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8 真相

  蓮心殿中,因還是夏季,庭院之外的荷塘,依舊飄著陣陣清香。


  “本宮若想知道,也不必前來問你了。”顧念半眯著眼睛,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徐太醫,可是認識卿緋月?”


  過了許久,顧念竟說出了這樣的一句。


  自昨晚從大殿回來後,卿緋月便成為顧念心中的結,她到底是有怎樣的膽量。


  而這徐太醫又是太醫院的頭頭,卿緋月卻能當麵說出這番話,若不是其中有牽連,怎會如此?


  “涵妃娘娘可是說的昨日在大殿之上,和微臣說話的那位貴人。”


  徐太醫話音剛落,顧念點了點頭。


  “微臣不過是宮中的太醫,怎會認識卿貴人,昨日也是初次相見。”徐太醫不緊不慢地說道。


  “既然徐太醫說是第一次見到卿貴人,為何這額頭上會冒出如此多的汗珠,是我這蓮心殿太熱了不成?蘇雲,派人去廚房,煮些綠豆湯。”顧念笑著說,綠豆湯本是解暑之用的良品。


  於徐太醫而言,這笑容好比一把尖刀,直直的刺向他。


  但顧念愈是這樣說,徐太醫本是抑製住的緊張感,竟一露無疑。


  隻見,他連忙抬起衣袖,擦拭著額頭上的汗水。


  這庭院,因有荷葉在附近,本是涼爽之極,徐太醫越擦,這額頭上的汗水亦是越多。


  “想必這天氣太熱了。”徐太醫解釋道,卻不敢正視眼前的人。


  “本宮曾聽聞卿貴人的父親極喜歡醫理,又極喜歡上山采藥,想必卿貴人能懂如此之多,也是拜家父所賜吧。”


  “醫理也需要自己親自實踐,也不乏其他人的指導。”徐太醫隻是說出了這樣的一句,顧念卻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常人自學醫理,自然難以捉摸,若親自去嚐百草,分辨草藥,豈不是拿著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卿緋月的父親又是何人,乃是朝中大臣,吏部尚書,怎會輕易去做這種事情。


  而徐太醫能夠成就今天的位置,也不乏其他人的幫助。


  “如此一來,卿貴人的父親,應該是得到了某位高人指點,才會如此?不然這繁雜的醫理,怎能琢磨得如此透徹?”顧念笑著說,卻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你可是顧承言的女兒?”徐太醫忽然問出了這樣一句,臉上的表情忽然僵住,似是看到什麽奇怪的人。


  “不錯,正是顧承言的女兒顧念。”


  當他聽到這個回答的時候,心中所有的疑問都明了了。


  為何這批秀女入宮,最後剩下五人,卻隻有顧念一人成為妃子,與這幾位妃子乃是平起平坐的位置。


  而其他幾人,卻是貴人。


  隻因顧念是顧承言的女兒,顧承言是誰?有名的劊子手,皇上的走狗,人見人怕的閻羅。


  即便徐太醫已是五十歲的模樣,聽到顧念肯定的回答,也是十分的驚訝。


  當所有的一切明了的時候,徐太醫繼而問道:“涵妃娘娘想要從微臣這裏知道什麽?”


  “隻是想要個答案,卿緋月和你,究竟是什麽關係?”顧念嘴角微微上揚道。


  這些不過是自己的懷疑,顧念隻是拋出了一塊小石頭,就已經激起千層漣漪。


  “卿緋月是我的女兒,但吏部尚書對我有恩,月兒亦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一直以為自己是吏部尚書的女兒,所幸月兒的娘死得早,這才……”徐太醫望向遠方,似是在回憶什麽。


  多年前,他不過是個大夫,醫術精湛,但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自己能夠進入皇宮,甚至是為皇上看病,都是他不曾想的。


  但那時的徐太醫,年輕氣盛,卻空有一身抱負,卻不能實現。


  直到卿緋月來到這世上的那一刻,他的妻子因失血過多而死,他自認為自己醫術了得,救活了很多人,唯獨救不了自己的妻子。


  妻子的離去,女兒的誕生,於他而言,不知是喜是憂。


  很多次,他都想放棄,但又不忍心讓自己的女兒受苦。


  直到吏部尚書卿城嶽的出現,卿城嶽乃朝中大臣,隻有一妻,卻久不能育。


  尋遍大夫,都不得而治。


  那日,徐太醫一人坐於路邊,雖說擺著看病的招牌,卻無人問津。


  “大夫,您這兒能看病嗎?”卿城嶽這樣說著。


  “您要看什麽?”那時的徐太醫雙眼無神,似乎還沉浸在喪妻之痛中。


  當他看到卿城嶽身邊的妻子時,其眼中閃爍的淚光,清晰可見。


  但卿城嶽並非普通人,多年的磨練,卻是看出了他的遭遇,一江湖郎中,抱著這樣的女嬰,坐在街頭,眼中閃爍著淚水,其親生母親在何處,可想而知。


  “要看病的並非我,怕是你這心病,是需要看的。”


  卿城嶽話音剛落,他的眼睛一亮,似乎找到了知音。


  “這位大哥,我雖是江湖郎中,但醫術精湛,隻是.……”


  那卿城嶽倒也不急,隻是和自己的妻子,靜靜的坐在街邊,聽著徐太醫的故事。


  “男兒有誌在四方,你若是願意,便將懷中的嬰兒給我,我們自然會替你好生照顧。”聽完他的故事,當時的卿城嶽竟是說出了這樣的一句。


  “把我的女兒給你們,不行,這是我唯一的血脈,我憑什麽相信你?”


  卿城嶽那幾年,不知看過多少大夫,宮中的太醫也看得不少,因聽信民間的偏方,興許能治好妻子的疾病。


  但這幾年,尋無果,他們也失去了希望。


  如今,既然有一剛出生的嬰兒,近在咫尺,若能夠撫養這女嬰,也能了結自己的心願。


  “你既然想進去宮成為太醫,我是朝中大臣,自然能讓你進宮去,你是想成為一江湖郎中,永遠留在這街邊,還是去宮中成為太醫。”卿城嶽一字一句的說道,以他看人的經曆,他相信這個人一定會同意的。


  “你且考慮幾天,我自然會來找你。”


  也是這幾天的時間,徐太醫做出了自己人生的選擇,那是一個難得的機會,他為何不動心?

  三天後,那對夫妻再一次來到他麵前。


  “這是我徐家唯一的女兒,你們一定要好好照顧她。”這應該是徐太醫對自己女兒說出的最後一句話。


  如願以償,卿城嶽尋遍江湖,雖未能治好妻子的疾病,但能得到一女嬰,也是他們的幸運。


  而旁人也未曾起過疑心,他們都以為卿緋月便是吏部尚書的親生女兒。


  十幾年來,卿城嶽也將她當做親生女兒般看待,從未有人懷疑過她的身邊,就連卿城嶽也從未告訴過她。


  在他的幫助下,徐太醫得以進宮,因其藝術精湛,很快在宮中站穩了腳跟。


  但徐太醫背後本無勢力,也無其他,卻是一步步靠著自己,走上了太醫的頂峰。


  但他能夠醫治好別人的疾病,卻醫治不了自己的心病。


  於他而言,今時今日的地位,都是自己的女兒換來的,若不是將卿緋月送予吏部尚書,他很有可能站在那街邊,成為一江湖郎中。


  就連自己最得意的徒兒,也是流浪兒,若不是想到自己的女兒,他也不會將其帶回,雖說醫者本心為善,他卻認為自己是一個極惡毒之人,將自己的親生女兒拱手相讓。


  直到在大殿相遇的那一天,他是多麽的開心,卻要抑製自己的激動。


  十幾年過去,原來自己的女兒已經這般大了,他卻從未盡過一天父親的義務。


  而卿城嶽之所以會精通醫理,也是拜他所賜,徐太醫深知自己沒有什麽能夠報答的,但卿城嶽對醫理,有著濃厚的興趣。


  但那也隻是在卿緋月兒時,他能夠成為女兒的“老師”,告訴她如何行醫救人,他卻救不了自己的妻子和女兒。


  這樣的記憶,也隻能停留在十幾年前。


  隻因徐太醫終究是皇上的禦醫,不得輕易給其他人看病,乃至是吏部尚書這樣的朝中大臣。


  但他也有自己的途徑,在這宮中,你的位置越高,便擁有十分強大的權利,也是徐太醫能夠擁有的。


  但凡是他知道的醫理,都會一一托人告訴卿城嶽。


  所幸,十幾年過去了。


  當他再次見到自己的親生女兒時,竟能當眾反駁自己,不知卿緋月的腦海中,是否殘存著自己的記憶。


  “涵妃娘娘,微臣有一事相求,微臣知道顧承言身後的勢力,但月兒是無辜的,即使她再任性,也不是壞人,隻是她從小受到的寵愛太多,才會是今天這副模樣。”徐太醫輕聲說道。


  此刻的他,隻是卿緋月的父親,卻不敢前去相認,他不想打擾她現在的生活。


  身為吏部尚書的女人,享受的是榮華富貴的生活,又何必與自己有牽扯呢?


  更何況,這赤國的太醫,都要遵循一條宮規,不得有後。


  若被人發現,卿緋月是自己的女兒,不僅會連累到自己的女兒,更會連累到吏部尚書卿城嶽,自己更是沒有好下場。


  “你將這些告訴我,也不怕本宮告訴皇後嗎?”顧念淡淡的說著。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