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9 真

  “若是害怕,也不會說出來了。”徐太醫笑著說,眼角的皺紋十分明顯,歲月在他臉上留下了太多的痕跡,卻沒能抹平他心中的傷痛。


  “徐太醫能夠走到今日,也實屬不易,本宮今日不過是為了淩妃娘娘之事,不曾想會問出這樣的故事。”顧念笑著說。


  此刻的她,哪裏像一個二十出頭的女子,那“老謀深算”的樣子,似乎是一個在深宮待了許久的妃子,才會說出這番話。


  那顧承言究竟是做了些什麽,不過是個孩子,怎會變成這副模樣。


  “我來這宮中,不過是爹爹的話,至於卿緋月,她若不犯我,我也不會犯她。”顧念一字一句的說道,也是自己在這宮中的生存法則。


  “這個秘密,涵妃娘娘務必替微臣保守,今後若娘娘需要用到微臣的地方,盡管吩咐,微臣定當竭盡所能,為娘娘做事。”


  “若是讓你死,也會竭盡全力嗎?”顧念竟是說出了這樣的一句。


  “這,微臣。”徐太醫麵露為難之色。


  “本宮自然不會讓你死,但淩妃娘娘的病情,務必要一字一句的說出來,本宮要的是實話。”


  她雖是明白了其中道理,但淩妃究竟是中了什麽樣的毒,她竟無從得知,卿緋月自然和她無關,但徐太醫今日能夠將這些話說出來,定是下了很大的賭注,今後自己也能多出一枚得意的棋子,又何嚐不可呢?

  “依昨日之見,淩妃娘娘本是中毒,但今日微臣再次為其診斷時,中毒的跡象早已消失,隻要淩妃娘娘稍作調養,便沒事了。”他自然不敢隱瞞,眼前之人,乃是顧承言的女兒,其能力如何,是他不能預測的。


  既然顧念能夠將自己叫到這裏,她也有自己的能耐。


  現如今,他也年過半百,在這宮中,能夠享受之事,也有十之八九,現在他唯一的願望便是能夠保證卿緋月的安全。


  將自己的把柄交給顧念,也是他最為放心的事情。


  此刻,他們同坐一條船,若顧念將此事公之於眾,即便自己受到懲罰,或是死刑。


  但顧念也是包庇自己之人,卿緋月已經是十幾歲的年華,而此事也過去多年,到底會究誰的罪責,自然少不了顧念的。


  即便她的背後,有顧承言為其撐腰,徐太醫也相信自己不會被牽扯。


  “淩妃娘娘體內的毒素已經不見了,先前中的毒又是何種?”顧念仍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


  “回涵妃娘娘的話,淩妃娘娘體內有兩種毒素,恕微臣直言,昨日微臣以為淩妃娘娘中的是冰蟲之毒,但今日給淩妃娘娘紮針時,卻是鮮紅的血跡,根本沒有冰蟲的存在,就連那脈象,也是十分平和的。”徐太醫行醫多年,也從未見過這種事情。


  “冰蟲是何物?”


  皇上體內的冰蟲之毒,顧念是最清楚不過的,但徐太醫會有這種猜測,定是發現了什麽蹊蹺、而昨晚大殿中的溫度極低,有冰蟲的存在,也不是沒有可能。


  “冰蟲乃是一種生活在溫度極低的環境之下的蟲子,卻以人的血液為食,皇上便是中了這冰蟲的毒,才會日日夜夜待在那長生殿中。”徐太醫也沒有避諱,而是借由淩妃娘娘,直接說出了皇上的病情。


  顧念身為皇上的“走狗”,而顧念又怎會不知道這其中的意味。


  皇上臥病在床的這兩年,顧承言的日子也不好過,江湖中的大夫自然是不能信的。


  但這世上,唯一能夠相信的,怕也隻有顧承言的師傅一人了。


  相傳他的師傅,擅長易容,用毒,都是極致,善於用毒之人也是善於解毒之人。


  但這樣的高人,又怎能輕易請動?


  “皇上的病,可找到了醫治的法子?”顧念明知皇上並非生病,而是中毒,仍是說出了這樣的一句。


  “若是找到了,皇上也不會躺在那病榻之上,有兩年之久。”徐太醫緊握著手中的茶杯,眼中流露出無奈的目光。


  他是人們口中的神醫,能解決許多疑難雜症,卻救不活自己的妻子,更加保護不了自己的女兒,就連這赤國的天子,也是束手無策。


  顧念看著四周左右,便緩緩起身。


  “莫非這天下,還有徐太醫不能醫治的病?”那語氣竟帶著一絲嘲諷,一瞬間讓他無地自容,往事一幕幕浮現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顧念似是看出了徐太醫的心思,“人若感情用事,終有一天,會被自己所害。”這句話,她不僅是說給徐太醫聽的,也是說給自己聽的。


  過來許久,兩人沉默無言。


  蘇雲一直站在那庭院之內,她看著徐太醫的麵容,心中不禁暗暗道:“主子是何用意?”


  “天色不早了,微臣先離開了。”


  那蘇雲依照規矩,將他送到蓮心殿門口。


  涵妃寢宮中。


  “你是爹爹派給我的人,為何還不懂我的意思?你且告訴我,徐太醫是什麽用意?“顧念坐於桌旁,竟有些怒意。


  “宮。”蘇雲想了許久,說出了一個字。


  正是這樣的一個宮,限製了多少人的心。


  “這是什麽宮?”顧念繼而問道。


  “這是皇宮,一人的宮。”蘇雲大致說出了顧念心中所想,她們都是囚禁於此的人,都是因為這樣的一個男人,待在這兒,不知是孤獨終老,還是……

  “那冰蟲毒,你可知道?”


  “知道,可淩妃中毒症狀,並不是冰蟲中毒征兆啊!”


  “不是,又能如何,徐太醫方才的意思,若淩妃體內懷有兩種毒素,那又如何?”顧念這樣一說,蘇雲再也答不出了。


  話未說完,桌上的蓮子茶早已喝完。


  “奴婢再為主子倒點蓮子茶來。”蘇雲亦是小心的說道,顧念也未拒絕,任由她去了。


  隻見,她一臉淡然,淩妃娘娘中毒之事和皇後遇刺之事,也許並非同一人所做,指不定是淩妃自導自演,早知自己會中毒,隻要提前備好解藥,便不會出什麽差錯。


  如此一來,皇後遇刺之事,又從何說起。


  “主子,那徐太醫,可是能信的?”蘇雲一臉擔憂的問道。


  她始終相信,但凡這宮中的人,無論是妃子,還是其他人,都會攻於心計,盡量讓自己活得長久些。


  可顧念並未回答。


  她看了蘇雲一眼,蘇雲亦是看了顧念一眼。


  當那蓮子茶再一次落入茶杯時,苦澀的香味再一次飄入鼻尖,卻是另外一番心情。


  她要的並非苦澀,何時憶甜?

  “蘇雲,你為何會來到我身邊,不會是為了爹爹吧?”顧念雖是在問她,卻早已知道了問題的答案。


  顧承言有一鬼師,來無影去無蹤,卻擁有一身絕活,她將這易容之術,傳授給蘇雲。


  但這弟子,本想歸隱山林,卻因為自己師兄的一句話,從那無憂無慮的山中,來到了這不見天日的後宮。


  換做誰,都不會做出這種事情。


  但蘇雲不僅做了,還做得十分徹底。


  究這背後的原因,不過是因為蘇雲自知接近顧承言,別無他法。


  唯獨跟在顧念身邊,也能為其做些事情,也是她心甘情願。


  顧念自然不會明說,她也不會覺得蘇雲如此天真,能夠培養出顧承言的這般的弟子,蘇雲也不會差到哪裏去。


  “主子,茶要涼了,徐太醫那邊,可是要加些人手?”蘇雲來到顧念身邊,不過是為了一句話,那便是顧承言托她幫忙。


  “蘇雲做事,難道還有我不放心的道理?”顧念笑著說。


  何人在何種情況,應該做什麽樣的事情,也是一門學問。


  顧念幾乎可以完全肯定這樣的事情,自蘇雲來到自己身邊後,事無巨細,都是她一手打理,即使是徐太醫和淩妃之事,也是通由蘇雲得知。


  “主子過獎了,這是奴婢分內之事。”


  “分內之事,爹爹究竟給你了什麽好處,叫你這般死心塌地的跟著我?”


  殊不知,顧承言隻是教會了她如何去對抗這個世界,卻未曾告訴過她,男女感情之事。


  即便是在顧念意識到百裏睿對自己的態度,她也不知該如何處理。


  這蘇雲和顧承言之間的“瓜葛”,怎是顧念知道的。


  那年,鬼師傅撿來一六歲模樣的小女孩,便成為了顧承言的小師妹。


  那時的他,亦是這副模樣。


  蘇雲亦是一無父無母的孩子,而鬼師傅亦是將易容術傳授給她,兒時的蘇雲看到顧承言的那一刻,雖說這個小師兄,不怎麽愛說話。


  最初的他們,也許隻是一種單純的師兄妹關係,但長期以來,顧承言帶給她的回憶,便和這分不開了。


  顧承言從小聰慧,對新鮮事情掌握極快,那易容之術,雖是交給了蘇雲來學,他也學得差不多了。


  於她而言,有這樣的一個小師兄,不僅能力極強,又是師傅的得意弟子,不知是愛慕,還是因為無父無母的情愫,隨著時間的推移,某些東西,一旦萌芽,就會慢慢生長。


  “奴婢隻是跟在主子身邊,不為其他。”蘇雲淡淡的說著。


  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終究是個承諾,卻無從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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