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在吼 0030 葉桑
葉正文其實僅僅發現那個小青年是日本人。
小青年請他出診的時候，曾經說過一句“拜托您了”；這句話本身沒問題，但是小青年說這個話的時候，習慣性的微微鞠躬，讓葉正文在他身上嗅到了日本人的氣息。
至於那個黃包車夫，他並不完全確認，但在車上坐著前望，見他步伐沉穩，每一步邁出去似乎都是等距離的，就猜測這人可能受過特殊訓練，很有可能也是日本人。
但不管如何，這都不是感覺的範疇，這是細微觀察的結論。
原本，葉正文想過顯擺一下自己的眼力，但聽千葉英助說什麽這兩位是他手下最熟悉中國人習慣的人，他就果斷沒有多說。
你們好好做你們的日本人就好了，費勁巴力的模仿我們中國人，恐怕不是想融入中國生活那麽簡單吧？老子犯的著提醒你習慣性鞠躬的小失誤嗎？
黑色的小轎車絕塵而去，留下那個小青年和車夫筆直的站在原地，冥思苦想自己究竟哪裏做得不夠好，讓葉正文感覺出來他們不是中國人……
“千葉副司令官……”
葉正文坐在車子裏，開口問道：“咱們也算朋友了吧，您想要找我出診，直接過去，或者給我打個電話都行，今天這是玩的哪一出？”
“既然葉大夫也說我們是朋友，那朋友之間真的需要這麽客氣？”
千葉英助略帶一點嗔怪的意味，說道：“所謂副司令官的稱呼，可不是朋友之間應該有的。”
“呃……”
葉正文微微苦笑，嚐試著問道：“那我以後稱呼您……千葉君？”
“我等您這個稱呼好久了，哈哈！”
千葉英助開心的笑了，說道：“自從我兒子的感冒經您指教，再也沒犯之後，花子就認定您才是天底下最細心最有才華的醫生，還說能夠和您成為朋友，將會是她和兒子跟我來到鳶都最大的收獲。葉大夫，葉桑，今天咱們就算說定了，以後咱們就是朋友！”
“多謝千葉君抬愛！”
葉正文內心苦笑，臉上卻不好明著表露，微微欠身說道：“既然是朋友，那您以後但凡有任何需要，盡管找我，我必當竭盡所能！”
“多謝葉桑盛情！”
千葉英助忽然歎息一聲，說道：“今天請葉桑出診，就是遇上了一件十分棘手的事情，但因為某些原因，需要嚴格保密，所以才避開耳目，讓人喬裝打扮把葉桑請了過來。還請葉桑不要介意。”
“千葉君客氣了，做醫生的隻管治病救人，其餘的事情我們一概不關心。”
葉正文謹慎回應道：“到底需要怎麽做，我聽您吩咐就是了。”
……
……
黑色的小轎車在鳶都城的道路上兜兜轉轉，盡可能撿著小巷子一路穿行，最終停在了一條幽靜的小道上，停在了兩扇緊緊關著的大鐵門門口。
葉正文認出來了，這裏原來應該是一家民間經營的西醫院，鬼子占領了鳶都城之後，就把這裏強行霸占，改成了日本陸軍醫院。而他們現在所在的位置，就是這家醫院的後門。
司機過來開了門，千葉英助下車之後左右看看，才帶著葉正文到了上前兩步，敲了敲鐵門。
嘩啦一聲，鐵門上開了一扇小窗，一雙眼睛從門後審視了一下千葉英助和葉正文，才將大鐵門開了一條縫。
跟著千葉英助進去，葉正文才發現，鐵門的背後赫然站著兩列荷槍實彈的小鬼子，個個虎視眈眈的看著他。
他心裏有點毛，下意識的朝千葉英助背後挪了挪。
這一動，這兩列小鬼子手裏的槍立刻端了起來，對準了他，其中一個小鬼子用生硬的漢語命令道：“不許動！”
葉正文哪能不動？他把兩隻手全舉起來了。
兩個小鬼子當即上前，一個接過他手裏的藥箱現場打開，把裏麵的東西挨樣拿起來看了看，另一個小鬼子把他上上下下全都搜了一個遍。
一直到他們倆撤身回去，千葉英助才沉下臉來，嗬斥道：“葉大夫是我們大日本帝國醫科大學畢業的高材生，也是我請來的朋友，是我們最尊貴的客人，你們怎麽能如此魯莽？趕快給葉桑道歉！”
“哈依！”
那兩個小鬼子老老實實的朝葉正文道歉說：“對不起，葉大夫！”
“沒關係，沒關係！太君忠於職守，大大的好！”
葉正文身上汗毛都豎起來了，嘴上說這些，心裏卻是悄悄罵娘——罵千葉英助的娘。
這個狗日的玩意，真拿老子當尊貴的客人，哪可能會讓人搜老子的身？不過嘴上哄著老子罷了，當老子傻麽？
“葉桑對不起，這裏的情況比較特殊，皇軍的情緒都比較緊張。冒犯之處，還請您原諒。”
千葉英助微笑著說道：“我們進去吧！”
“好的，麻煩千葉君前頭領路。”
葉正文收好藥箱，跟在千葉英助背後，穿過一個綠樹環繞的狹小院落，進了醫院門診樓的後門，沿樓梯上了三樓。
不算很長的走廊盡頭，有個房間門口站著四名小鬼子把守，當葉正文跟著千葉英助過去之後，這四個小鬼子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就好像刀子一樣，恨不能把他扒一層皮。
葉正文這次主動把藥箱遞過去，訕笑道：“太君，請您檢查一下吧。”
“不必了。”
千葉英助掃了他一眼，擺手道：“葉桑，整個三樓都在皇軍控製之下，您到了這裏，就當到了自己的醫館，千萬不要拘束。”
葉正文笑了：“既然是這樣，那我就放心了。”
他聽得懂千葉英助的潛台詞：整個三樓到處都是小鬼子，任何人進了這裏，都別想翻出花來。
……
……
四個小鬼子把守的房門背後，明顯是一個套間的外間，這裏完全是小會議室的格局，設了一套會議桌椅，兩個四五十歲的白大褂坐在桌邊對著桌上鋪開的十幾張單子，正在小聲嘀咕什麽。
千葉英助給葉正文介紹說：“葉桑，這兩位是安倍教授和麻生教授，他們都是大日本帝國神經外科方麵的專家。”
他轉頭對那兩個白大褂介紹道：“兩位教授，這位是葉正文葉大夫，也是我的朋友。”
兩個白大褂全都停下了手裏的活計，抬眼看了看葉正文；麻生教授一臉不動聲色，安倍教授卻是直接皺起了眉頭：“千葉副司令官，我們有信心能夠治好江口君的病，就不用麻煩您找這些不三不四的中國醫生過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