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陸先生問:不喜歡孩子?
西北軍營里,冰天雪地,時不時黃沙過境,迷了人的眼,也迷了某些人的心。
沈清在這短暫的,簡陋的,艱苦的的環境里,與陸景行的心越靠越近。
陸先生白日訓練,早間晨練完回來給她帶早餐,中午伺候她吃完午餐,陪著她午睡些許時候,下午他繼續訓練,她窩在屋裡看書,陸景行回來給她帶晚餐,晚餐結束繼續清空澡堂守著她洗澡,洗完澡回來給她洗衣服。
而部隊里的男兵,都形成了一個規律,每天七點到七點半這個時間,澡堂准沒人出現,只因他們這位貴客要洗澡。
如此平平淡淡,但盡顯真情。
江城那邊偶爾會有電話過來,她接了電話依舊是跟人淺聊著,沒有多大情緒波動。
傅冉顏一頓狂轟亂炸下來她也只是淺然應答。
沒有過多言語。
「我看你是瘋了,去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被一腔熱血沖昏了頭腦?等你開年之後回來,你會發現你這細皮嫩肉的膚質已經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滿身糙肉,以及曬的滿臉黃褐斑,或者是成了一個被黃沙傾毒的黃臉婆。」
「人陸景行去那地方是保家衛國的責任,你算哪門子?」傅冉顏炸完她之後,章宜來了。
章宜可比傅冉顏厲害,她要麼不說,要麼嘴巴跟喝了敵敵畏似的,毒的很。
「我就不懂了、天寒地凍的,你這麼怕冷還敢去?」
沈清很怕冷,多怕冷?在她覺得可以穿單件的時候她一直穿兩件,偶爾颳風下雨再加一件。
她身體不好,畏寒。
許久之前問過,她說,以前落下的毛病,一直也沒轉好。
「公司那邊你最近收挒點,管好你自己,高亦安讓你做什麼你做就是,」沈清並未回答她咋呼出來的這些問題,相反的,倒是很平靜的同她說著工作上的事情。
章宜跟隨她許久,兩人說沒有感情是假的,現在高亦安有大動作,自然不能讓她去以身涉險。
「工作上的事請我知道,我現在擔心你,」章宜微嘆一聲,帶著無奈。
「不用擔心,我自有分寸,」沈清話語涼薄,沒有任何感情色彩。
對於他跟陸景行的婚姻,她想順其自然,而順其自然這四個字的含義太為廣泛,一時之間她尚且找不出辭彙去精準的描繪他們。
她失了心,她承認。
徹底承認。
她淪陷在了大西北,淪陷在了陸景行的柔情攻勢里,淪陷在了他的日常里。
愛情也好,婚姻也罷,到頭來不過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以前的她是個膽小鬼,但現如今的她想賭一把,賭贏了便好,賭輸了,一無所有,一無所有便一無所有吧,大不了重新回到原點。
不得不承認,陸景行的身份不值得她去賭,但他的為人值得。
沈清在思忖這個問題時耗費了巨大的時間。
陸先生回來時,見她拿著手機打電話,靜靜聽著對方說什麼,邁步過去,低頭在她鼻尖落下一吻,轉身去了衛生間。
沈清得空,抬手抹了濕漉漉的鼻子,痒痒的。
陸先生再出來時,她收了電話,坐在床沿眼巴巴望著衛生間的方向,跟只小狗在等著主人回家似的。
「公司的電話?」他問,嗓音輕柔。
她點頭,算是應允。
婚後,陸景行與沈清坐在一處好好聊天的時候少之又少,見面不爭吵不劍拔弩張的時候幾乎沒有,每周他回家,二人總能有點什麼動靜,暗潮洶湧,或者是怒目可憎吵一頓,稀奇的是,這次大西北相處的時間裡,他們二人沒有紅過臉,沒有說過一句難聽話。
陸先生何其高興?每日從訓練場回來第一件事情是親吻自家太太,再是給她投食。
「二十九放假,帶你去西北這邊轉轉?」陸先生問。
陸太太抬眸看他,笑晲了他一眼問道,「去廟裡合八字嗎?」
沈清用陸景行說過的話來懟他,還懟的一臉無辜模樣,看的陸先生直挑眉,「恩…再去合合我倆什麼時候可以兒女雙全。」
陸先生臉皮厚,陸太太的這句話對他來說撐死也是撓個癢。
「……,」沈清默,不準備言語。
兒女雙全?為時尚早,最起碼,她不準備隨隨便便要孩子。
「不喜歡孩子?」陸先生將她眸底一閃而過的暗淡之光收進眼裡,伸手將她抱進懷裡。
「還好,」她答,顯得有些漫不經心。
「想喝水,」她刻意扯開話題,不想在這個令人心情不好的話題上糾纏。
「我去給你倒,」陸先生說著,將她放在床上,邁步至一側桌子上,拿起水壺給她倒了杯熱水。
見她伸手端,稍稍躲開了下,「燙,猴急什麼?」
沈清憋嘴,心裡排腹道,燙你還給我端上來。
年二十九,部隊休息,陸景行替她找了身最暖和的衣服,帶著她出了門,五個小時的路程確實是難熬,熬的她昏昏欲睡,又擔心陸景行開車無聊,想睡不敢睡,一路上跟小雞啄米似的。
到了縣裡,還是上次那家酒店,陸景行定了間房,
陸先生進酒店第一件事便是調好水溫,伺候她舒舒服服泡了個澡。
「累了休息會兒,下午再去。」
「不都說求神拜佛要趕早嗎?」沈清略微疑惑問道。
「早嗎?」說著,伸出手示意她看時間。
沈清默,臨近兩點確實不早。
「睡會兒,我去給你買點吃的,」伸手替她掩好被子,準備出門,臨走時似是想起什麼轉頭對沈清道,「你安心睡,房卡我帶走,有事情給我打電話。」
「恩,」她點頭應允,才躺下,被陸景行大手撈起來,一吻落下,輾轉反側,極盡纏綿。
直至她喘不過氣才推搡著,陸先生止了動作,扒開她浴袍,在肩胛處輕咬了一口隱忍道,「晚上要連本帶利收回來的,阿幽給不給?」
明明是隆冬臘月,可沈清過出了六月三伏天的感覺,整張臉紅的徹底。
陸先生輕輕笑著起身離開。
約莫半小時后,再進來,手中多了些許特色小吃,以及水果。
她並未深睡,一直在朦朦朧朧的想著這幾天發生的事情,感覺太虛幻,一點都不真實。
不敢相信生活就是如此平淡。
陸景行進來時,她微微側身,坐在床頭看著他摸黑將手中東西擺在桌子上,而後似是感受到她的目光,邁步過來,按開燈;「沒睡著?」
「恩、」她淺應。
陸先生伸手,將她從床上跟抱小孩似的抱起來,放在椅子上;「一些特色小吃。」
「為什麼不直接出去在攤位吃?」側眸疑惑望著他。
「這邊店鋪關門早,出去吃人家差不多該收攤了,」陸先生伸手揉了揉她柔順的發頂,
笑著回答她所有疑惑。
陸太太吃飽喝足之後,該陸先生了,部隊的每一次夫妻恩愛都不能算是太滿意,因為從始至終他始終未聽見沈清的聲響,以往在沁園,每每攀頂時,她總是喚的厲害,可在部隊,礙於影響,大多時候都在隱忍。
就算在舒服,也只敢輕聲吟哦。
以至於今晚這場歡愛,陸先生一遍一遍提醒她,一遍一遍讓她喚著自己的名字。
連著幾日來在部隊的影響,她不大喜歡喚人。
可今日陸景行格外過分。
過分的厲害。
她想要,他停止,她不想,他猛攻猛取。
豪不憐香惜玉。
間隙,她惱了,伸手推搡著他;冷著臉唬到;「起來。」
「阿幽、」陸先生此時無比可憐,瞅著自家太太就好像她是個后媽似的。
「乖乖、我想聽你聲音,」陸先生柔聲哄道,見她不為所動,再說;「你喚我一聲,恩?喚我一聲,往日在沁園每次都有回應,」怎麼到了西北,變了?
「陸景行,」她慍怒的眸子瞪著正死皮賴臉的陸先生。
不高興的緊。
「不許連名帶姓,不親切,」前面一句,格外霸道,後面一句,稍稍柔軟,許是不想嚇著她。
「你要怎樣?不行就下去,」陸太太被他磨來磨去,哪還有半分好脾氣?見他還在同自己討價還價,說出來的話都尚且有些過分了。
不行就下去?這個「不行」到底是哪兒不行?
陸先生原本還嬉皮笑臉磨著她,一秒之間,風雲更替。
取而代之的是滿面陰寒,駭人的不得了。
「不行?」他緩緩點頭,加大手中力道,捏的她一陣倒抽。
「我讓你看看到底行不行,」陸先生何其惱怒,每日每夜伺候她,想收點利息,就想聽她說兩句吳儂軟語,竟然被說不行?
就這麼點耐心都沒有?
說是風就是雨,陸先生是真的不高興的,連帶著動作都粗暴不堪,疼的她直倒抽冷氣。
原想著,差不多就行了,哪兒曉得他還沒玩沒了了,就因為自己一句話。
至於?
幾個月相處下來,沈清也算是知曉陸景行在床上的秉性,順著他,自己才能稍稍好過些。
伸手,攀上他的肩甲,將他往自己胸前帶了帶,這一動作,讓陸先生頓了一下。
靜等幾秒,未見聲響,便又開始了。
「景行~,我說錯話了,」她開口,嗓音帶著嬌嗔,試圖跟他撒個嬌讓自己好受點。
「道歉,」陸先生一本正經道。
「我道歉,」她順勢而為,識時務者為俊傑。
「在氣我看我不把你扔到黃沙里喂狼,」陸先生俯身,在她肩甲出恨咬了一口,疼的她伸手推人。
「喂你這條狼,」陸太太沒好氣,一巴掌落在他寬厚的背脊上,力道十足,拍的直響。
「恩、喂我這條狼,乖乖,喊我,我想聽,」俯身,在她鼻尖落下一吻。
大年三十這天,沈清被人從睡夢中擾醒,陸先生穿戴整齊立在床前喊她起來。
「幾點了?」她問,帶著些許起床氣。
「五點多,」陸先生見她迷糊著,淺笑著颳了刮她筆挺的鼻尖。
「還早,」她翻身,想繼續睡。
「乖乖、不是說求神拜佛要趕早嗎?要起來了。」
陸先生柔聲哄著,可即便是這樣,對陸太太而言,也沒多大效果。
昨晚被折騰一晚,才五點就準備讓她起來?
高估她了,睡不好會頭疼。
陸景行在試了兩次之後發現不管用,一來是自己昨晚確實折騰她了,二來是見她這麼欠睡的模樣實在是心疼的緊,索性將她半抱起來,摟在懷裡替她穿戴衣物。
陸景行發誓,他這輩子沒有替誰穿過衣服,他的太太是第一個。
也從來不知道穿衣服也是個技術活。
西北的寺廟與江城不同,大有不同,各地風俗不一樣,文化也便不同,但各地求神拜佛的心境應該是大抵相同,同一個佛祖;不同心愿。
許是大年三十,一年的結束,一年的開始,來求神拜佛的人格外多,好在他們來的早,
也未感受道擁擠。
夫妻二人跪在大殿蒲團之上虔心拜佛。
廟裡主持過來看了二人一眼同他們介紹道;「事業在左,感情在右。」
夫妻二人對望了眼,沈清漠然,將手伸向了左邊,而與此同時,陸景行伸向了右邊。
一個天之驕子,本該為國為民的男人選了感情。
一個身為女子,自古應該相夫教子的人選擇了事業。
如此背道而馳,只叫人咋舌。
沈清在陸景行詫異、愕然的眼眸中不敢將手向前,只得玄在半空,她清晰的看見,陸景行面上原本平靜的表情,慢慢的變成了惱怒。
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直到主持說;「虔誠向佛應當秉持自己內心所選,如此才能在佛祖這裡得到想要的答案,若左而又之,難以全滿。」
沈清聞言,靜默了一秒,一狠心,準備伸手向下,卻被阻在了半空,陸景行將她的手緊緊握住,握的她指尖泛白。
陸景行怎能不氣?感情與事業相比較,她選事業,如此鮮明的選擇,他不傻,怎會看不出來。
在她心裡,不管是來西北以前,還是來西北之後,事業永遠擺在前面,心裡沒有自己半分位置。
他怎能不氣?
原以為近段時日的相處她已然交了心,可此時她潛意識裡的動作還是傷了他這顆鋼鐵之心。
感情與事業,她選後者。願意此次來大西北心性有所改變,感情他看到的都是虛幻?
而更為氣人的是,他一個將來要繼承國統的人選了感情。
陸景行緊抿唇,掛著陰寒,卻礙於在佛堂之上,不敢表現的太過明顯,伸手,在感情簽里抽了根簽文。
【世間萬物皆有因,浮雲憾事莫強求,春去秋來花還在,人走茶涼是常態,下下籤】
是的、陸景行求了一隻下下籤。
而當她牽著沈清前往後堂找主持解簽時,主持看了眼二人道;「婚姻涼薄,情深緣淺,不是好籤。」
聞言,二者且是愣震在原地,沈清將眸光落在陸景行身上,而陸景行將眸光落在主持身上,似是在琢磨他話語里的意思。
又似是在壓抑心中異樣情緒。
「不過、」主持掛著和藹淺笑望向陸景行道;「施主看面相併非常人,有太廟社稷之氣,施主今日應該求事業簽。」
「我求婚姻,」他冷聲道。
「若施主沿著軌道走,日後定然是人上人。」
「我求婚姻,」陸先生在道,嗓音不自覺加重了幾分,捏著沈清的手緩緩縮緊,周身帶著寒涼之氣。
「婚姻淺薄,情深緣淺,」主持八個字道出一切。
「你確定你這簽文准?」陸景行咬牙切齒問到。
他大清早過來求婚姻,卻求了個下下籤,他能不氣?
情深緣淺?勞什子的情深緣淺,去她媽的情深緣淺。
婚姻淺薄?狗屁的婚姻淺薄?
「歲月酣長,會告訴施主答案,和尚見施主面向善,送施主一句話。」
「朝北;國泰民安,朝南,婚姻不順。南北貫通,交叉分離。」
多年後,當陸景行身為一國總統,偶然間想起這句話,才恍然大悟,嚇得一身冷汗。
這且都是后話。
陸景行拉著沈清出來時,將手中籤文隨手甩在了寺廟前的垃圾桶里,滿面鬱結之氣,上車時,車門甩的哐當響,他是瘋了,大年三十來求籤,求了支下下籤,婚姻不順?
去他娘的狗屁不順。
大年三十,沈清氣自己也罷,連個和尚都來給他添堵,他怎能順暢?
思及此,他愈想愈難受,俯身在副駕駛的柜子里掏出煙盒,伸手拉開車門,哐當一聲將車門甩的震天響,下車,靠在車窗外抽悶煙。
三五根煙結束,只見遠遠的有一小和尚手裡捧著錦囊過來,立在他跟前道;「我家師傅說,見您夫人面善,特送上錦囊作為見面禮,師傅還說,這錦囊,女施主要從今日開始隨身攜帶,滿了七七四十九日才可取下,如此才能保平安。」
陸先生挑眉,滿臉怒火難以消散,被一和尚氣的腦子嗡嗡疼,此時還來送錦囊,故意為之?
江湖騙子,妥妥的江湖騙子,陸先生心裡氣結。
原想伸手將東西扔在地上,卻被身後一人接住,急切道;「替我謝謝你家師傅。」
沈清見人在陸景行跟前言語時,就急切著下車了,生怕陸景行這滿腔怒火撒到修道之人身上,那可真是罪過。
趕緊下來解和,不想著正聽見最後這幾句話。
「您慢走,」沈清客氣有加,不同於陸景行的滿面陰寒。
一上車,還未待她言語,陸景行啟動車子離開,路上車子開的飛快,跟玩飛車似的,嚇得沈清死死抓住安全帶。
「本就是你要求姻緣,人家師傅也就是跟你解釋了經文的意思,你至於這麼氣?」沈清試圖寬慰他。
卻發現自己越說,他面色越陰寒。
「寺廟佛祖,信則有,不信則無,你別太放在心上。」她在勸。
陸先生依舊未有半分動容。
就算信則有不信則無,可她求勞什子的事業?
「你求什麼事業?」陸先生陰沉開口,面上帶著不悅。
「知道你要求婚姻,我就伸向事業了,得虧我沒求,這要是我倆求一樣的不得將你氣吐血?」她半開玩笑將這句話說出來,面容上帶著半分淺笑。
想用如此話語來為自己剛剛潛意識的舉動找一個合理的借口。
聞言,陸先生冷笑,「你倒是懂我。」
眸間寒光未減,反倒是愈發濃烈了。
這趟寺廟之行,並不愉快。
以至於陸景行回到酒店心中鬱結難耐伸手脫了衣服甩在沙發上,怒火蹭蹭蹭的往上冒。
沈清雖說對他上了心,但對於這股子茂盛的邪火她敬而遠之,一直遠遠的靠在門口不去靠近他,盡量遠離。
沈清很自私,多自私?陸景行對她好的時候,她跟只溫順的小貓似的貼上去。
陸景行情緒不佳有怒火時,她冷眼旁觀盡量不惹火燒身。
可她忘了,陸先生今日的怒火,有一小部分來自於自己。
陸景行以為,他此時怒火中燒,沈清不說過來抱抱自己,說兩句好聽的話應當是會的,
可一回眸,見她緊靠著門板一臉防範看著自己,胸悶。
他只怕是要氣死了。
只怕是要氣死了。
這大年三十的,白白惹了一身不快。
伸手摸了摸口袋,摸了半天發現煙盒不在身上,一腳踹在了沙發上。
頃刻,仰頭,深呼吸,不能氣,不能發火,不能讓這丫頭怕自己。
這往後還有幾個月的光景。
幾十秒過後,他抬手,招呼沈清過來。
她亦步亦趨邁著步伐過去,不太敢就近。
臨近時,被陸景行大力扯進懷裡,溫軟的唇傾覆而下,輾轉反側。
陸先生心裡有鬱結之火,想抽煙,卻摸不到煙盒,怎麼辦?吻沈清吧!功效是一樣的,
能消火。
沈清此時估摸著也是想通了,識相的抬手拍了拍他的背脊。
霎時,陸先生怒火消了一大半。
止了動作,抵著她的額頭,呼吸略微隱忍急促,「婚姻淺薄又如何?情深緣淺又如何,
我陸景行的婚姻,只由我自己掌控。」
他不信天,只信自己。
人定勝天,若他們真是婚姻淺薄,他這輩子無論如何,定要勝天半子。
下午時分,他們回了部隊,到時已經將近晚上,部隊里正熱鬧非凡,一群在外的士兵聚在一起過起了春節,鬧哄哄的,倒也有幾分春節氣息。
沈清站在一側,看著陸景行跟戰友們划拳喝酒,不自覺的嘴角勾起一抹淺笑,要想,她並不喜歡這種氣氛,可今日的熱鬧,她不討厭。
部隊里的士兵鮮少有放縱自己的時候,難得碰上重大節假日,怎能放過這次機會,自然是要喝個底朝天兒。
大有一副不醉不歸的架勢。
起先,沈清尚且還抗的住,可發現他們往深夜裡喝時就有些睏倦了,撐著下巴坐在桌子上開始小雞啄米了。
跟陸景行說了聲,自己回了單間。
十二點將過,手機簡訊電話交叉響起,m國的特有拜年方式,她雖不善言辭,但大多數人的簡訊她都會一一回復。
電話也會接,幾句客氣話還是會說的。
陸景行的電話就在旁邊,簡訊也是此起彼伏,電話倒是少有。
正當她將手機調成靜音準備休息時,陸景行的手機響了。
原想著沒人接也就掛了,可對方顯然不知足,大有一副你不接我不掛的架勢,吵得她頭疼。
伸手拿起,見是陌生號碼。
接了。
當那側傳出抽泣女生時,沈清愣怔了下,半晌沒說話。
只聽她如何一口一個「景行哥哥」喊的甜膩死人。
那方扯著嗓子控訴了幾句見這邊沒說話,稍稍停歇了幾秒,又開始了。
沈清被她叫嚷著腦子疼,啪嗒一聲,掛了電話,伸手將手機扔在涼椅上,回彈到地上,
磕的咯嘣響。
陸景行雖喝了些酒,但不至於太醉,進屋,見她躺在床上淺眠,自己手機可憐兮兮的躺在地上。
輕佻眉,想著,手機招惹她了?
滿身酒氣邁步至床邊,蹲下身子看著她道,「誰惹你不高興了?」
她本就沒睡著,聽著陸景行的話,扯著被子一翻身,也懶得理他。
陸先生見直線行不通,邁步過去將地上手機拿起來,翻了一遍,幾十條簡訊,一通不到一分鐘的電話。
聞言,他笑了。
「恩,手機惹我家阿幽不高興了,砸了它好不好?」陸先生伸手,連人帶被子將人抱了起來。
聞言,沈清懶得理他,抿著唇不言語。
大年三十,拜年簡訊此起起伏,電話不斷是常有之事,偏生她回來的時候將陸景行的外套給搭回來了,吵得她難受。
這會兒見他滿身酒氣蹭著自己更是沒了好臉色,但轉念一想白日里他滿身鬱結之火回了部隊才稍稍好些,跨年夜可不能再惹他了,再者是寓意也不好。
伸手推了推他,「去洗個澡。」
陸先生聞言,點了點頭,拿著衣服去了澡堂。
沈清靜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睜著眼眸在不大的屋子裡來回打轉。
床邊手機響起,她拿起看了眼,見屏幕上跳動的號碼有一絲絲晃神,最終還是伸手接起。
那側輕柔嗓音流露出來,直醉了她的心。
「阿幽、新年快樂。」
「同樂,」她穩住心神淺應。
此時,沈南風立於茗山別墅陽台之上,坐在涼椅上吹冷風,腳底下擱著七七八八的空酒瓶子,散落在地上。
他雙眼朦朧,帶著醉意。
任由這寒風如何刺骨也吹不醒他眼裡的朦朧醉意。
拿著手機思忖了許久過後才撥了這通電話,才尚且有勇氣撥這通電話。
沈南風不得不承認的事情是,他的阿幽似乎已經離他遠去了。
她去了首都,現在又身處大西北,夫唱婦隨,不畏艱難隨著陸景行進了西北部隊。
這些,他都知曉,都知曉。
不過是不願意承認而已。
他何其羨慕,羨慕陸景行可以光明正大的擁有她,而自己?呵……不說也罷。
「阿幽,如果人生在倒回到七歲之前,我就算是上街乞討,也不會入這沈家家門,阿幽,痛心的不止是你,我比你難受千倍百倍,你無辜,我又何嘗不是?阿幽。」
2010年春節,江城飄起小雪,不大,但迎著路燈可以看到,若是在屋裡看春節聯歡晚會的人斷然不會注意到,可身處陽台的人,目睹的清清楚楚。
瑞雪兆豐年,見雪落淚,一道哽咽聲響從聽筒傳過來,「阿幽,江城下雪了,可你卻在大西北。」
沈南風哭了,嗓音帶著哽咽,寒風將這絲哽咽傳到自己耳里。
一字一句的話語傳入沈清耳內如同炸彈似的,炸的她面目全非,面無人色。
於他們而言,下雪天的含義與平安夜的含義是一樣的,每年平安夜他們會坐在一起吃蘋果,就算不言不語,也覺美好,就好比每年下雪,他們會立於屋頂等待白頭一樣。
沈南風坐在陽台涼椅上醉了酒,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他這輩子,留的所有眼淚,只為了一個女人,只為了一個沈清。
「怎麼辦?阿幽?」他問,嗓音哽咽劇增。
沈清坐在床上,捏著手機的手一寸寸收緊,屈起膝蓋,將額頭抵在膝蓋上,無奈且不忍道,「對不起。」
多年來,她鮮少有對沈家人說對不起的時候,唯獨只對一個人說過,便是沈南風。
第一次,他與自己血脈相容,二人躺在手術台上,她輕緩道了聲對不起。
今日,他身處江城,她身處大西北,她道了句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
對不起,我好像移情別戀了。
對不起,我不知曉此時該如何去安慰你。
「我愛你,一如既往,從未變過,不要跟我說對不起,阿幽,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心甘情願,」我愛你,所以為你做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
心甘情願。
別跟我說對不起,太生疏了。
別跟我說,沈南風抬手撫上眼帘,淚水透過指縫滑落出來,抵在大腿上,他說,「一直以為海有舟可渡,山有路可行,可我忘了,海有狂浪,有漁夫,山有荊棘,亦有看山護林者。」
聞言,沈清的心微不可耐的顫慄了幾分,「明知是死路,還在往前走,你傻不傻?」
「我若不往前走,誰來照亮你前進的道路?阿幽,你說過的,我是你的陽光,」沈南風一陣苦笑,笑的瑟瑟發抖,笑的整個人不能穩住心神。
這寒風在凜冽,這初雪在寒冷,他依舊不為所動,這個春節,他心痛難耐,他痛到不能呼吸,痛到沒有去處。
「阿幽,你說我不往前走你若是迷了路,失了歸途怎麼辦?為了你,這條路在痛我都會堅持的。」
大西北的春節,過的很平靜,沒有下雪,沒有前幾天呼嘯的狂風,可即便是如此平穩的天氣,讓沈清覺得異常難受,格外難受。
她忘了!多年前,她是個迷失歸途的孩子,而牽引她回家的,是沈南風,將她從無邊地獄拖出來的也是沈南風。
她忘了,忘了很久很久,直至今日,他哽咽的一番話語才讓她想起來。
沈清紅了眼眶,抬眸望天,不敢再亂說話。
她說過的,說過他是她的陽光。
那時八九歲,她時時刻刻嚷嚷著這句話。
為了她,這條路再痛他都忍了,可是給他痛的是自己,沈清啊!有人在堅守自己,在守護曾經的你,而你卻將他拋向遠方,自己身處在溫暖的室內,將他丟到冰天雪地的寒風裡,任由這寒冷冬天摧殘他,讓他奄奄一息,頻臨死亡。
「我們不再是曾經的我們了,」所以,忘了吧!不要再記得了。
徒曾傷悲,不好。
「所以呢!要忘了我們曾經的一切,阿幽,你何其殘忍?何其殘忍,」沈南風撕心裂肺咬牙切齒說出最後四個字,痛的他心都在顫,心都在滴血,痛到不能救贖。
「苦守過去自會讓彼此難受,殘忍的不是我,是這個世道,」沈清微怒,她何來殘忍?殘忍的是這個無情的世道。
她在這個冷漠的世道里受了多少摧殘?受了多少苦痛?
沈清的一句話讓二人都靜默了,長時間的靜默讓沈清靜下心來,她犯錯了,不該情緒失控的,不該的。
「還不睡覺在跟誰打電話?」突兀的嗓音讓沈清猛然將抵在膝蓋上的額頭抬起來,心裡狠驚,此時的她,格外慶幸,房間里並未開燈,不然此刻她眼睛的驚恐,錯愕,慌張,只怕是悉數要落在了陸景行眼裡。
她故作鎮定的捏了捏電話,而後道了句,「我先掛了,」準備收電話。
「阿幽,」沈南風一聲急切的喚聲落入耳內。
讓她收電話的動作一頓,此時陸景行已經邁步進來,準備伸手按開燈。
「別開,」嗓音急切,似是覺得自己情緒不對,又開口解釋道,「晃眼。」
她是怕,怕陸景行將自己的慌張看在眼裡,她怕。
怕燈光太亮,找到了她滿目蒼痍的內心。
而此時,她電話依舊未掛,沈南風未言語,靜靜聽著她這側的舉動,只聽那側一道輕柔嗓音揶揄道,「見不得光?」
他嗓音何其寵溺,隔空都能聽出他話語中的柔情與深愛,沈南風嫉妒的發狂,可能怎麼辦?
沈清一首拿著電話,靠在床頭拿著手機,陸景行以為是她工作上的事情,也沒多問,走進吻了下她清秀的面龐,轉身準備進衛生間,忽而聽見聽筒里傳來一道男聲,格外耳熟。
停住步伐,將深邃的眸光落在她臉上。
帶著打量與猜疑。