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一場夢
一瞬間,顧念猛地從床上做起,不停地喘著粗氣。
這是一個怎樣的夢,那人又是怎樣的嘴臉,都叫顧念難以忘記。
可這臉上是流下來的,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
“我還會流淚嗎?”顧念暗暗道,卻是忍不住伸手拭去了眼角的淚水。
那邊界之地發生的一切,百宸。店小二,還有客棧的老板娘玉兒······當真都是一場夢嗎?
但顧念枕邊的那把匕首,卻再一次證明了,這並非一場夢,而是事實。
不知過了多久,那沉重的呼吸終究是平緩了下來。
“夢醒了。”耳邊傳來十分熟悉的聲音,一下子打消了顧念的睡意。
“爹爹?”顧念輕聲喊道。
一瞬間,顧念竟是懷疑自己聽錯了。
顧承言怎會出現在這裏呢?
可黑暗中再一次傳來熟悉的聲音,“交代你的任務,可是完成了?”那語氣裏帶著嘲諷,更是帶著戲謔。
他並未說明這任務是什麽,但顧念又怎會不明白。
那把匕首靜靜的躺在顧念枕邊,通身冰涼,不知上麵沾染了多少人的鮮血。
黑暗中,那匕首不知何時已被那人拿去。
那兵器從鞘中撥出,隱約透露出寒光。
而下一刻,那匕首已經架在了顧念脖子上,那冰冷的觸感,瞬間傳遍全身。
空氣中,依稀還能聞到血腥的味道。
“我讓你殺的人,你可是殺了?”那執匕首的人竟是問出了這樣的一句。
他明明是知道的,為何還要這樣問?
顧念並未回應,那人也隻是將匕首收進鞘裏,竟是笑出了聲音。
“念兒啊,我可是跟你說過,身為一個殺手,最不應該有的是什麽?”
“情。”顧念回答道。
但凡是星月閣的殺手,都是沒有感情的,或是沒有親人的,既是殺手,便不能動情。
可這一次,顧念卻是動情了。
“情?情是什麽東西?”那人笑著說,嘴角微微上揚道,黑暗中勾出好看的弧度。
“念兒啊!你可是出門,把爹爹的話都拋在腦後了?莫非爹爹的教誨,你是一個字都不記得了?”
顧念聽完此話,卻是一驚,她怎會忘記這個人。
自那年冬天,她在大雪中遇到此人,他所說過的話,就像烙印一般刻在了自己的心裏。
一瞬間,顧念緊握著雙拳,那指甲早已嵌在肉裏,甚至是已經滲出血來,顧念竟是一點感覺都沒有。
顧承言讓她感到害怕,這是怎樣的一個人,好似那地獄裏的閻羅王,但他比閻羅王更加可怕,他能在無形之中讓你感到害怕,卻比那種讓你直接死掉的感覺更加難受。
“怕是你在這邊界之地待得久了,便是累了,才會說這些糊塗話。”黑暗之中,隱約可以聽到那人的笑聲。
顧念本以為他會做出什麽懲罰,她想過千萬種懲罰,但從未想過會是這般,他竟是這樣······
莫非那人不是顧承言,這絕不會是顧承言會做的事情。
但他素來不按常理出牌,也隻有這樣的解釋,才能讓顧念說服自己。
那笑聲一直縈繞在顧念耳邊,好似一根細線,時時刻刻讓她的神經緊繃。
但這些,究竟是一場夢,還是真實的事情······
“顧念,你終於好了!”
待顧念身體“痊愈”時,已是半月後了。
顧念去那邊界之地時,亦是花了三天時間,在那客棧,又是花了三天時間,這回來的路途中,亦是昏迷了幾日。
輾轉之間,竟是花了半月的時間。
她身上無盤纏,加之身體虛弱,回來的路途,自然是拖了幾日。
而顧念回到赤國的第一件事,並非回了皇宮,也並非要逃離,而是直接去了顧府。
細想一番,顧念竟有幾年沒踏進這裏。
可眼前所見,顧府亦無多大改變,和她當初離開這裏去往皇宮時,絲毫沒有任何變化。
可她在顧府找了一圈,也未發現顧承言的蹤影。
不知是抱著怎樣的心情,顧念終究是回到了蓮心殿。
“主子,事情可是辦妥了?”蘇雲見到顧念的第一麵,卻是問出了這樣的問題。
而顧念的寢宮,也和往常一樣。
隻是,蘇雲並未躺在床上,顧念身體“痊愈”的消息也已經傳出。
“已經辦好,這宮中沒發生什麽事情吧?”顧念淡淡的問道。
顧承言早已將一切安置好。
“顧念,你可算是好了。”屋外傳來南宮靈的聲音。
“主子生病時,靈貴人前來探望幾次,但因休養,都沒讓任何人踏進這蓮心殿一人。”蘇雲淡淡的說道。
顧念亦是明白她話中意思。
“怎麽我剛好,你就來了。”顧念嘴角微微上揚道,可她說話的時候,麵色蒼白,聲音也十分“虛弱”。
南宮靈自然不知道這其中意味,卻是一臉擔憂的說道;“顧念,你身子才好,千萬別生病了,快坐下吧。”
“這不是好好的嗎?不過靈兒又是如何得知我痊愈了?”顧念不經意的問道,心中卻是另外一番想法。
南宮靈向來心性單純,定是有什麽人將顧念“痊愈”的消息透漏給她,實則是南宮靈被人當作了棋子。
“是淩妃娘娘,她告訴我你痊愈了,讓我來看看你,我都半月沒見到你了。”南宮靈嘟著嘴說道。
在顧念裝病之時,那皇後亦是十分迅速的來到了蓮心殿,隻為了刺探顧念病情虛實,她本以為隻是皇後多疑。
但這淩妃,亦是如此。
這皇宮中,究竟有多少雙眼睛在看著自己。
可淩妃深知南宮靈和顧念的這層關係,卻是暗中操縱。
“顧念你快點好起來,你生病的時候,我在這宮中都無人說話,要不是淩妃娘娘,我都要無聊死了。”
顧念欲答應著,卻不知自己何時才能走出這蓮心殿,才能算作真正的痊愈。
隻見,她不經意間的看了一眼蘇雲。
“主子已休養半月,身體已無大礙,和靈貴人出去走走,也是沒事的。”
南宮靈聽完此話後,卻是忍不住鼓掌起來,像一隻歡快的鳥兒在顧念的寢宮內跑了起來。
她看到南宮靈此番模樣,卻是想到了另外一個人。
韓芠曾詢問過顧念的意見,她想要和顧念一起離開這皇宮,卻是無果。
隻是,她是否安全離開了的,但蘇雲也並未提及宮中的事情,想必韓芠還待在這寢宮,並未離開。
畢竟一個貴人無緣無故消失在皇宮中,也會引起不小的騷動。
眼下,又是皇上治病期間,是容不得其他事情發生的。
隻是,她想到韓芠,卻是忍不住歎了口氣。
同樣是幾隻牢籠裏的鳥兒,有些人仍能夠在牢籠裏待得逍遙自在,但有些人,卻是想要極力睜開這牢籠。
韓芠的結果是如何,顧念不得而知。
在某種程度上,她亦是羨慕韓芠的。
不過是幾日之前,顧念已經到達了邊界,也有這樣的機會,一走了之,到一個無人能找到自己的地方,但她終究是不敢去做。
因為她害怕,顧承言終究會找到自己。
這世界再大,她能夠逃到哪裏去,終究是逃不過自己的心魔。
那韓芠無牽無掛,離開了便是逍遙自在。
隻是,她成敗與否,便是幾日後的那場場法事了。
這皇宮,似乎和皇上一般,已經進入遲暮之年。
這些不過二十出頭的女子,亦是如此,她們留在這裏,又是為何,不過是等死罷了。
皇上能被神醫救活的幾率又有多少?若皇上離開人世,她們不過是名義上的妃子、貴人,到時又該何去何從。
也許韓芠將這一想法告訴皇後時,那悲哀中的無奈,皇後亦是能理解的,才會選擇支持她。
卿緋月已死,有多少人在看戲,韓芠想借此機會離開皇宮,而顧念亦是借著此次機會,去了那邊界之地。
恐怕這皇宮中,最為傷心還是那徐太醫。
那人分明失去了自己的親生女兒,卻要裝作一個無事人一般,承受著無端得痛苦。
但凡這世上的父母,若子女離開人世,造成白發人送黑發人的局麵,其父母尚且能為其送葬。
但徐太醫什麽都不能做,因為他不是卿緋月的父親。
他在這宮中唯一的身份,便是太醫院的身體,至於他的親人,怕是早已“死”在十幾年前了。
“顧念,再過幾日就有法師來這宮中為卿緋月超度,我還從未見過這樣的事情,到時候你陪我去看看,好不好?”南宮靈似是忘記了青兒冤死之痛。
這超度的事情,本是為那些冤死的人做的。
如今想來,倒是諷刺得很。
顧念想要點頭答應,這頭卻是無論如何都低不下去。
“顧念你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了。”
沒出幾日,那法師的隊伍終究是來了。
這一群人穿著白色衣袍,在這宮中,不知舞些什麽,隻是拿著幾把桃木劍在皇宮中走來走去,不知是驅邪還是超度。
而那禦膳房的水井,亦是被圍得嚴嚴實實。
那群人不斷舞動的身體,甚至是詭異的舞姿,當真能超度卿緋月的靈魂。
這不過是是一場鬧劇罷了。
而這宮中的皇後、妃子、貴人亦是身著一身黑衣,皆是一副麵無表情的樣子。
這卿緋月之死和她們又有什麽關係,不過是個絲毫不相幹的人罷了。
隻是一個貴人死去,也已“查明”死因,還能受到如此大的關注,隻不過是因為她是吏部尚書的女兒。
想比南宮靈的貼身侍女,竟是淒涼了許多,也是十分諷刺的。
這後宮中的侍女,不論是冤死,還是其他,也隻能用草席將那屍體卷起,在那京城郊外,隨處找個地方給埋了。
隻是,南宮靈剛開始看著這群人,本是十分好奇的。
但卿緋月畢竟是死了,她的貼身侍女青兒也是死了,而那死因亦是她不能接受的。
光是想到這一點,南宮靈卻是傷心了起來。
她本是一十分單純的孩子,哪怕是在這法師超度時,哪怕這身邊站著後宮中的人,但她眼中的淚水終究是決堤了。
而南宮靈的哭又是極小聲的,沒過多久,那張小臉便是沾滿了淚水。
其他妃子見她這副模樣,也是拿起了衣袖,似是掩麵哭泣,但她們的眼睛是否真的淌出了淚水,這就不得而知了。
顧念也未有多大反應,隻是看著這些人,上演著一出出假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