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在吼 0032 不配得到我的尊敬
這不是沒有可能,病曆上寫得很清楚,說這個江口當時的情況很凶險,肚子上被豁開十幾厘米長的一道口子,一截腸子從傷口處擠了出來,搶救工作的第一步就是幫助江口腸子複位和創口縫合……
“千葉君,麻生教授,我認為一開始對病人的確診方向就是錯誤的。”
葉正文放下病曆和化驗單,說道:“當然,我也可以理解,病人一開始受了那麽嚴重的傷,把他的昏迷歸結於失血性休克,也可能是我會做出的第一判斷。不過,在給病人持續輸血之後,仍然不見好轉,我認為就應該轉換一下確診方向的問題了。”
“我和安倍教授現在也是這樣想的。”
麻生教授的眼裏閃過一絲亮光,附和道:“我們初步懷疑,江口君是在遇襲過程中磕碰到了大腦,造成了腦部損傷。但是,從江口君的頭部外觀看,我們沒有發現明顯的磕碰點,不好確定究竟是不是這一類損傷。”
“從病人的血液檢驗結果看,兩位學長的判斷應該是正確的。”
葉正文問道:“唯一的難題,我想就是確認損傷位置的問題了,是嗎?”
“是啊……”
麻生教授歎息道:“腦部損傷的準確定位,在東京完全不是問題,我們可以借助最先進的X光機來確診。但是在鳶都,整座城市都沒有一台醫用X光機!我們現在是空有理論質疑,卻沒有辦法進行下一步。”
葉正文問:“我看病人的生理體征比較正常,可不可以考慮把他送回日本。”
“不可以。”
千葉英助果斷否決,猶豫了一下,說道:“江口君背負重要使命,有一份重要文件隻有他本人知道具體情況。我們急需他在鳶都醒來。如果把他送回東京進行治療,等到病愈的時候,恐怕就太遲了。”
“原來如此……”
葉正文略微斟酌了一下,問道:“我能不能看看病人?”
……
……
江口就在這個套間的裏間病床上。
夕陽穿過窗戶,靜靜的灑落在他的臉上,讓他整個人看上去除了臉色略微蒼白之外,就像是陷入了安靜的睡眠一樣。
葉正文在房間裏的洗手池裏淨了淨手,過來首先探了探江口的額頭和鼻息,接著搬了一個小凳子到床邊坐下,抓住了江口的脈門。
“咦?”
麻生教授很是好奇的看著葉正文的手指,問道:“葉學弟,你這是……漢方的號脈?”
“漢方?”
葉正文稍稍愣神,隨即點頭道:“是,這在日本被稱之為漢方,不過在我們中國,這叫中醫。”
“中醫”其實也是一個相對稱呼,在古代,不管是華佗還是孫思邈,都不會自稱自己是“中醫”,之所以要加一個“中”字,是相對於後來從西方來的醫術而言。
中醫傳到鄰國,在朝鮮半島叫“高麗醫”,在越南叫“南醫”,傳到日本,則被稱之為“皇漢醫學”或者“和漢醫學”,也稱“漢方”、“漢方醫”。
不過,日本明治維新之後實行全麵西化,甚至在1874年規定,隻有學西洋醫學才能拿到醫師執照,而且從1883年之後,醫師資格國家考試中就從來沒有過東方醫學的內容。
葉正文印象中,一直到後來的2001年,日本醫學部的教學大綱中才有了一條“能解說和漢藥”,這樣醫學院才有了一點講解漢方醫學的課程。
“我在去日本留學之前,就對中醫非常感興趣,所以跟一些老先生們學習過一段時間。”
葉正文胡謅了兩句,又說:“千葉君說來不及把病人送回東京,那就沒辦法了。我想不如嚐試著用中醫的手段來試試,或許能夠有所發現。”
“愚昧無知!如果你們的中醫真有這麽神奇,又怎麽會被我們大日本帝國淘汰!”
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在房間門口響起,滿口都是鄙夷的口氣。
原來,安倍教授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了,站在門口冷眼旁觀,一雙眸子裏甚至都能崩出冰碴子來。
“安倍教授此言差矣,如果中醫當真那麽百無一用的話,那麽,在西方的‘蘭方’‘洋方’沒有傳到日本之前,日本人難道生病是不需要看醫生的嗎?”
葉正文斜他一眼,說道:“我剛才已經和千葉君和麻生教授解釋過,僅僅因為年輕氣盛,才會跟您發生了一點小誤會。安倍教授您和麻生教授一樣,都是我的學長,我很尊敬您,我也希望您能尊敬我。”
“我可以給你的有限尊敬,僅僅源自你同樣畢業於我的母校,卻並不意味著我對你的認同!”
安倍教授氣鼓鼓的說道:“你這樣的小字輩,我的母校每年都會培養出數百名,在你成為知名專家之前,不配得到我的尊敬!”
“知名專家?”
葉正文咧嘴笑了,說道:“安倍教授在帝國醫科大學的知名度的確非常高。”
“無恥小人!”
安倍教授暴跳如雷:“那都是二十幾年前的事了,就連長穀介夫教授也已經私下原諒了我,你一個小字輩有什麽資格拿舊事羞辱我?憑什麽?嗯?”
“憑什麽?”
葉正文冷笑一聲:“就憑你安倍教授屍位素餐,就憑你安倍教授盛名之下其實難副!堂堂帝國神經外科的專家是嗎?離了X光機你算個屁!你連病人的損傷點都無法確定!”
“八嘎!”
安倍教授氣得臉色鐵青,渾身顫抖,看架勢立刻就要上前和葉正文拚命。
“咳咳……好了好了,兩位都息怒吧!咱們都是一個學校畢業的,鬧成這個樣子,傳出去讓人笑話。”
麻生教授臉上也紅了,苦笑著說道:“葉學弟,你這個話殺傷力太強大了,西方醫學對診斷儀器的依賴的確非常重,不過江口君畢竟可能是腦部損傷,X光機是最準確的診斷儀器。”
“從西醫的角度講,的確是這個樣子的。”
葉正文跟安保教授吵了半晌,一隻手始終不曾離開江口的手腕,這會兒卻是鬆開手,站起身來,說道:“不過,中醫未必就不能拋開X光機找到腦部損傷的具體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