會的，你為什麽不動手，為什麽？”
麵對他的怒氣，蕭風反倒是不緊不慢地抬起手背，輕輕按了按嘴角，“他們人多，我們就算動手了也不一定有勝算。”
聽到這個解釋，蕭元起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他，“這就是你的回答？”
“是，”蕭風眼神堅定，“父親，他不是我們的人，就算人被抓了去又怎樣，和我們有什麽直接關係，該擔心的不應該是徐戶嗎？再說，我們已經為他安排了退路，是他不聽，自己一意孤行做出這麽冒險的事，被抓了也是他活該，難不成還要拿我們的兄弟們的性命去陪葬嗎？”
“你……”
蕭元起氣得嘴角扯動著，他無力反駁是因為他說的也的確有道理，隻是……那畢竟是徐戶的人，他和徐戶一條船上的，如今又該如何交待？
阿其在一旁扯了扯蕭風的衣角，低聲提醒道，“公子，您就少說一句吧。”他心裏也慶幸，好在其他人沒有看穿是蕭風不采取行動的真實原因，他說的話也是有道理，但若是被蕭元起知道了，肯定又是少不了一頓打。
他沒有讀過書，現在也終於明白了什麽叫“英雄難過美人關。”
“那你說，如今該如何向徐戶匯報，還有，要是這王跛子把我們給供出來怎麽辦？他可是徐戶的人，能背叛他嗎？”
蕭風沉思片刻，“也就隻能實話實說的。他是徐戶的人，想必冷之廷也是知道的，再怎麽說徐戶還是他親舅舅，應該不會輕易采取行動……所以，徐戶會比我們還擔心，倒不如該怎麽辦讓他去想辦法就是。”
聞言，蕭元起盯著他看了好一會，目光落在他已經腫起的嘴角上，他不得不承認，他和自己相比是青出於藍，語氣頓時也軟了下來，“去擦下藥，然後去休息吧。”
這個反應，蕭風倒也是有些意外，他想他至少還會再責罵自己幾句的，並且還會說不允許自己再自作主張。
看著他背過去的身影，蕭風眼眸深處閃過一抹悲傷，垂在身側的雙手緊緊握住又再鬆開。
剛走到房間的時候卻又碰到了林氏，抿了抿嘴角，“母親，這麽晚了您怎麽還沒有休息？”
林氏沒理會他的問題，而是目光緊鎖著他的嘴角上的傷，心疼地想伸手碰一碰，可又怕弄疼了他，“你父親……他又打你了？”
“沒事，”蕭風無所謂的一笑，不想讓她為自己擔心，“事情沒做好總該是要受罰的，隻是小傷。”
可林氏也是心疼得紅了眼，“這老糊塗的是不是忘了你是他的兒子了，事情再重要，還能有你重要嗎？不行……我得去找他說清楚。”
“母親，”蕭風連忙拉住她，“別去，您知道他是不會聽您的，說了又如何，隻會讓你們吵起來，看在我的份上，不要去，好不好？”
林氏歎了一聲，“都是我不好，什麽都不能幫上忙，就算看到你受傷，也是什麽麽都做不了……”
蕭風笑了笑，輕輕地抱住她，“誰說您什麽都做不了，上次受傷的時候，可是您在照顧著我呀，再說，我現在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本就該是換我來照顧您才是……母親，您要照顧好自己，我才能在外麵安心地做事，嗯？”
她可是這世上唯一對自己真心好的親人，他又怎會舍得讓她擔心和難過。
……
醫院，沈則羽手裏抱著打好開水的水壺正要往病房裏走去，卻看到前麵站著的兩抹身影，下意識先朝周圍看了看，發現沒人注意著自己，才腳步愉悅地朝前走去。
“喂，你怎麽在這裏？”
蕭風轉過身，目光落在她懷裏的水壺上，示意阿其接過幫她拿著，看著她那掛著喜悅的臉龐，他的嘴角也跟著上揚，“這照顧人的本事見長，以後我可是有福了。”
“說什麽呢，”沈則羽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這時才發現他嘴角有些不對勁，“你這裏怎麽了？怎麽都瘀青了？”
還有等蕭風回答，她又接著說道，“哼，該不會是被哪個姑娘給咬的吧，快點老實招來。”
聽到這麽一說，蕭風不一但不著急著解釋，反倒是笑了起來，要不是現在身處在醫院的走廊上，他一定會緊緊地把她擁入懷裏，告訴她這可是因為她才受的傷，她還這麽冤枉自己是不是太沒良心了。
“給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啊，阿其可以做證。”
沈則羽撇撇嘴，嘟囔道：“誰不知道你們是一夥的啊，他的話我能信啊。”
蕭風伸手握住她的肩膀，神情頓時嚴肅了幾分，“是你三哥讓你在這裏照顧人的，還是冷之廷？”
“秦姐姐受傷了我照顧她也是應該的啊，”沈則羽抬眼看他，“你幹嘛這麽嚴肅啊？……還有，你有沒有擦藥啊，我看著都青了呢。”
聞言，蕭風卻又笑了笑，“擦了，大老爺們這點都不能算是傷，沒事的。”
“那就好，”沈則羽朝他一笑，“對了，昨晚之廷哥已經把那凶手給抓住了，我還親眼看到了呢，簡直是太厲害的，一聲不響地就把人給抓了起來。”
阿其見蕭風對昨晚的事避之不談，眼眸裏全是她的身影，他實在是忍不下去了，“四小姐，公子嘴角這傷可是為你受的，為了不讓你受傷，所以才挨了老爺一把掌，我就在一旁看著，可疼了。”
沈則羽怔住了，她不明白為什麽說是為也受的。
“要你多嘴！”蕭風嗬斥一聲，“把水壺給送過去，然後去門口等我。”
“是，公子。”
被罵就被罵吧，反正也比憋在心裏不說出來好受多了，他一直都覺得他家公子挺聰明的，可是怎麽每次一到了這沈四小姐麵前，就變傻了呢。
“蕭風，他說的是什麽意思啊，你父親為什麽他為什麽要打你？”沈則羽想了想，“他是不是又逼你跟誰誰誰成親了？”
“別聽他胡說，不關你的事，”蕭風安慰著，“過兩天就好了，倒是你，在這照顧秦諾，自己也要注意休息，別太累了。”
沈則羽點頭，“嗯，你們也不是認識嗎？要不要過去看看她？”
“……”蕭風遲疑了一下，事情雖不是自己做的，可畢竟也和他有關聯，“還是不去了，聽說她好多了是吧？”
“是啊，秦姐姐的傷隻要休息好是沒事的，但就是秦伯伯還沒有醒，她很傷心呢。”
看著小姑娘垂著眼簾神傷的模樣，蕭風忍不住拉過她靠在自己的肩上，“別難過，都會好的。”
沈則羽一想到秦諾在秦高病床前哭，那種無能為力的畫麵，她心裏也感覺堵得慌，也不在意就這樣被他抱著，過了一會兒說道，“蕭風，我不知道你所說的事情什麽時候會結束，但是你答應我，你一定要沒事，好不好？”
能不能沒事，豈是他能掌握的，他能做的，就是竭盡所能讓她沒事。
所以，他真的沒有勇氣給她承諾，萬一食言了怎麽辦？他不想讓她恨自己。
“怎麽不說話？”沈則羽仰起頭看他，“聽到沒有啊？”
蕭風扯了扯嘴角，還沒來得及開口，便聽到一道帶著怒氣的聲音響起，嚇得沈則羽險些沒站穩，趕緊和自己拉開了距離。
“三……三哥。”沈則羽咽了咽口水，看著沈則懷的身影在麵前逼近過來。
沈則懷掃了蕭風一眼，視線接著落在沈則羽身上，拿出一副兄長口吻，“知道現在是在哪裏嗎？成何體統！”
“我……”沈則羽緊咬著下唇，雙頰因為羞愧有些泛紅。
蕭風於心不忍開口打斷，“三爺，何必在些發火，之是我跟則羽之間的事，何必在乎別人的看法。”
“你別說了。”沈則羽扯了扯他的衣角，本就是她做的不對，哪裏還有為自己辯解啊，她可不想看到兩人爭起來。
沈則懷也意識到這裏是公共場合，就算是想教訓沈則羽也不應該是在這裏，“則羽，你先回去。”
可……沈則羽在兩人之間來回看了看，始終是有些不放心的，她知道沈則懷是關心自己，難免會對蕭風說出一些不客氣的話，而蕭風也不是那種會乖乖聽著訓斥的人啊。
“沒見我的話嗎？”見她站著不動，沈則懷有些不悅地盯著她。
“三哥……你們有話好好說，好不好？”
蕭風輕笑笑一笑，毫不顧忌沈則懷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別擔心，你先回去吧，就算沈三爺真的要對我動手，看在你的麵子上，我也不會還手的。”
這叫什麽話……沈則羽睨了他一眼，接收到沈則懷那真是要生氣的眼神時，她不敢再停留，脖子一縮，趕忙跑開了。
看著她的背影，蕭風摸摸鼻子，又是一笑，“三爺，您看您都把她嚇成什麽樣了，您不心疼，我可是會心疼了。”
“在我麵前就不要油嘴滑舌了，”沈則懷眸色暗沉地看著他，“我說過，我現在可以不阻止你們在一起，但是蕭風，你若是真為她好，就該注意下自己的言行舉止，別忘了你現在的立場。”
蕭風斂起笑意，說到底確實是他剛剛沒有忍住，他在心裏低笑，他的自製力一向不錯，可是隻要在沈則羽麵前，就都會潰不成軍。
“是，是我不好，多謝三爺提醒，下次我一定會注意。”若他們以後真的能在一起，麵前的這個人以後可自己的大舅子，語氣軟一些也無妨了。
沈則懷看著他，麵對他的態度猜不透他在想什麽，回過神來被這小插曲一鬧，都差點忘了原本是要說什麽了。
“聽說昨晚你原本是要有所行動的？”沈則懷問道。
“是啊，本想直接滅了王跛子的口的，”蕭風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不過後來一想，把人送給你們也沒有什麽不好的，而且還能舍下一些子彈，您說我這樣打算是不是很好啊？”
沈則懷輕哼一笑，沒有心思和他耍嘴皮子，“昨晚則羽也在，你要是動手的話……”
“沒看見我受傷了嗎？”蕭風提高音量，打斷了他的話，四目相對，一句反問，像是把什麽都給交待清楚了。
他看到了，但他卻沒有想到會是這個原因，這一刻，沈則懷還在他的眼裏看到複雜的情緒，有無奈，有痛苦，有隱忍，還有不能憾動的決心。
也是在這一刻，沈則懷心裏有了一個堅決的想法，哪怕隻是為了沈則羽，他也會盡一切辦法在最後護他安好。
“我明白了。”沈則懷沒有多言，隻是看了他一眼，便抬步離開。
“三爺。”蕭風喚住他。
沈則懷沒有轉身，隻是稍稍側過頭，等待著他的下文。
欲言又止，蕭風雙拳握緊了又鬆開，“沒事了。”
沈則懷眸光一頓，見他這樣也就沒有說什麽。
蕭風朝剛剛沈則羽離開的方向望一望，好一會兒才離開，此時他的心裏像是沉著一顆大石頭，終其這一生，他不過是想和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可他卻無法保證自己在這場戰役裏，能否全身而退？
一想起心愛的女子身邊最後陪著的人如果不是自己，整顆心就像是掉進深淵般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