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不知道驟然離開了生活了數年的仙隱宗、剛來到了陌生霄派後,舉目無親友的他,是如何度過剛開始的那段日子的呢?
踱步了片刻,她腦海忽然靈光一閃——反正閑著也沒事幹,不如開始做點廝該做的事情吧。
蘇一寧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曬被子!
她大步走到了床邊。魏景初的床鋪收拾得很整齊。蘇一寧好奇地輕輕摸了一下他的被子,手感鬆軟又幹爽,沒有汙漬,十分幹淨。她心情很好地把被子抱了起來,把臉埋在裏麵深深一嗅,還能聞得到淡淡的香味。忽然意識到自己這個動作有點癡漢,蘇一寧連忙眼觀鼻鼻觀心地轉身出門了。
院子裏沒有曬衣服的竹架,不過,院子旁邊就是一個朝向山穀的大觀景台,蘇一寧拿抹布把大理石欄杆擦幹淨了,哼著歌把被子曬在了有陽光曬著的欄杆上麵。接著,她便大致地清掃了一下魏景初的房間——是大致,是因為魏景初的房間其實很幹淨,也沒什麽可以做的。
起來,明明是比鄰而居,她的房間色調十分明媚,一看便是女孩子的房間。而魏景初房間內的色調卻相當陰暗。蘇一寧便出門摘了一束花,加零水,插在了魏景初房間裏的花瓶鄭這樣看來,這房間有生氣多了。
忙完一切後,已經是中午時分了。蘇一寧摸了摸肚子,覺得有些餓了。魏景初卻還沒回來。
那什麽……他不會是忘掉了她還在這裏吧?
正準備下山覓食,那山路的盡頭卻出現了幾個的身影,正是今早上才見過的離決。他後方還跟著兩個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正抱著食盒顛顛地往這邊走,一直走到了蘇一寧麵前。
蘇一寧:“……”
喂喂,這是童工吧?
離決把有他半人高的食盒遞給了蘇一寧,脆生生道:“姐姐,你的中飯。”
蘇一寧受寵若驚地蹲下身,接過了那個食盒,還挺沉的。看了離決三人一眼,她笑眯眯道:“你是叫離決對嗎?謝謝你啊。”
離決後方的兩個雙髻童呆呆地看著蘇一寧明媚的笑容,瞬間羞紅了臉。
離決則搖搖頭,奶聲奶氣地:“不用謝。”
蘇一寧把蓋子打開,那飯菜色香味俱全,可是顯然是單饒量,便摸了摸下巴,問:“誰讓你們給我送飯的?”
離決老老實實道:“賀師兄。”
“你們每都上山來送飯嗎?”
“不是,賀師兄經常都不在這裏用膳,隻是偶爾在房間用膳才要送上來。”
“那麽,這樣跑上山,你們會累嗎?”
三個孩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不累啊,這段山路還沒有我們每練功的路一半長呢。”
蘇一寧:“……”
果然是孩子啊,問什麽就回答什麽,蘇一寧眨了眨眼,決定從他這裏套一點話,便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們看向自己現在住的房間,問道:“離決,你知道這個房間以前住過什麽人嗎?”
離決搖了搖頭,奇怪道:“沒有住過人啊。”
蘇一寧一呆,顰眉道:“可是裏麵有很多衣服。”
“我也不清楚,因為賀師兄從來都不讓人進去。”
這就奇怪了,難不成那衣服還是魏景初上任住客留下的?蘇一寧好奇道:“你的意思是,那個房間隻有你們賀師兄進過去?那他住進這裏之前,這兒還住過什麽人嗎?”
後方紮著雙髻的童忽然弱弱地道:“賀師兄來這裏之前,這個院子是沒饒。如果裏麵有什麽東西,那肯定是賀師兄放進去的。”
蘇一寧:“……”
——啊、啊哈,按照這麽,那些姑娘家的衣服、鞋子、首飾,都是魏景初買來放進去的嗎?他買給誰?總不會是……提前準備給她的吧?可是,他難道可以未卜先知,知道她會來這裏?如果他事先不知道自己會來,那他買這麽多東西幹什麽?
蘇一寧抓了抓頭發,快被自己的詭異猜想打敗了。罷了,看來這幾個孩子也不知道什麽,以後有機會再問魏景初吧。想到這裏,她就摸了摸三個孩子圓圓的腦袋,溫柔道:“好了,我知道了。”
那三個童便告辭了,除了最老成的離決,其他兩個孩子都一步三回頭,一邊臉頰粉嘟嘟地回頭偷看蘇一寧,一邊顛著短腿下山。那步伐輕揚帶風,三人很快便消失在了路的盡頭。
魏景初一個下午都不在。到了傍晚,又變成了另外的三個孩子來送飯。
蘇一寧一頭黑線地接過了食盒,腹誹——這果然是童工吧!
暮色四起,蘇一寧把食盒裏麵的菜取出來,放在了桌麵上。輕彈指尖,溫暖而絢麗的火焰便在指間成型,輕飄飄地落在了燭台上。昏暗的房間頓時散發出暖融融的光。
燭光之下,蘇一寧忽然覺得早上摘回來的花插得不太好看,便把花重新捧了出來,放在懷裏擺弄著。
等一身寒意的魏景初回來的時候,映入眼簾的便是這一幕。
方才,他一個人走在昏暗的山道上,凜冽蕭瑟的秋風鼓起他寬大的衣袍,冰冷地颯颯作響。
前方便是自己住了兩年多的地方。它是空蕩蕩的、毫無人間煙火氣息的。對他而言,那裏也僅僅是一個落腳的地方而已,沒有任何意義和歸屬福每回去睡一覺,翌日又離開。
就連用膳,他也多會留在山下,盡管也是一個人獨來獨往,但浸在熱鬧的人群裏,總不會有難受的滋味,總比對著這四麵黑漆漆的空牆來得好。
然而,今晚,憑借極好的目力,他卻遠遠地看到了自己房間內有溫暖的燈火光傳出來,頓時一怔。
這兩年來,從來沒有人會在那裏等他,更不會有人期盼他回來。他也已經習慣了。而年少時在燕山度過的幾度春秋,那些溫暖的回憶,已經隔得太久、太遠了,遙遠得如同來自於上一輩子。
聽,受寒冷所迫的凍死街頭的人,死亡之前都會看到自己最為渴盼的溫暖的幻象。兩年以來,他已不知道自己和那瀕死之人有什麽區別——午夜夢回的時候,他一個人在空蕩蕩的房間裏輾轉反側,孤枕難眠,竟會開始懷疑那幾年是不是隻存在於自己的幻想裏。前一刻還是那個少女嬌美的笑臉,而後一刻驚醒,他才恍然發現,身邊其實什麽也沒有,隻有形隻影單、兩手空空的自己而已。
正是這樣的對比,如火熾燒,如冰漸凍,才更覺得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