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在吼 0086 前功盡棄
叭！
一聲清脆的槍響在醫院門診樓上響起。
醫院裏來來往往的醫護人員或者病人下意識的抬頭看了一眼，醫院大院門口值守的日本士兵下意識的扭頭看了一眼……離著醫院門口十幾米距離的街邊上，一個賣煙的流動煙販渾身一震，也朝著醫院的方向看了一眼。
槍聲，來自醫院門診樓的三樓。
當槍聲響起的時候，門診樓三樓的一扇窗戶上有塊玻璃帶著點滴血跡碎了。
隨後，整扇窗戶被一道背影撞上，整個碎裂開來。
四下紛飛的窗戶碎塊和玻璃碎片之間，一道白色的人影倒跌出那扇窗戶，滑過三層樓的高度，結結實實的摔在了樓下的青石板路上，成為一具屍體。
屍體的腦門上，有一個血流涓涓的彈孔，血液從屍體的後腦勺下方流淌而出，很快集聚成片。
有護士恰恰在那裏經過，看到那具屍體的臉，忍不住飛快掩住了自己的嘴巴的同時，驚呼聲依舊不免爆開。
因為，這個死者也是醫院的護士，名叫……淳子。
……
……
葉正文睡得迷糊糊的，被一聲槍響驟然嚇醒了。
猛地坐直腰身的他赫然發現，自己居然是躺在病床旁邊的地麵上的——什麽情況？我什麽時候睡著的？我……不對啊，我好像是給周老頭號著脈一頭栽倒睡著了，我怎麽……
他再抬頭看看，卻是發現病床另外一邊有扇窗戶不見了，把外麵的陽光和風全都放進了房間裏。
“怎麽回事？怎麽窗戶沒了？”
葉正文渾身一個激靈，即刻原地跳起來，朝著外間喊了一聲：“淳子快去找張救護床，把周老頭轉移到別的房間去！沒了窗戶這不是要了他的命……”
話也喊完了，他也終於看清了病床上的周老頭。
但見周老頭睜著一雙虛弱不堪的眼睛望著他，嘴角帶著一絲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恐懼的是，在周老頭的脖子下麵，居然紮著一把柳葉刀，鮮血如溪流一般從周老頭的傷口處湧出來。
“臥槽！這是什麽情況？這是誰幹的？”
葉正文全身上下所有的汗毛全都豎了起來，整個人都快瘋了。
他沒日沒夜的守在病床邊，方法用盡，盼的就是把周老頭救活的那一天，然後再用假死藥把周老頭救出去。
現在倒好，居然有人給周老頭的胸口上來了這麽一刀。
前功盡棄！前功盡棄啊！
葉正文腦袋裏亂成一片，唯一的理智告訴他，現在應該即刻給周老頭止血。
他回身要去找自己的針灸包，一步邁出去，卻發現裏間居然還有另外三個人，一個是千葉英助，一個是青木，還有一個是雨宮醫生。
雨宮醫生臉色煞白，渾身瑟瑟發抖，千葉英助和青木的手中全都擎著槍，槍口對準的恰恰是他背後的窗口位置——其中，千葉英助的槍口處，還有一絲尚未散去的青煙。
而在裏間的門口，原本在外間大門口值守的四個小鬼子也全都擠在了那裏，人手一杆長槍高高舉起，看樣隨時都準備扣動扳機。
“千葉君，你們……”
葉正文再吃一嚇，臉色也白了。
“葉桑！”
千葉英助聽他一聲“千葉君”叫出口，冷厲的眼神瞬間變得柔軟起來；下一刻，他垂下手槍，上前一步，急匆匆的問道：“葉桑你快看看周老頭，他還有救嗎？”
“我要先給他止血！你們……你們讓開！”
葉正文定定神，火速找來針灸包，抽出三根銀針，在周老頭脖子上紮著的那根柳葉刀四周下針。
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止住，讓千葉英助和青木臉上的緊張稍稍鬆懈。
但緊接著，周老頭腦袋一歪，再次閉起了雙眼，讓他們兩個的情緒再次趨於崩潰狀態。
“葉桑，你快看，周老頭這是怎麽了？”
千葉英助大叫道：“快！快看看他還能不能救活？”
葉正文哪裏需要他催，展開的針灸包裏，一根根銀針早被他抽走，飛速紮進周老頭的頭上、胸前，似乎隻是一轉眼的功夫，葉正文就已經在周老頭身上下了二三十根針。
緊接著，他翻翻周老頭眼皮看了看瞳孔，又在床邊坐定，給周老頭號了號脈。
這一番緊急處置操作下來，千葉英助和青木看著眼花繚亂，不明就裏，可雨宮醫生卻是再次找到了葉正文第一次給周老頭下針的模樣，反倒小小的鬆了一口氣。
在他看來，既然葉正文已經出手，肯定就能把周老頭救回來。
然而，葉正文的臉色卻是越發黯淡，號完脈的時候，整個人像是泄了氣的氣球一樣，癱在了凳子上。
“葉桑……”
千葉英助心底一沉，顫聲問道：“周老頭他……”
“沒救了……”
葉正文搖頭道：“他身體本來就十分衰弱，依靠藥物和針灸才聚起來一口氣，這一刀下去，給他放了血，也把他那口氣散了出來……沒救了，沒救了……”
“怎麽可以這樣？”
千葉英助不甘心的追問道：“葉桑，難道一點辦法都沒有嗎？”
“葉大夫，周老頭對我們非常重要，請你務必要把他救活！”
青木跨前一步，直接給葉正文來了一個九十度的鞠躬，鄭重喊道：“葉大夫，拜托了！”
“對不起……”
葉正文站起身來，看著他們倆，終究還是再次搖頭，說道：“如果他先前沒經曆那些傷痛，隻是挨了這一刀，我有百分百的把握把他救活，但是現在……這就像是已經有了無數道裂口的瓷碗，本來可以修複的，結果又給它來了一刀，把它徹底打碎了，也就沒救了……”
千葉英助看著他的眼睛看了好一陣，長歎一聲，雙眼之中的極度渴望終於也黯然下來。
葉正文剛才說的這個道理非常淺顯，他一聽就懂。
最關鍵的是，即便是在他們倆關係很僵的時候，葉正文見到周老頭之後，施救工作也非常積極，但凡有一點希望都不會放過。
而現在，葉正文放棄了……
“八嘎！”
憤怒的青木幾步衝到窗口，照著樓下的屍體瘋狂扣動扳機。
子彈穿過三層樓的高度，一顆顆的落在淳子的屍體上，點點血花四濺，帶走了淳子的一縷幽魂，卻依舊帶不走青木的憤怒。
“誰能告訴我這是為什麽？”
葉正文一樣很憤怒，他環顧房間之中的所有人，咬牙問道：“這可是我費勁千辛萬苦才留下一條命的人，為什麽被人刺了一刀？我把這麽一個半條命都沒了的人救回來我容易嗎我？到底是誰這麽不尊重我的勞動成果？到底又是為什麽？”
“是……是淳子。”
雨宮醫生臉色也耷拉下來了，說道：“是她捅了周老頭一刀……”
“淳子？怎麽會？”
葉正文一呆，問道：“她這段時間不辭辛勞的跟我一起照看周老頭，怎麽在傷者快要蘇醒的時候，又要把人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